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放著黑色皮夾,周一低著頭,兩個人都沉默著彼此不說話,。這個女孩到底是誰,,叫什么,在哪里,她對周一來講真的那么重要嗎?
不知道,周甜什么都不知道,,她甚至忘了自己還在來姨媽,忘了剛才腹部滴心裂肺的絞痛,。
“對不起,,皮夾是我撿到的,照片我也看過了,?!?p> 周一還是不說話。
“上次你落水的時候掉在海灘上了,,本來想還給你的,,后來一忙起來就忘了,。”
“那個女孩是……女朋友,?”
“不是,。”
周甜得到了一個很簡單的回復(fù),,“不是”,,那是什么呢,不是為什么不說清楚呢,,難道是很重要的人嗎,,朋友?紅顏知己,?周一對此沒有任何解釋,,他表情嚴(yán)肅地收起皮夾裝進(jìn)兜里,然后默默地出去工作了,。
周甜看著眼前的姨媽巾和痛經(jīng)藥,,還有肚子上的暖寶寶,她那種不安的感覺又出現(xiàn)了,,那種對于眼前這個男人的不了解和不確定深深包圍著她,。上一秒還傻兮兮對自己好的人這一秒突然變得如此嚴(yán)肅,就因為一張照片,,一個周甜從來沒有見過也沒聽他提起過的女孩,。
周甜吃完藥,稍微舒服點了,,她冷靜了一下,,覺得沒什么,反正他和周一之間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一切都可以慢慢來,,就算他要跟照片上的女孩在一起又能怎么樣呢,大不了就跟他做朋友唄,。以周甜的性子來講,,她不容許自己軟弱吃虧,、更不會做什么在背后默默奉獻(xiàn)的小透明,。
想著想著,午飯時間到了,。周甜補(bǔ)了補(bǔ)妝來到周一的工位上,。
“我們?nèi)コ燥埌伞,!敝芴鹣袷裁词聝憾紱]發(fā)生一樣,,照常邀請周一,。
“我不餓?!?p> 又是一個簡單到?jīng)]有任何信息量的回復(fù),。
“我不餓”,三個字里面帶著一絲生氣,、一絲絕情,,一絲……周甜不知道怎么形容這種感覺,女人最討厭的就是忽冷忽熱,。
周甜會到辦公室拿上包自己去吃飯,,臨走前丟下一句讓周一好好工作的氣話。
周甜一個人走到寫字樓門口,,看著街上人來人往,,就連天上的鳥兒都結(jié)伴而行,自己卻孤苦伶仃一個人,。她突然特別想念小胖,,小胖在的日子,她從來不會考慮有沒有朋友這件事,,他會幫周甜帶早餐,、備衣服、逗她開心,,給她揪耳朵……這樣一想,,周甜真是太對不起小胖了。
周甜來到上次帶露露去過的那家燒烤店,,不來還好,,一來就想起了周一。她第一次來這家店還是周一帶她來的,,生病期間不能吃辣的,,周一騎著偷來的電動車載著周甜來到這家小店,幫她點了回鍋肉,。
周甜要了一份回鍋肉和一打啤酒,,來了幾次,老板娘竟然還記得她,。
“今天怎么沒跟男朋友一起來呀”老板娘熱心地打聽著,。
“吵架啦?”
周甜笑笑
“你想多了姐,,我還單身呢,。”
“哎,現(xiàn)在的年輕人可不能這樣啊,,吵個架就分手,,鬧個別扭就宣布自己單身,這樣可不行,!”,。
“知道了姐,你快忙吧,?!?p> “好嘞,那你吃什么叫姐,,姐給你拿哈,。”老板娘說著熱情地招呼客人去了,,站在門口烤串的老板熱得滿頭大汗,,老板娘做生意的同時不忘幫老公擦汗,兩個人甜甜蜜蜜,,著實在周甜面前撒了一把狗糧,。
一個人喝酒太無聊了,要不要打電話給露露呢,,算了,,這個婆娘來了肯定喋喋不休,煩都要煩死了,。周甜剛想到這兒,,露露就給她發(fā)微信了,找她喝酒,。原來大家的都挺孤單的,,并不是誰一個人。
半個小時后,,露露來了,,還帶了個打扮浮夸的小哥。
“來來來,,大家第一次見面,,互相認(rèn)識一下哈?!?p> 小哥簡單地向周甜打了個招呼,,就坐到周甜身邊了,他不知道周甜這人除了脾氣不好還有點潔癖,,最討厭不熟的人碰到自己,。小哥剛坐到周天旁邊,周天就沖他潑了杯酒
“滾開,,離我遠(yuǎn)點,!”
