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萬身上沒有御風(fēng)符這么奢侈的配置,,丘杞上前拎起他的衣襟,,也不管姿勢好不好看,,就這么下崖去了,。
陳大霄和劉成驚疑不定,面色蒼白得如同鬼魂上身,,關(guān)尚卻終于從茫然的心情中恢復(fù)過來,,悄聲問池蕭道:“先沖下崖的那人,你看清了嗎,?”
池蕭搖頭,,沉默少頃,轉(zhuǎn)向只有關(guān)尚能看到的角度,,張嘴做了幾個口型,。
不是道法……關(guān)尚看懂了這句話,也明白了背后的意思,。那樣遠(yuǎn)超正常人的速度,,如果不是道法驅(qū)動,當(dāng)然只剩一個可能性,。
而且關(guān)尚是在場唯一一個知道妖族具備“天賦”這種東西的人,,記得胡紫仙還很不屑,,說那些虎族豹族的天賦,,不過就是力氣大點,速度快點……
既然那個身影是妖族,,很顯然他是故意要引丘杞去到懸崖下面,,丘杞后來的反應(yīng),也證明確實發(fā)生了意想不到的變故,。
可想而知,,妖族主動引發(fā)的變故,,對于三川院這兩個惡徒?jīng)Q不是什么好事。
這么一琢磨,,他心里就安定了不少,,那種不知所措的感覺也隨之褪去,只聽見那名張萬的同僚正趁著這個空檔跟池蕭搭訕……
這人自稱叫做伍為業(yè),,在州府任書佐之職,,無門無派,也就是俗稱的“浪修”,。
“浪修那是門派中人對我們的蔑稱,,我們自己都叫散修,閑散來去,,無牽無掛,,哈哈?!蔽闉闃I(yè)倒是灑脫,,比起張萬那種典型的油滑官吏,關(guān)尚對此人的印象略好一些——如果不是他對池蕭“秦州第一天才美女”的恭維太過油膩俗氣,,感覺還會更好點,。
“道門二百年來,美女與天才不知凡幾,,如今也都是過眼煙云,,徒增茶余飯后之談資而已。伍書佐雖是一片好意稱贊,,小女子可是不敢與那些前輩相提并論,。”習(xí)慣了這類吹捧的池蕭隨口敷衍,,既讓對方不至于尷尬,,又委婉地表達(dá)了自己不想成為“談資”的抗拒之意,讓關(guān)尚聽得深是佩服,。
伍為業(yè)反應(yīng)也快,,馬上轉(zhuǎn)而暢談山川風(fēng)物,頗顯見聞淵博,。只是他再怎么努力,,在關(guān)尚看來也不過是又一個陶平橋而已。
池蕭可不是兩耳不聞天下事的那種“修煉呆子”型天才,,更不是靠風(fēng)花雪月就能打動的女文青,,若放到他前世,這位師姐定然是個事業(yè)為先的“女強(qiáng)人”,。這樣的個性,,陶平橋和伍為業(yè)連理解都做不到,,遑論讓她有所觸動了。
倒是孟展眉那個“女瘋子”應(yīng)該可以跟池蕭惺惺相惜……
又等得一會,,丘杞和張萬終于從崖下緩緩升起,,腳下如同有看不見的筋斗云托著,柔和地將他倆放在懸崖邊,。
飄飄若仙啊……不愧是三十兩銀子一張的高級符箓……關(guān)尚舔著嘴唇滿心羨慕,,自己也分不清是羨慕高修的道法還是財富。
丘杞冷哼一聲,,一言不發(fā),,張萬面沉似水,目光如刀子般在陳大霄和劉成的臉上刮來刮去,,直看得二人汗如雨下,。余人也感到了氣氛的凝重,整片山崖一時間只能聽見此起彼伏的鳥鳴,。
“元康成立之初,,先皇武帝即召集開朝十派門主,議定《元康律》頒布天下,,自此依律保障道門所有門派和修士的財產(chǎn)不受侵犯,,才有了如今道門商業(yè)的欣欣向榮,你們可懂,?”
