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知皇帝性格乖戾殘暴,,對待百姓更是......唉,!不提也罷。若是提了,,也只是會更傷心,。”
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在酒杯落下之前,央子義悠悠開了口:“將軍可曾聽聞,,本王也是個乖張之人,。”
“莫遠(yuǎn)知曉王爺手段是殘忍了些,,可皇帝老兒更是難以捉摸,。”
央子義動了動唇,,緩緩開口:“你是一個好將軍,,本王卻不是一個好王爺?!?p> “王爺何出此言,?您征戰(zhàn)沙場,雖只有那么幾次出征,,卻也留下無數(shù)榮耀,。在百姓心中,您早已是戰(zhàn)神?!?p> “戰(zhàn)神,?”他冷哼一聲,“隨他們怎么說吧,。反正本王在意的不是這些,。”
“我知道您在意什么,?!崩钅h(yuǎn)起了身,邁著大步子向央子義走去,。腳步聲逼近,,最后,那雙堅定的眼對上了央子義,。
“皇位,,對嗎?!?p> 他輕松的說出了這句話,,并不是疑問,而是確認(rèn),。
李莫遠(yuǎn)能如此鎮(zhèn)定的說出來,,央子義心中難免震驚。
他與李莫遠(yuǎn)素未謀面,,今日他遠(yuǎn)征歸來,,這只是第一次見面,就沒料到,,他會知曉自己的心思,。
“將軍心里明鏡似的,也無需本王再多說些什么,。畢竟,,多說無益?!?p> “王爺既然有這心思,,就必定需要人力。不過您性子孤僻桀驁,,朝廷之上,未必有人與您同行吧,?!?p> “你倒打聽的清楚?!毖胱恿x在心中默默翻了個白眼,,厭棄之意也都寫到了臉上,。
見央子義的態(tài)度不好,李莫遠(yuǎn)也不心急,,恭恭敬敬地抱拳道:“莫遠(yuǎn)只是對細(xì)節(jié)敏感了些,,王爺務(wù)必要慎重考慮?!?p> “我憑什么信你,?”
“就憑末將,手握兵符,?!彼嵵氐奶痤^,“王爺手中無兵,,何不利用莫遠(yuǎn),,來成為您的左膀右臂呢?”
“利用,?”央子義的心情似乎變好了不少,,“你這人真是敢說,讓別人利用你的話,,都能隨隨便便的說出口,。”
他突然湊近了李莫遠(yuǎn),,危險的氣息散發(fā)了出來,。“也不知道慈遠(yuǎn)將軍,,是否對每個人都這般言語,。”
這話讓李莫遠(yuǎn)急了,,突然下跪道:“末將只追隨王爺一個,!”
“那就好?!睅缀跏翘焯炷芤姷降奈kU的笑容,,央子義彎起的眸子里滿是得意。
“你先走吧,,逗留的時間久了,,被別人看到,又要嚼舌根,?!?p> “是。多謝王爺厚愛,請王爺務(wù)必相信莫遠(yuǎn),?!?p> “自然會相信你?!?p> 待李莫遠(yuǎn)走后,,央子義又隨手拿出了袖中的簪子,把玩起來,。
“李莫遠(yuǎn),。”他輕念了李莫遠(yuǎn)的名字,,眼神里的得意之情還未散盡,。
“好啊,又來了一個好幫手,?!?p> 自那事一過,轉(zhuǎn)眼便到了初秋,。桃花早已凋謝,,只剩下干禿的樹枝與殘花交織。
賀君賦坐在石凳上仰頭看著那桃花樹出了神,,手中不斷摸著央子義送給她的手鏈,。
“他許久未來了...可是出了什么事?”她的視線轉(zhuǎn)到了墻頭,?!皯?yīng)是這樣的...”
就算她望眼欲穿,想等的人卻還是不會來,。
也不知怎的,,這幾個月里見不到央子義,賀君賦就總覺得心神不寧的?,F(xiàn)在眼巴巴地望著那棵突兀的樹,,竟開始懊悔自己當(dāng)初為何要離開時淵王府了。
日子這樣一天一天的過,,曾經(jīng)商量好的計劃,,也都未實現(xiàn)。也不知那央子義是如何想的,,進(jìn)了這丞相府,,大夫人近期倒是不怎么找自己的麻煩了,可自己卻也什么都做不了,。
就這樣想著,,賀君賦從清晨坐到了傍晚,。
徐徐涼風(fēng)直灌心里,散落的發(fā)絲亦被它揚(yáng)起,。只是這初秋稍冷,單薄衣裳定是抵不了這大風(fēng)了,。
像是出現(xiàn)了幻覺一般,,墻那頭驟然響起的鈴鐺聲,讓賀君賦的心突然一揪,。再然后,,便是那少年探出的頭。
“噓,!”央子義知道賀君賦見到自己會很驚訝,,所以比了個噤聲的動作,開心的露出他的小虎牙來笑,。
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坐上了墻頂,手中還攥著一袋桂花糕,?!澳銇砟銇怼,!?p> 賀君賦激動的一句話都說不出,,順著他的意思跑到了墻邊。
央蕭和玲悅一早便被賀君賦打發(fā)出去了,,她真真是一個人從清晨等到傍晚的,,現(xiàn)在也真是等到了。
“安幼,,你怎么來了,。”
“喂,,聽你這語氣,,是不希望我來啊,?”
