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快樂的老巫婆(一)
鏡頭前的阿姨優(yōu)雅地坐下,,聲調(diào)輕快地開始講述,但輕快的語氣講述出來的,確是一個挺壓抑和悲傷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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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雪,,我們需要你,從二十歲開始,,我們在車庫里唱了七年了,。我們一直那么努力,這次我們是有機(jī)會的,,只要贏了,,我們就能順利出道了。難道你一直以來那么努力地訓(xùn)練,,就不想登上最大的舞臺,,用最好的話筒嗎?不想感受聚光燈的熾熱嗎,?”
“好,,我考慮······”,,電話中猶豫著的女聲突然換成一個冷漠的男聲,,“米雪不去,她現(xiàn)在生活得很好,,別來打擾她,。”
“阿城,,你干嘛,?”
“米雪,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嫁人了,,作為一個妻子,你有一個妻子應(yīng)盡的義務(wù)和責(zé)任,。你看看我年紀(jì)那么大的老母親,,她一輩子就希望我們陳家能有個后,你就不能盡盡心,?”
“還有,,你衣服放著不洗是什么意思?是讓我媽年紀(jì)那么大了伺候你還是覺得我每天上班掙錢養(yǎng)你我不夠辛苦,?還得洗衣做飯端屎端尿把你供著,?”
畫面里的男人眼神斜睨著身材略低小的女人,明明是嚴(yán)肅的語氣,,確不時嘲笑出聲,。看起來是那個女人拿了錢,但是做事不盡心,,被訓(xùn)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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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雪阿姨優(yōu)雅交疊著的手開始變成一只手握著另一只手的形狀?!爱?dāng)時的我已經(jīng)爭無可爭了,,他婚后就像變了一個人,對我控制欲極強(qiáng),,希望我依附于他,。在他看來,如果我沒有處理好全部家務(wù),,對老人恭順,,沒有把所有心思放在家庭上,我就是個不盡責(zé)的妻子,。
一開始,,我會爭辯說,他結(jié)婚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他說結(jié)婚之后會全力支持我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會帶我去全國最美的地方看日出日落,會去世界上最浪漫的地方打卡,,會······每每當(dāng)我說起,,他總會忽略我前面說的所有話,留下兩句:最后我求他娶我的時候,,說會做一個好妻子的,。他現(xiàn)在只是在要求我履行諾言,他過分嗎,?”
小賴在鏡頭后面似乎注意到了阿姨的手的姿勢有些變化,,但好像來不及看清就又鼓弄起攝像機(jī)來;鏡頭里依舊雙腿斜放整齊的米雪阿姨繼續(xù)說道,,“后來,,就這樣,我懷孕了,,我心想,,要是給他們傳宗接代之后,我就算盡責(zé)了吧,,閑暇之余,,我就可以彈我心愛的吉他了吧。
于是雖然懷孕那段時間我依然要做家務(wù),,剛開始吃不下飯,,胃一直難受,,后來手腳腫得不成樣子,生孩子的時候幾度痛死過去,,在他和婆婆都溫和許多的情況下,,在得到他們的許諾之后,我都對未來有那么些期待,。要是我生了個兒子,,我就是個合格的媳婦和妻子了吧,他們就沒什么可說的了吧,。而且他們答應(yīng)說,,要是我生下兒子,就不阻攔我重回舞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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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終于沒讓自己失望,,我肚子里爬出了一個六斤八兩的胖小子。但是有了大寶之后的生活,,我好像更加陷入了無休止的被嫌惡中,。對,不是嫌棄,,是嫌惡——
“你是怎么當(dāng)媽媽的,?能把孩子弄濕疹?”
“孩子怎么又哭了,,你這個當(dāng)媽的怎么照顧孩子的,?”
“孩子怎么發(fā)燒了,?,!是你把發(fā)燒傳染給孩子的吧!”
“飯還沒有做,?”
“我孫子還那么小,,你就想讓他斷奶?你是不是人,?你真的是孩子的媽媽嗎,?”
之后的半年,不論我狀態(tài)如何,,是不是雙腳使不上力到滾落在地,,是不是頭疼腦熱咽喉腫到吃不下飯、說不了話,,像這樣的叫喊聲一直充斥著我的耳朵,。每次似乎都要我作出生而為人,真的對不起啊的低頭,,我的耳邊才會消停一小會兒,。
等到過了兩年,,他的這兩句詰問,就變成:你現(xiàn)在可以照照鏡子,,像你這樣的身材和臉,,早就廢了的嗓子,真看不出你除了伺候我之外還有什么用處,。哦,,你洗個西裝也是皺的,一日三餐就那么兩樣,,孩子的幼兒園讓你去調(diào)查,,你就調(diào)查了那么兩家?”
我的耳邊,,一直是這樣的聲音,,我能記起的,則是我家老頭子跟我求婚,,我求他娶我,,還有他踩裂了裝著我以前所有作品的CD和一些做歌手時候的照片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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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雪,,我愛你,,我真的愛你。一年半了,,我等了你一年半了,!”
——“阿盛你聽我說,我還想全力試一下,,看我到底有沒有一點(diǎn)火的潛力,。我想出道?!?p> “我知道,,米雪,我知道,。和我結(jié)婚不會對你的事業(yè)有任何影響的,,我會全力支持你的。我只是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愛你而已,?!?p> ——“讓我再想想吧,阿盛,,我真的沒有準(zhǔn)備好,,也沒有想清楚。更何況我們指導(dǎo)叫我們一定要單身,,塑造形象,?!?p> “那我們可以偷偷結(jié)婚呀,我保證不會告訴其他任何人,。我知道,,你也愛我,而我也到了結(jié)婚的年齡,,我們在一起那么久,,我······”
言語的激烈終于演變成肉體的激烈,男人伸出手一把把女人拉到自己懷里,,整個就像互相撕扯,,但是扯不開的那種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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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下舞臺的女孩,,黑色小馬甲,,黑裙,上邊綴著凸起的金屬釘子,,大大的銀色耳圈,,踏著小馬靴,搖扯著話筒,,隨著音樂有控制地嘶吼,,隨著歌詞陷入無助或哭泣,快樂或無畏,,雙眼閃著放肆的亮光,,是公認(rèn)的整個場最A(yù)的女孩。
車庫旁邊里一個工廠圍欄的三尺小巷,,被男孩禁錮在懷里的女孩,,口紅深深淺淺被撕扯地到處都是,眼影有些暈開,,一只假睫毛都掉了一半,,淚水滴落,,半掩著的眼睛好似透出堅(jiān)定的光,。
但在下一個場景,那個表面狼狽,,眼里溢出堅(jiān)定的女孩像是倒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