“喲,這姐姐脾氣這么大呀,?!?p> “小子,我說你成年了嗎,,就來這兒喝酒,。”
周甜一把揪住小哥染的血紅的頭發(fā),,小哥趕緊告饒,。露露勸了勸周甜,說帶紅毛小哥來完全是為了搞氣氛,,不然兩個人心情都不好,,坐一塊喝酒多郁悶。
紅毛小哥名叫瘋瘋,,是露露上大學(xué)時認(rèn)識的小學(xué)弟,,跟著露露在娛樂圈跑龍?zhí)祝m然沒什么本事,,但是人特別仗義,。露露上大學(xué)那會兒在外面打零工的時候得罪了幾個小混混,有一次做家教回來晚了,,在學(xué)校門口差點被小混混欺負(fù)了,,幸虧遇見了瘋瘋,瘋瘋跟幾個玩滑板的哥們兒一出現(xiàn),,小混混就嚇跑了,。
瘋瘋學(xué)習(xí)不好,雖然勉強(qiáng)上了大學(xué),,但是畢業(yè)證也沒拿到,,因為找不到什么好工作,就跟著露露在橫店瞎跑,,混場子,。
周甜聽說瘋瘋挺能搞氣氛的,準(zhǔn)備換個場子,,給瘋瘋一個施展才華的機(jī)會,。三個人來到KTV,瘋瘋負(fù)責(zé)點歌倒酒,,露露負(fù)責(zé)練嗓子,,周甜傲嬌地坐在旁邊喝酒,,邊喝邊看露露耍酒瘋,周甜發(fā)現(xiàn)瘋瘋從進(jìn)門到現(xiàn)在滴酒未沾,,這個臭小子不會趁兩個女孩喝多了做什么壞事吧,。
“喂?”
“說你呢,,臭小子,。”
“我說,,你來都來了,,怎么不喝酒呢,反正也是姐姐請客,?!?p> “嗨,我這不是怕自己喝多了沒人送你們回家嘛,?!?p> 瘋瘋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保溫杯遞給露露
“來來來,,給你泡的枸杞,,喝了老得慢?!?p> 這小子可以啊,,周甜看得出來他喜歡露露,人還不錯,,挺靠譜的,,對露露也是真心實意。不過露露大概不會跟他怎么樣吧,,像瘋瘋這樣的小毛孩能有什么前途呢,。算了吧,周甜也沒心思感慨別人的愛情,,自己這邊還饑一頓飽一頓呢,。周甜按下服務(wù)鈴又叫來一聽啤酒,露露已經(jīng)喝多了,,站在臺上扭得花枝亂顫,。
不知道傻小子現(xiàn)在在干嘛,下班了沒,,有沒有吃晚飯,。周甜很想給他發(fā)微信,但是心里卻冒出一萬個憑什么,,算了吧,,順其自然,。
周甜一起身,突然眼前一陣眩暈,,她摸了一下褲子是濕的,,喝得太多了,她都忘記自己今天來姨媽了,。怎么辦,千萬不能在露露和第一次見面的紅發(fā)小毛孩面前丟臉,。周甜趕緊掏出手機(jī)給小胖打電話,,撥通了才反應(yīng)過來小胖出去度假了,這個點兒,,他都睡了吧,。這已經(jīng)是她今天第三次給小胖打電話了……
瘋瘋看周甜不對,問她要不要也喝點兒枸杞,,周甜趕緊貼墻站著,,讓他不要過來。
瘋瘋二話沒說,,就把外套脫下來給了周甜,,他照顧露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點兒經(jīng)驗還是有的,。
“姐,,我送你回去吧?!?p> “不用了,,我爸的司機(jī)一會兒來接我,你送她吧,?!甭堵兑呀?jīng)喝得不省人事。
回家后,,老周不在,,露露喝了張媽熬的姜湯就回房間了,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幾十公里外的出租屋里,,周一也睜著眼睛呢。他看著皮夾里那個女孩的照片,,想到了十五年前的事情,。
那時候周一才12歲,住在一個偏僻的小鎮(zhèn)上,,爸爸媽媽很早就離婚了,,周一從小就跟爺爺住在一起,,清冷的家庭環(huán)境養(yǎng)成了他獨來獨往的性格。
周一的媽媽非常喜歡音樂,,但是結(jié)婚后卻過上了柴米油鹽的瑣碎日子,,心氣高的她一度感覺自己的婚姻很失敗,家庭和孩子并不是她想要的歸宿,,所以她走了,,帶著對周一的愧疚離開了。媽媽走后,,周一的爸爸外出打工,,再也沒回來,那年周一六歲,。
周一在學(xué)校不怎么說話,,鎮(zhèn)上也沒有什么娛樂設(shè)施,所以他沒事兒的時候就去小山坡上吹口琴,??谇偈菋寢屃艚o他唯一的東西,也是他排解孤獨的唯一方式,。
作為一個出生在小鎮(zhèn)的小男孩,,他以為自己的一生都會在這個小山坡上度過,但是12歲那年夏天,,一切都發(fā)生了改變,,小鎮(zhèn)上來了一個從上海回來的女孩,,女孩是來鄉(xiāng)下看爺爺奶奶的,,就住在周一家隔壁,她還帶回來一架電子琴,。