“也不算是吧...”賀君賦竊笑道,。
央子義輕哼一聲,將袋子扔給了賀君賦,?!巴髫?fù)義的小白眼狼。虧我還給你帶來了桂花糕,?!?p> “那就多謝殿下了,。你怎么不下來?”
“嗯...聽聞男女之間要保持一定的距離感,,才可讓對方心生喜歡,。”
央子義半開玩笑的話讓賀君賦怔怔了好一會兒,,握緊了裝桂花糕的袋子,,“說什么呢!油嘴滑舌的,。若是說的強(qiáng)硬一點,,便是男女授受不親?!?p> “那我就當(dāng)個女子吧,?我這么好看,當(dāng)個小女孩也不吃虧,,這樣還可以和你長相廝守了,?”
月光清冷,疏疏散散的灑在央子義精致極了的臉上,,令賀君賦眩暈,。
于是她打趣道:“果真是央美人,生的一副好模樣,?!?p> 他的嘴角揚(yáng)起一個好看的弧度,彎彎的如同他藏著萬千星芒的眼,?!澳阏f什么便是什么吧?!?p> “你怎一連三月都未來找我,?我還以為你將我給棄了,不要我了,?!?p> “小屁孩,你這是想我了吧,?!?p> “我哪有想你。只是自上次一同去靜心湖后...便再也沒有見到過你,。難免擔(dān)心自己沒了價值,,就被殿下隨意丟棄?!?p> “你就放一萬個心吧,。我可不會棄了你,,永遠(yuǎn)不會?!?p> 許是十七年的歲月太過短暫,,每每見到月光與樹影時,都會感到深陷其中的恐懼,??勺阅巧倌瓿霈F(xiàn)在月光揮灑的夜晚之后,這世間便多了一份難以言說的情,。
“我相信你?!泵凶⒍ㄒ膊皇?,機(jī)緣巧合也不是。只是一句相信,,就可抵過所有東西,。
“快吃桂花糕,這可是我下午跑了好遠(yuǎn)才去買到的,?!彼趬ι想S意的晃悠著腿,漫不經(jīng)心的說了一句,。透過清冷的光,,才看到他深邃眼瞳里藏著的無限溫柔。
賀君賦拿出桂花糕咬了一口,,綿軟的口感令人十分驚喜,。“嗯,,好吃,。”
“好吃吧,。那家的桂花糕可是我小時候大伯經(jīng)常帶我去買的,,我可喜歡吃了?!?p> “既然你喜歡吃,,那就下來一起吃啊。非說要保持什么距離感,?我見你就是故作矜持,。大男人還這般忸怩,當(dāng)真是叫人笑話,?!?p> 央子義抽了抽嘴角,,“唉你個死丫頭亂說什么呢?看我下來不揍你,!”
待央子義下來,,賀君賦含笑將桂花糕一下塞入央子義口中。
“殿下快吃,。外面涼,,進(jìn)屋去吧?!彼ё×搜胱恿x的手腕,,隔著單薄的料子,央子義感受到了她的溫度,。本想著只是拉拉手腕,,可央子義的那只手一點都不乖巧,順著她的力度借勢握住了賀君賦的手,。
賀君賦心下一驚,,但也未掙脫,只是輕輕笑道:“殿下的手一直都這樣涼,?!?p> “我現(xiàn)在握著你的手,你替我好好暖一暖就好了啊,?!?p> 進(jìn)了屋,昏暗的屋子才點起了蠟燭,。
央子義剛進(jìn)門,,就看到了龔時秋曾贈給她的琴還安安靜靜地擺在幾案上。他并未生氣,,隨賀君賦坐在了凳子上,,問:“你可聽過慈遠(yuǎn)將軍?”
“慈遠(yuǎn)將軍...”賀君賦想了想,,“可是那位征戰(zhàn)四方有勇有謀的大將軍,?潯與未滅時,我便有所耳聞,。聽聞他征戰(zhàn)了半輩子,,體格強(qiáng)健,為人磊落,。你問他做什么,?”
