城守府后堂中,一位中年男子坐在朝南的正座上,看起來十分寧靜,。
黃景輝身為城守,這座院落的主人,,雖然沒有站著,卻只是坐在次位上,,屁股都只敢貼在椅子最前沿,。翻天之戰(zhàn)后,他在上元城中的地位已經(jīng)與神將顧戰(zhàn)文相同,,可面對眼前這位長相平凡的中年人時,,卻不敢露出任何不敬的神態(tài)。
因為這人乃是赤霄宗地脈長老,,無岸境大修行者呂放,,是能一言定凡人生死的神仙人物,便是皇帝見了也得恭敬地稱一聲長老,。
只是黃景輝不明白,這樣的人物今日來到執(zhí)徐國,,不去找有資格與他平等對話的伏碑大人,,找到自己是準備做什么。
如今的凡人對于修行者有一種天生的畏懼,,見一位大修士舉止怪異,,便更加心神不安。
“黃大人,,你一個月的俸祿是多少,?”呂放右手按在幾案上的茶杯上,沒有喝,,輕聲問道,。
“不敢當,不敢當,,”黃景輝連忙起身,,“您叫我景輝便是,本……下官上令之勛,,月俸六十五石,。”
“黃大人不必如此拘禮,,”呂放笑笑,,“這黃府上下幾十口,六十五石……想必過得很清苦吧,?!?p> 黃景輝面色微白,,身為官場中人,勛位僅次于上柱國的存在,,怎么可能聽不出話中之意,,這是要談條件的開場。
“倒也過得去,?!彼D澀道。
“我聽說,,你們這些執(zhí)徐官員的日子可是大不如從前,,”呂放看著黃景輝的臉色變化,手指沿著茶杯邊緣輕輕劃過,,就像是在人的脖頸處比劃,,“誰若是敢再像以往那般貪一點銀錢糧食,殺無赦啊,?!?p> 這個不經(jīng)意間的小動作,落在凡人眼中,,便不亞于見到屠夫磨刀霍霍,。一股沉重的氣氛,壓得整個后堂飄浮著一股死氣,。
黃景輝只覺呼吸不暢,,用力深吸一口氣,然后身子又佝僂一分,,“上仙想讓我做什么,,不妨直說?!?p> “黃大人痛快,,”呂放笑道:“其實也沒什么,我就是想讓你以后聽從我赤霄宗的安排,,然后那些災(zāi)糧你想怎么動就怎么動,,我赤霄宗背后給你撐腰?!?p> 后堂驟然安靜下來,,豆大的汗珠從黃景輝額頭上滲出,他想皺眉不讓汗水流進眼中,,卻又不敢在呂放面前皺眉,,只得將頭低得更深。這種將人架在火上烤的事情,,為什么會降落到自己這個“小人物”頭上???
“當然,不會讓黃大人你直接反抗皇帝或是伏碑的命令,,只是到了某一天,,你要徹底站在我這一邊?!?p> 又沉默半晌,,黃景輝才張張嘴,聲音隨著雙腿的顫抖而顫抖,,“求上仙饒命,,我只是一個普通人,小人物,,根本無足輕重啊,。”
“黃大人不要妄自菲薄,,翻天之戰(zhàn)和那個人的隕落,,早就教會了修行宗門,山下的事情也很重要,?!?p> 黃景輝不敢強行辯解,只得話頭一轉(zhuǎn),,“下官不明白,,上仙們不是已經(jīng)掌控世俗間了嗎,?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往死里得罪伏碑,當然當然,,上仙們肯定是不怕,,不過多一事畢竟不如少一事?!?p> 說完這句話,,黃景輝終于忍受不住,抬起袖子擦去額頭的汗水,,動作顯得極為小心翼翼,。
“我也不蠻黃大人,大荒年死得人太多,,這么下來我們怕人都死絕了,。雖然天下之大,百姓數(shù)不勝數(shù),,可修行之人是可以活很久的……”呂放的神色一正,,眼中透出敬畏之意,,“若是沒有伏碑,我們可以將天下一分為二,,徹底奴役東邊千年,,放任西邊的人自己生長,待到東邊這一半人快死絕了,,再去奴役西邊的人,,如此循環(huán)往復(fù),便可隨意取國運,,萬世不竭,!”
這明顯是世外某個顛頂人物想到的計策,所以呂放說這話的時候,,聲音里滿是向往敬重,。
黃景輝聽著這個喪心病狂的謀劃,臉色已經(jīng)蒼白到了極點,,這就像是把人當成豬一樣的圈養(yǎng),,想出如此歹毒謀劃的人,還能算人嗎,?
不過他很快便反應(yīng)過來,,連忙回道:“可是,奴役一半,,你們能取得國運只有現(xiàn)在的一半,,其實算下來是一樣……”
“你錯了,”呂放打斷道:“你們根本不懂什么是氣運,,氣運不只是人數(shù)堆起來的那么簡單,。與你也說不通,國運大概便是相當于人的潛力,,當人多到一定地步,,人數(shù)幾乎不再是最重要的東西。少了這一半人,,國運只會少十之二三,,而在這個計策下,我們可以兩年便取國運,?!?p> 看著黃景輝有些塌陷的胸膛,呂放笑道:“黃大人在執(zhí)徐國也算是勞苦功高,,如今到老了卻混得一點特權(quán)都沒有,,不覺得心有不甘嗎?千年之后的事與你何干,可眼下的清苦日子你還沒有過夠,?就算你接受了,,你就不為你的妻小想想?難道你兒子想要做官,,還得像那些庶民一樣苦哈哈地考取功名,?他是這塊料子嗎哈哈哈……”
這個笑聲,就像是一通通錘子亂砸在黃景輝胸口,,就像是一柄柄鈍刀插在他心上,,二十歲入朝為官,宦海沉浮幾十年做到如今這個位置,,最后卻落得這種清貧的下場,,他怎么能甘心。
這個官,,這么做著還有什么意思,?天下以后怎么樣與自己何干!
可是伏碑大人……又豈是那么好反的,?
便在此時,,十幾丈外的院門口響起一陣馬嘶,有人高聲呼喊,。
“老爺,,救命,少爺惹大禍了,!”
年輕管事知道如此行事會冒犯修行者,,可是修行者不插手此事,自己也是個死,,便干脆賭上一把,。
他不顧家丁阻攔,死命往后堂沖去,。
“老爺,,老爺……”
“放肆,,貴客在此,,大呼小叫什么!”一道聲音響起,,年輕管事身形驟停,,跪在地上。
他看著那個面帶微笑的中年男子,,心中稍安,。
黃景輝二人出現(xiàn)在院中,屏退眾人,呂放笑道:“黃大人先別著急,,問問公子出了什么事,。”
“多謝仙長,,”黃景輝轉(zhuǎn)過頭去,,臉色立刻陰晴不定,聲音微沉,,“黃安,,少爺怎么了?”
“他,,他惹到了神將大人,!”不等兩人問,黃安趕緊接著道:“少爺在大通樓里賭錢,,被顧戰(zhàn)文抓住了……”
黃景輝還沒說話,,倒是呂放似乎抓住了這個機會,“黃大人放心,,我徒兒便在城中,,我先叫他去大通樓,想必那神將不敢不給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