周一無聊的時候就趴在墻上聽隔壁的女孩彈琴,,他覺得她好特別,跟學(xué)校里的其他的小孩不一樣,,是那么安靜,、那么溫柔。一個暑假過去了,,周一都沒敢跟這個女孩說上一句話,。但是在他小小的心里,悄悄種下了一顆種子,,一顆快樂的,、期待的種子,因為這個女孩的琴聲,、周一感受到了陪伴,,他不在一個人去小山坡上吹口琴,,他開始吹給爺爺聽、吹給路邊的野花聽,、吹給操場邊上嬉戲打鬧的小伙伴聽,。
時間過得很快,第二年暑假,,小姑娘又來了,,還是扎著高馬尾、帶著那架電子琴,。一個炎熱的下午,,爺爺讓周一去給隔壁送點西瓜,周一端著西瓜來到隔壁的時候,,女孩正在房間里背著身扎頭發(fā),,周一看的入了迷,,手里的西瓜都忘了,。
這次短暫的相遇后,周一心里的那顆種子開始發(fā)芽了,,他經(jīng)常默默地站在門口聽女孩彈琴,,但是從來不跟她講話,女孩偶爾會跟他講講小鎮(zhèn)外面的生活,,他只是點頭表示贊同,。
暑假的最后一天,女孩走之前給了周一一塊巧克力,,周一目送她坐車離開,,心里期盼著明年的暑假可以再看到她。他等了一年又一年,,好多年過去了,,女孩都沒有再回來,隔壁的爺爺奶奶也相繼去世了,,那家的兒女回來簡單處理完喪事就離開了,,家里的東西隨房子一起留著。
上高中的時候后,,周一失聯(lián)多年的爸爸突然寄來一筆錢,,因此爺爺帶著周一搬到了縣城里。
周一沒有再見過那個女孩,,但他知道,,她在這世界的某個角落,等他上了大學(xué),,或許就可以去到她的城市,,兩個人再次重逢,。
少年的想法總是純真的,一轉(zhuǎn)眼,,周一大學(xué)畢業(yè)五年了,,女孩應(yīng)該也到了適婚年齡吧,也許她已經(jīng)嫁人了,,而傻小子周一,,甚至不知道她叫什么,在哪個城市,,周一一直在心里默默的祝福她,,偶爾也會想如果兩個人再見面會怎么樣?
這算是初戀嗎,?不知道,,也許只是懵懂少年的一段美好記憶。
高中畢業(yè)那年暑假,,周一回小鎮(zhèn)陪爺爺住了一段時間,。晚上睡覺時,周一發(fā)現(xiàn)了壓在床底下的巧克力,,已經(jīng)變形了,,感覺是化了好多次又凝固起來的。周一想起了很多小時后的事情,,翻來覆去睡不著的他索性出去透透氣,。
隔壁的房子還在,周一推了一下門,,竟然沒上鎖,,他打著手電筒進(jìn)去看了看,還是原來的樣子,,只是墻上的舊相框里多出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女孩,雙手托腮微笑著,,面前擺著一個生日蛋糕,。照片是用拍立得拍的,呈像有些模糊,,后面還寫著一行清秀的字體:祝爺爺奶奶身體健康,。
應(yīng)該是她,那個扎馬尾,、會彈琴的女孩,。都說女大十八變,周一也不確定,但他還是偷偷把照片藏進(jìn)了自己的口袋,。從此以后,,這張模糊的照片就一直躺在周一的錢夾里,他換了一個又一個錢夾,,就是為了存放這張照片,。在這個人人都用微信支付寶的年代,他顯得有點古怪,、老土,。
大學(xué)四年,周一都沒有談過戀愛,,因為長得帥,,學(xué)習(xí)好,他女孩緣還是蠻好的,,經(jīng)常有女孩給他送早餐,,情人節(jié)甚至有人給他買禮物,但是他不為所動,,同寢室的哥們兒對周一是又愛又恨,。
錢夾丟在海灘后,周一心里非常難受,,只是沒有表現(xiàn)出來而已,。昨天在周甜包里看到錢夾,,周一心里感覺怪怪的,,一個陪伴了自己很久的東西突然沒了,花了一段時間適應(yīng)過來以后它又出現(xiàn)了,,這種不確定,,就像周一童年的家庭生活,母親的不告而別,,父親的多年失聯(lián),。
周一并不是責(zé)怪周甜或者想發(fā)脾氣,他只是討厭這種不確定,。
話又說回來,,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周一也不例外,,別看他平時不悶不響,,一臉受了委屈的樣子。其實,,作為一個資深的程序員,,他還是很會調(diào)節(jié)自己的清晰的,不高興了就找光耀和老千打兩局游戲,,要是一直糾結(jié)于一個點,,估計他的程序員生涯早就完蛋了,!