“不錯。慈遠(yuǎn)將軍確實是中年男子,,但我與他素昧平生,,他今日卻來找了我,。”
“許是慕名而來,。不過...既是從未見過面,,那此次拜訪,應(yīng)是帶著目的的吧,?”
“小丫頭鬼機(jī)靈兒的,,被你猜準(zhǔn)了。李莫遠(yuǎn)他早對龔僥不滿,,因此才想著來投靠于我,。從他的言談舉止來看,倒是個心系國家的好將軍,?!?p> “原來慈遠(yuǎn)將軍大名為李莫遠(yuǎn)?!?p> “你在意這些做什么?我的大名你何時記過,?全都記著我的小名了,。”
“那倒也不是,?!辟R君賦一個沒忍住,咧了嘴就開始笑,,“子義大名好聽,,小名更是有男子漢氣概,知柔對您是十分敬重的,。哈哈哈哈哈哈,。”
“死丫頭,,你閉嘴吧,。”央子義的耳朵漸漸紅了,,臉上的表情卻是不滿,。
“哼...不提也罷??傊乙娎钅h(yuǎn)是個得力的,,倒是可以讓他協(xié)助。只是丞相...”說到這,,他就沒有往下再說,,而是望向賀君賦,,期待她的答復(fù)。
“殿下是覺得...丞相不可靠,?”
“若是他可靠,,我又怎會安排你進(jìn)府?!?p> “可殿下當(dāng)初安排我進(jìn)府,,不是為了接近...”本來賀君賦想要把后半句的:“接近太子嗎?”說出去,,可這話剛說一半,,就被央子義突然出現(xiàn)的凌厲之氣給硬生生堵了回去。
“不許提他,?!彼蛔忠痪涞卣f著。
“好好好...不提就是了,?!?p> 央子義喘氣聲有些沉重,“我當(dāng)初確實是那樣想的,,可要搞定的又不止他一個,。若不是為了再監(jiān)視丞相,我大可為你另尋去處,?!?p> “我說你...”央子義托著腦袋,“到底是龔時秋對你好,,你連他送的琴都要日日擺出來觀賞,?”
央子義的視線一直停留在賀君賦身上,賀君賦卻順著他的話朝那幾案上的琴看了去,,淡淡地說:“只不過是沒有地方擱著,。”
“那我送你的簪子呢,?你的頭上又沒什么裝飾,,總要把那簪子帶上吧?!?p> “你一說簪子,,我剛好想起我前些日子也丟了一個。左右都是裝飾,,帶著你送的也挺好,。”
“那是當(dāng)然。本王親自挑選的簪子,,怎會不適合你呢,。”
賀君賦微微一挑眉,,“是啊,,殿下親自挑選的,還是海棠花呢,?!?p> 這丫頭,竟還會試探人了,。央子義眨眨眼,,繼續(xù)微笑,“海棠花好看,,本王喜歡海棠花,。”
“我還以為像殿下這樣的人,,只會流連于風(fēng)月樓中的‘花’呢,。”
“嗯,?小丫頭是覺得我是那種花花心腸,,開始向我抱怨了?”
“知柔哪敢吶,,殿下想去哪就去哪,,知柔不過是隨口一提罷了,。殿下有權(quán)有勢,,人呢,又長的俊俏,!風(fēng)月樓里的姑娘們啊,,定是喜歡慘了您了?!辟R君賦的酸言酸語令央子義哭笑不得,,他憋不住的笑,“哈哈哈哈,。瞧瞧你這說的是什么話,?我看你就是吃醋了?!?p> “吃醋,?我,我吃什么醋啊,!我哪有身份敢吃您的醋,。只是殿下,去多了那風(fēng)月之地,,您小心身體才是,!”
“嘖,”央子義食指敲著桌子,,“你方才說我俊俏是不錯,,可是若說我在風(fēng)月樓里花天酒地,可就是知柔誤會我了,?!?p> “我還誤會你了?我明明白白的看在眼里,,你有什么好辯解的,?不單花天酒地,還甚是自戀,?!?p> “喂喂——我的好妹妹誤會我了。我去風(fēng)月樓是因...我在那有一位朋友,,替我打聽情報的,。”
賀君賦別過臉去不看他,,“風(fēng)月樓里的朋友,,想必也是位女子了?!?p> “嗯,,是女子。還是位漂亮的姐姐,?!?p> 一聽“姐姐”這二字,好像帶著撒嬌的意思似的,,讓賀君賦頭腦一熱,,雙手揪住了央子義的臉,疼得他直叫,。
“哎哎哎,,你這是做什么!疼...疼快放開我,!”
