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之內(nèi),,靜謐非常,。
大片大片,盛放著赤色朝霞的杜鵑花,,搖曳著斑駁碎影的竹林,,流淌過山澗的清澈溪水。
這里沒有鳥獸,,除了微風拂過草木的葉片搖動,,在沒有旁的聲響,幽谷之中彌漫而起的淡淡水霧,,都顯得又輕又淺,。
這里,頗有種與世隔絕之感,。
行在杜鵑花海之中,,一路慢慢地往深谷的竹林而去,,分明并不是什么稀奇之景,薛沄恍惚之中卻是竟然有些沉淀后的蒼茫之感,。
他們一路走到竹林外,,安靜的山谷內(nèi)都沒有半點動靜。
想到走進山谷之前察覺到的那明顯的分界,,兩人都猜測著,,這里曾經(jīng)怕是有個巨大的結界,將整個山谷籠罩其中,,保護著幽谷之內(nèi)的草木山水,,不知過了多久。
若真是如此,,這里……該是有,,或者曾經(jīng)有過主人的?
這樣想著,,薛沄轉頭看向走在自己身邊,,一路上都一語不發(fā)若有所思模樣的蕭珞,順著他有些茫然又有些恍惚的目光,,看向茂密的竹林深處,。
蕭珞說,那里有什么跟他跟他的刀有關,。
也許,,這個山谷曾經(jīng)真的有過主人,與蕭珞的身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也許……正是他的父母親人?
杜鵑花海蔓延到竹林之外,,兩人只停頓了一下,,互相對視了一眼,便繼續(xù)抬步向內(nèi)走去,。
這一回不同于先前在地底巖洞,,是蕭珞走在前面,順著朦朧模糊的感覺引路,。
從一叢叢青竹之間穿梭而過,,蕭珞微蹙著眉頭,衣領之下的吊墜已經(jīng)隱隱有些發(fā)燙,,他有點分辨不出,,引他過來的,是他的感覺,,還是胸口化為吊墜的不知名長刀,。
一柄……他早就隱約知道,,很有故事的長刀。
很可能,,與他的身世他的過去有關的長刀,。
越是往竹林深處而來,,一直密布的讓兩人前行腳步都有些不暢的竹子,,反而開始稀疏。
而竹林深處,,這處神秘幽谷的中心,,彌漫出薄薄的霧氣。
漸漸,,周圍,,開始不同。
青翠的竹林中心飄蕩著的淺色霧氣,,竟并不是純白,,反而透著一點點的金紅。
跟曾經(jīng)對戰(zhàn)巨蟒那時,,蕭珞手中顯形的長刀,,一樣的顏色。
薛沄心中一緊,,暗暗有些戒備,。
直到目力所及的范圍內(nèi),竹林的中心,,出現(xiàn)一個竹屋,。
在看清竹屋,看清竹屋周圍同樣用竹子圈出來的小院,,和用青竹制成擺在院子里的的桌椅的那一刻,,果然,四周起了變化,。
淡淡的霧氣之中凝聚出人形的虛影,,就在竹屋的周圍飄動著,越是往外,,虛影越是淺淡,,只動彈幾下就消散無形,但很快,,靠近竹屋一些的位置會再凝出新的虛影,,比先前的稍稍凝實一點,卻也撐不了多久,,最終仍會消散,。
薛沄的心一直高高地提著,,尤其在發(fā)現(xiàn)泛著金紅色的霧氣會凝聚成會動的人影之后,但細細打量了一番蕭珞的反應,,她還是沒有說什么跟在他身后,,腳步不停地往竹屋而去。
雖然她自己也覺著這里的一切并無惡念之意,,縈繞著的有些不同的靈力也讓受過那道金光之后的她格外舒適,,但這些都不足以打消她的顧慮。此時能繼續(xù)向前,,是她相信蕭珞的判斷,。
而且,這里看起來,,極可能確實如蕭珞所說,,與他與那金紅色的刀有些瓜葛。
打定主意繼續(xù)前行之后,,她也開始分些注意力在周圍不斷凝聚又不斷消散的人影上,。
看了好一會兒,過了好幾個虛影后,,薛沄才漸漸認出,,那不斷凝聚而成的人影,身形看起來是個年輕的女子,。
“她”的面目始終是一團朦朧不清的迷霧,,衣裳的顏色都有些模糊,他們不斷向前走,,幾次與只能瞧得清楚動作的“她”擦肩而過,。
“她”似乎正是這里的主人。
每一個暫時凝成的虛影,,都在竹屋周圍院落里面忙碌著什么,。
有的“她”在院子外面搭起籬笆,看虛影的動作似乎是抬起手掐訣運力,;
有的“她”在竹桌旁擺弄著什么,,依稀分辨得出是在處理藥草;
有的“她”在不遠處搭好的灶臺前面忙碌著,,動作行云流水熟練得很的樣子……
竹屋前的小院,,到處都是“她”忙碌的身影。
靠近竹屋之后,,凝聚而成的人影,,多了一個。
因為已經(jīng)離竹屋很近,新凝成的人影雖然面目朦朧,,身形卻已經(jīng)比較清晰,。
新出現(xiàn)的,是個年輕男子的身形,。
“他”的動作有些慢,,似乎有什么不便之處,大多時候只立在或是坐在竹屋邊上,,并不常往外走動,。有時“她”會去扶著“他”,拉著“他”的手行動,,引著“他”摸上竹屋的立柱,,摸索竹屋前的桌椅,將茶杯輕柔地塞進“他”手里引著他小心握好……
起先薛沄還以為“他”是有傷在身有些虛弱的樣子,,可看了一會兒才恍然覺悟,“她”小心照料著的,,恐怕是其實已經(jīng)失明的“他”,。
走到竹屋前的這段路并不長,薛沄卻是仿佛看到了一對眷侶在此平和安穩(wěn)度過的一整段的溫和歲月,。