周一掀開被子,在床上做了一組仰臥起坐,,然后打電話給光耀喊他起來打游戲,。
凌晨兩點,光耀接到周一的電話幾乎是崩潰的,,前幾天大半夜剛被周甜叫出去撬門,,覺還沒補(bǔ)回來呢,今天又被周一喊起來打游戲,。
“難道我上輩子欠你們的嗎?。?!”光耀內(nèi)心暴躁地吶喊著,,但是沒辦法,誰讓周一是大神呢,?工作上是大神,,打游戲也是大神,別看這位爺蔫不拉嘰的,,關(guān)鍵時候還得賴著他呢,。
周甜還是睡不著,她躺在地板上蜷縮著身體,,突然,,一種恐懼感襲擊全身,周甜咬住自己的胳膊,,不到一分鐘,,這種感覺就消失了,周甜從抽屜里拿出藥服用,。
好奇怪,,不知道這種焦慮的感覺從何而來,作為一個美貌和財富并存的女人,,周甜也不知道自己焦慮的原因是什么,,難道是想念媽媽了?也不至于,,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那么多,,不見得每個人都會得焦慮癥。
算了不想了,,周甜去大廳拿酒,,剛出門就聽見老周的房間里有動靜,之前老周說自己心臟不好,周甜總是很擔(dān)心他,,害怕他出事,。
周甜來到老周的房門前,剛要敲門被張媽攔住了
“老爺這幾天生意忙,,估計早就睡了,,小姐你也別擔(dān)心了,快去睡吧,?!?p> “好吧,那我去拿酒,?!?p> “剛吃完藥不能喝酒?!睆垕屨f完,,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嘴了什么。
張媽告訴周甜,,其實老周很早就發(fā)現(xiàn)周甜在吃藥了,,他只是沒讓她知道,怕她又擔(dān)心自己,。就這么一個寶貝閨女,,小時后沒了媽,身邊也沒個知心朋友,,現(xiàn)在到了適婚年紀(jì)還是一個人在外面打打鬧鬧的,,有時候有些郁悶焦慮也是難免的,現(xiàn)在的年輕人快樂的沒有幾個吧,。
果然,,什么都瞞不住老周的火眼金睛,,周甜打算這幾天再去見見那個無能的心理醫(yī)生,,她現(xiàn)在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了。
周甜抱著兩瓶酒回到房間,,晴朗的夜空襯著空曠的露臺,,一道流星劃過天際,周甜真有點想念媽媽了,,她想起自己14歲的時候,。第一次來大姨媽是在體育課上,老師布置全班同學(xué)圍著操場蛙跳,,周甜跳到一半肚子開始疼,,她去衛(wèi)生間后嚇得要死,以為自己得了癌癥。后來查了百度,,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天晚上,周甜回家趴在床上整整哭了一個小時,,為什么媽媽那么早就離開了自己,,它明明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甜兒真的好想媽媽,,想讓她陪著嘴一起長大,,慢慢變老。想著想著甜兒就睡著了,,等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床頭柜上放著一包衛(wèi)生棉。
老周就這樣,,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的把甜兒帶大了,,可憐老周一輩子打光棍兒,是該給她找個伴兒了,,周甜心里盤算著,,身邊的人有沒有認(rèn)識什么合適的。兩瓶酒下肚周甜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夢里,,媽媽正牽著兒時的她在公園里蕩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