“你還知道疼了,?你這幾個月沒來找我,是不是也去那風(fēng)月樓里,‘打聽情報’去了啊,?!?p> “我沒有...唔我沒有。你這個死丫頭給本王放開,!”央子義疼得厲害,,雙手抓住了賀君賦的腰,直接把她推到了床上去,。
“央子義你趁人之危,!”
“到底是誰趁人之危?你明明知道什么情況還來掐我的臉,,看來今天不給你教訓(xùn),,你是真不知道自己的地位了?!?p> 央子義想也不想,,一手困住了賀君賦,又去戳她的腰,,鬧的賀君賦大笑不停,。“央子義你放開我...你...你竟用這種卑鄙手段讓我就范,,不可能,!”
“你這個小崽子,”央子義不服氣,,直接壓在了賀君賦身上,,把她困在了自己懷中?!跋?,亂動我就咬你?!?p> 這動作又讓賀君賦想起昔日的場景,,只不過...現(xiàn)在這場面,,比那日還要來的刺激些,。
“你...你無賴?!辟R君賦雙手抵著央子義的胸口,,眼神飄忽不定也不敢去看他。
“我就是無賴,,我還要賴在你身上,。”
“你不是說我在風(fēng)月樓花天酒地嗎?那你今天要是陪著我,,我保證以后都不去風(fēng)月樓了,。”央子義趴在床上,,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捻住賀君賦的發(fā)絲。雙腳舉起在空中搖來搖去,。
“你當(dāng)真去風(fēng)月樓里和那群女子戲耍了,?”
“那當(dāng)然了,不然小爺我長的這么好看,,不去那里玩,,豈不是浪費?”
央子義本來是開玩笑的,,可是賀君賦聽到后卻哭了起來,。雖然只是掉了幾滴眼淚,可還是讓央子義慌了神,?!澳?..你怎么哭了?”
“我哪有哭啊,,殿下還說男女授受不親呢,,現(xiàn)在就和我躺在一張床上成什么樣子。你還是去風(fēng)月樓里和那些女子尋歡作樂吧,?!?p> “我騙你的!”央子義慌慌張張地替她拭去淚珠,,冰涼的觸感再一次蔓延到賀君賦的眼角,,讓她好不委屈。
她不想再理會央子義,,翻了個身背對著他,,淡然說道:“殿下還是快回去吧?!?p> 發(fā)絲從他手中劃走,,兩人窩在一張床上,讓央子義愣住了,。
他意識到了自己在做什么,,趕忙從床上爬了起來,理了理衣裳,。
“我...我真的是逗你玩的,。我從未與哪個女子親近過,,真的!”
他頭一次這樣緊張,,緊張的站在床前看著那女子蜷縮著身子,,一言不發(fā)。緊張的手指攪在一起,,想要迫切的向她解釋,,祈求得到她的信任。
“我知道了...殿下快回去吧,?!?p> 可是換來的是她淡淡的回應(yīng)。
“......小丫頭,,你別生氣,,我知道錯了?!?p> “殿下哪里錯了,?”
“我不該騙你我和那些女子親近,我根本就沒有......”
“殿下,?!辟R君賦打斷了他的話,“殿下知不知道我心煩的不是因你與哪個女子過分親近,,而是你方才的舉動,。”
這毅然決然的態(tài)度,,顯然讓央子義一震,。
“殿下可知你我是何關(guān)系,我與那青樓女子不同,,不是殿下說輕薄就可輕薄的,。我與殿下今生今世都是盟友,也不可能有其他關(guān)系,。這些話,,我不止一次和殿下提醒過?!?p> 賀君賦始終未抬頭,,只是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凌亂的長發(fā)遮住了她的臉,,淚水一滴一滴地打在被褥上,。到底是恨央子義可與其他女子歡樂,,自己是亡國之人,,豈可因一己私欲而誤了兩人的前程,。
“你我是何關(guān)系?嗯...”央子義很認(rèn)真的思考了,,“你我僅是盟友,,我深知。今日冒犯了丞相府二小姐,,也是本王的不是,。但...本王還是希望,你和我能為友人,?!?p> “殿下回去吧...”她的聲音疲憊,先前的嬉鬧歡樂,,不過須臾一瞬,。就算方才與他有多開心,也只能忘卻,。
良久,,門被推開了。
秋風(fēng)直追,,追上了他黑色的衣擺,,繼而又爬上了那燃著的明亮旺盛的燭火,最終滅了整個屋子的光亮,。
門“咔”的一聲關(guān)上了,。
“我等你來時...這屋子里是暗的。現(xiàn)在你走了,,這屋子又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