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05:公私孰重
宛縣不僅是一座縣所,,它同時也是北陽郡的郡治所。
當縣所和郡治所同地時,,一縣縣令能發(fā)出的聲音就十分微弱了,。
但彌人杰這個縣令是個例外,,因為北陽郡郡守也是彌氏家族的人,,且是彌人杰的宗親叔伯,。
即便如此,宛縣這樣的重鎮(zhèn),,鎖門一日可以,,若是三日不與外界聯(lián)絡(luò),近在三百里外的京師之中,一定會有重臣懷疑彌家的另類用心,。
一日,,也是郡守彌尺給予族侄彌人杰撈取政績的期限。
明日一早,,宛縣四門就會照常開闔,,但在今日,除非上天入地,,否則,,誰也別想出去!
彌人杰時年二十六,,是北陽彌家最為看重和著重培養(yǎng)的后生,,為了他的前途,犧牲宛縣一日財稅和安穩(wěn),,對于彌家來說,,值得!
宛縣內(nèi)外,,囤兵七千,,城內(nèi)四千,外圍三千,。
如今,,城內(nèi)四千兵馬已分為四股,跟著郡守大人指派的領(lǐng)路人,,兇神惡煞的一路推了過去,。
“寧可錯殺,不使一人漏網(wǎng),!”
這是郡指揮使大人向頂頭上司郡守大人的保證,。
好在岳巖反應(yīng)極快,不然,,他也一定會成為人頭落地其中的一人,。
只要拖過今日,一切好說,。
“人口失蹤是大案,,你隨我來!”縣衙門口值守的官差在收了岳巖二兩銀子后就爽快的將岳巖引進了縣衙側(cè)門,。
然后岳巖就被關(guān)進了監(jiān)牢一側(cè)的小黑屋里,。
“還好你不在縣尊老爺?shù)拿麊沃希蝗粍e說這二十兩銀子,,就是一千兩,,某家也不敢?guī)湍?!”牢頭核對岳巖的身份后就開口索要了二十兩銀子的好處費。
雖然肉疼,,可岳巖還是爽快的付了錢,。
反正這些錢都是夜鷂子劫掠來的,有進就有出,。
等到這次宛縣掃黑除惡的大掃蕩結(jié)束后,,他有信心十倍從這位牢頭身上找補回來。
惡人,,彌人杰要誅殺,。
錢財,他彌人杰也要,!
“既然主動進了縣衙,,就說明并非十惡不赦,念在那碗豬雜湯尚算鮮美的份上,,就饒他一命,。”
彌人杰一句話就定了岳巖的生死,。
“其余所有在名單之上的惡人,,匪類,飛賊,,細作,,一律誅殺,不必再請示了,!”
之所以放過岳巖并非他彌人杰心慈手軟,,僅僅是因為他已經(jīng)拿到了岳巖的羈絆,就在剛才,。
彌籠不知道老爺如何會在如此撈取政績的緊要關(guān)頭對一個下九流的屠夫少年高抬貴手,,但是他還是在心底牢牢記住了岳巖這個人。
以后若是有機會,,就給他身上摁上一些罪名,。
不為別的,就因為那吃不完浪費了他幾個大錢的肉餅,!
宛縣之內(nèi),,直到晌午,才騷亂起來,。
無數(shù)驚慌失措,,自認為是惡人的人在到處逃竄,而他們的結(jié)局不過是被銳利的箭頭穿體而過,,或者是被彪悍的軍卒一刀砍死,。
宛縣四方大街上,數(shù)年來第一次門可羅雀,,鮮有人往,。
這一日,諾大宛縣之內(nèi),,三百九十八名惡徒被誅,,其中有大寇一片云,悍匪海東青,,還順手抓住了蠻族細作三名,。
是日夜,收到一日剿報的宛縣知縣彌人杰和北陽郡郡守彌尺雙雙松了口氣,。
“有此功績,,尤其是抓到了蠻奸細作,必然可使龍顏大悅,!