即便沒有聲音,,即便兩個人影都很模糊,即便并不知道當時的故事,,她還是看出了許多,。
起先還有些木然的“他”,到底還是慢慢地在“她”無微不至的照料中緩和了過來,,溫柔地回應起“她”的照料和陪伴,。
漸漸地,“他”會坐在桌邊陪“她”處理藥草,,會摸索著幫“她”挽發(fā),,會在“她”靠向“他”的時候張開雙手……
薛沄覺得,若是她能看清這兩個模糊人影的面目和神情,,這個時候的“她”一定是眼里含笑的,,而“他”也一定是勾起嘴角的。
等蕭珞和薛沄兩人走到了竹屋面前,,只頓了一下,,便仍舊繼續(xù)抬步,踏了上去,。
腳下傳來“吱呀吱呀”的聲響,,在靜謐一片的竹林之中格外清晰。
伸手推開門扉的,是蕭珞,。
久未再開啟過的竹門向內(nèi)敞開,,光線透進來,映亮了屋內(nèi)的陳設,,還有——
迄今為止,,他們見過的,最是清晰的兩個人影,。
盡管仍舊看不清面目,,但這會兒蕭珞和薛沄兩個一路走來的旁觀者,卻終于確認,,先前在院子里瞧見兩個人影互相“比劃”的交流,,原來……
竹屋之內(nèi),“他”用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寫著什么,,一旁的“她”靜靜地看完,,而后伸手去拉住“他”的手,一下一下,,慢慢地在桌上寫寫畫畫,。
“她”應當是個修士,先前在院子里他們瞧見過“她”掐訣運用法術的模樣,。
而“他”除了失明之外,,恐怕……此時也是說不出聽不到的,這才讓“他”和“她”之間的交流變成這個模樣,。
若“他”也是個修士,,那眼下怕是受了重傷,才會變得竟連神識的交流都做不到,。
所以,,“他”才有了那一段幾乎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的麻木頹廢。
如果沒有“她”……
正在薛沄驚訝之后有些感慨的時候,,整個竹屋突然輕輕一震,,原先彌漫在周圍的霧氣迅速匯集聚攏,融成一道金紅色的光,,映亮了原本還有些許昏暗的竹屋,,讓屋內(nèi)的一切都染上一層金紅的耀目光澤。
薛沄看到蕭珞胸口隔著衣料透出同樣的金紅色光芒,,一閃一閃,,一下亮過一下,下一刻,,在竹屋之內(nèi)一圈一圈繞著兩人劃過的金紅色流光猛地朝著蕭珞的胸口沖了過去,。
一時之間,,光芒大漲,甚至刺得蕭珞身邊,,拉著蕭珞的手的薛沄有些張不開眼,。
光芒散去,蕭珞站在原地,,一只手握著薛沄緊張用力到有些僵硬的手掌,,另一只手捏著方才自己從他領口飛了出來的吊墜,看著漸漸黯淡下來像是陷入沉睡不再那么耀目的吊墜,,他的雙眼有些放空,,連意識都仿佛飄遠了一瞬:“……昆……吾……”
“蕭珞?”
蕭珞閉上眼,,再睜開的時候,,已又是一片清明。他轉頭對著薛沄安撫地笑了笑,,長出了一口氣:“我總算……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了,。”
“……昆吾,?”
“嗯,。”蕭珞點點頭:“昆吾刀,。”
“昆吾刀……”薛沄皺著眉頭思考了片刻,,卻是沒有任何頭緒,,昆吾刀她從未聽說過。
蕭珞在空蕩下來的竹屋內(nèi)細細打量了一番:“走吧,,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了,,我們該離開這兒了?!?p> 金紅流光沒入吊墜,,或者說沒入那昆吾刀之后,再沒有任何人影出現(xiàn),,一切都隨著那光芒的離去而消失了,。
走出竹林,離開山谷的路上,,薛沄問:“先前那道……算是你的刀的一部分么,?”
“是,感覺起來它離完整還遠著,,只是不知道其他部分都在哪里,,等收全了讓刀完整了又能做什么。”
薛沄抿了抿唇,,總覺得這種她從未聽過的,,能像這樣分成許多份的刀很是不一般,不知有怎樣的故事,。而作為它主人的蕭珞,,又到底有什么樣的身世。
“山谷里的那兩個人……你有熟悉感么,?”
“……熟悉,,但……陌生?!彼X得,,他似乎認得,又好像,,并不認得,。
“會是……你的生身父母么?”
蕭珞勾了勾嘴角,,正要答話,,突然像是察覺到什么,轉頭朝另一方向看了過去,。
看著并無異樣,,只是……
……
滄州某處。
“殿下,?!痹郝渲幸蝗擞皢蜗ス虻爻琅宰囊粋€女子低聲回稟:“他們已經(jīng)離開那兒了?!?p> “嗯,。”
女子應了一聲,,先前跪地回稟的人便無聲地起身離開,,迅速從空蕩的院落中消失。
石桌旁先前被稱作“殿下”的女子,,在屬下離開之后又靜靜坐了半晌,,才抬手拿過桌上的酒壺,將自己已經(jīng)空了的酒杯重新斟滿,。
年輕女子長發(fā)高高束起,,托出八分的干練和兩分的凌厲,紫色的眼瞳將瑰麗的容貌襯得愈發(fā)艷光四射,,而她身上,,還帶著與樣貌不甚相符的厚重,,和一股淡淡的威壓。
“終于……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