長寸,,待秋考歲算之后,你這縣令的官職也算是熬到頭了,,有沒有什么打算,?”彌尺坐在暖椅上,和藹可親的看著自己這位族侄,。
可惜自己沒有嫡子,,只有一個嫡女,不然,,也一定會成為彌家下一代的核心,。
只能怨自己幾個婆娘肚皮不爭氣,到頭還是便宜了三房,。
“二伯,,侄兒哪有什么打算,全憑您做主就是,?!睆浫私苡凶灾鳎约褐皇羌易鍍?nèi)定的下一代彌家核心之一,,但二伯彌尺卻是如今彌家當之無愧的絕對核心,。
彌尺沒有急著表態(tài),而是先吩咐仆人們上了些茶點,,等茶過滾熱,,點去三塊,這才起身以鐵棍扒拉著屋內(nèi)的暖爐中木炭,,朝彌人杰問道:“今日除惡可曾遇到難纏未入甕者,?!?p> 彌人杰搖了搖頭,“倒是沒有,,卻有一個意外出頭的小人兒,,有幾分急智?!?p> 彌尺輕哦了一聲,,靜待彌人杰細細道來下文。
能讓這位眼高于頂?shù)淖逯犊粗械募敝侵?,想來不會是一般人物,,他倒產(chǎn)生了一絲興趣。
“二伯當知宛縣附近最難剿滅的匪賊乃是僅有數(shù)百人的夜鷂子,,而這位急智者應(yīng)是夜鷂子中人,,只是侄兒沒有證據(jù)。
今晨,,……”
彌人杰將今日岳巖的所作所為一股腦的告知難得愿意聽一些題外話的彌尺,,說完后方感覺口干舌燥,便端起已然放溫的茶盞啜飲了起來,。
“卻有幾分急智,,但是該殺依然不能手軟?!睂τ谏頌橐豢ぶ氐膹洺邅碚f,,除惡就要除盡,春風(fēng)吹又生的道理是彌家家學(xué)幼時就教導(dǎo)他們的道理,,沒道理聰慧如彌人杰會犯糊涂,。
唯一讓彌人杰放過這個急智少年的理由一定不是什么狗屁憐憫之心,只能是這位族侄已經(jīng)掌握了那少年的致命把柄,。
“你適才說他報官走失了弟弟妹妹,?如今他們何在?”彌尺瞇眼看著暖爐,,這樣的事情他早年也沒少做過,,彌家年輕一輩中自己就是靠此手段異軍突起的。
沒想到,,自己這位族侄也開竅了,。
“安然無恙,不過已在侄兒監(jiān)控之下,?!?p> “這點小事你自己看著辦就好,夜也不早了,,你吃完茶早些回去,?!?p> 然后彌尺就丟下燒火棍,背著手出了屋,,朝著后院而去,。
彌人杰一人獨坐廳堂,看著燒的通紅的暖爐,,又想到了今日發(fā)生的種種,,頓覺胸中暢快淋漓,。
“三十而立時,!
某要郡守一方!”
這是彌人杰的野望,。
也是彌家對他最高的期望,。
“表少爺,老爺讓老奴告訴您,,今歲秋時朝廷會循例使各郡選秀充實后宮,,若無更加良策,不若以此計牽扯那少年,?!?p> 老仆匆匆而來,話完后又匆匆離去,。
彌人杰卻臉色晦暗難明,。
二伯彌尺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如今的彌家,,他彌人杰說的話算數(shù),,但也可以不算數(shù)。
使勁攥著手中茶盞,,彌人杰良久才平靜下來,。
“二伯,侄兒知道了,?!?p> 大家族中從來都沒有什么可笑的忠孝,向來以權(quán)勢,、利益為上,。
“那就選秀充入掖庭!”
正在宛縣縣衙監(jiān)牢一旁小黑屋中安然入眠的岳巖,,想來不會知道,,就在今夜,一郡之守和一縣之尊因為他的事情小小交手了一個回合,。
也絕對想不到,,人家三言兩語就把他最疼愛的妹妹的未來人生給安排的明明白白,。
在這個時代里,無權(quán)無勢,,出身卑微就是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