張萬雖然也是修士,,但畢竟經(jīng)年供職于州府刑名事務(wù),態(tài)度肅然起來,,自有偌大威嚴(yán),,三川院出身的兩名低階修士哪見過這種做派,陳大霄頓時身如篩糠,,噗通跪坐于地,,劉成倒是能強(qiáng)自控制雙腿,只是嘴唇已經(jīng)咬成了紫色,。
張萬凜聲道:“懸崖下方是個斜坡,,孫娃兒摔下去并未一時就死,而是在石上留下你二人名字血書,!可謂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你二人不快快從實講來,,可還是要跟我們下去對質(zhì),?”
陳大霄囁嚅著說不出話,,這基本已經(jīng)無異于承認(rèn)了,。劉成猶自掙扎道:“我與孫娃兒遠(yuǎn)無怨近無仇,,殺他做甚!”
張萬抬手刷出一物,,卻是一顆已經(jīng)干枯的陽雁草,,冷哼道:“還敢嘴硬!這便是你們的動機(jī),。你二人貪圖孫娃兒身上的靈草,,搶奪中把對方推下懸崖,再詐稱妖族所為,。你這貪婪兇惡之徒,,還不招供,可是要我就地用刑,?”
秦州的刑名就是這么簡單粗暴,,不管有什么疑點,只要認(rèn)定了是你,,用刑就行了,,不需要太過嚴(yán)密的推理。更別說張萬此刻確實很憤怒,,本以為是忙里偷閑來走走過場,,結(jié)果與兇手同行一路沒發(fā)現(xiàn)破綻,最后還要靠丘杞的提點才厘清案情,,這簡直是對他臉面的肆意挑戰(zhàn),。
劉成深埋著頭默然片刻,又看了看已經(jīng)癱成軟泥的陳大霄,,猛地抬頭大叫道:“就是我做的,,認(rèn)了又怎樣!你們這些高階修士,,名門大派,,生來天才,錦衣玉食,,怎么知道我們底層修士的苦,!說我貪婪?陽雁草一棵一百文,,還不夠你們一壺酒錢,,在我們那卻能活一家子的命,養(yǎng)一個師兄弟半年,!就這樣你們還要用道役搜刮我們,,數(shù)量不夠還要扣功績,到底是誰貪婪,?我們修行了十幾年,,陽首山上出生入死多少回,,采了多少陽雁草,卻沒人買得起一枚混元益氣丹,!憑什么,?我不服!
“你們這些高修,,真的關(guān)心孫娃兒的性命嗎,?可笑之至!道役幾十年死了多少孫娃兒,,可有人過問一句,?你本來就想敷衍了事,如今這般逼迫我們,,不過是因為丘仙長在此,,不想落了面子,順手拍死兩只蒼蠅而已,!我是貪心,,悔不該,悔不該就為了那些陽雁草,,說什么妖族……”
說到此處嚎啕大哭,,令關(guān)尚這個在場唯一能感同身受的“廢材”心下惻然,竟不知該以如何的心情面對此人,。
丘杞冷笑連連,,張萬氣得面皮泛青,最后還是伍為業(yè)開口問道:“你究竟為何要把孫娃兒的死栽到妖族身上,?于常理講,,你們假作不知道此事,最為安全,?!?p> 劉成略收悲聲,他此時到了末路,,反正也是放開了,,痛快答道:“山火之中,我等各自分散,,我跟陳師兄,、孫娃兒恰奔向同一方向,后來迷失道路,,便結(jié)伴同行,,想著是有個照應(yīng)。”
怪不得這孤僻的家伙會跟他師兄混在一起……
“不知是算運(yùn)氣還是不幸,,我們無意間竟發(fā)現(xiàn)了一片長著大量陽雁草的山坡……”劉成露出迷醉的神情,,“太美了,我從來沒一下見過那么多陽雁草,,那都是陽光下的銅錢,、銀子,,還有終于可以補(bǔ)足我升遷的功績點……不,,說不定連升兩三級都夠了!”
聽到此處,,丘杞冰冷的表情有了一絲松動,,與張萬對望一眼。只聽劉成接著道:“可惜我們剛沖過去,,每人拔了有七八棵的樣子,,就聽到了妖族的叫喊聲。我們都是沒什么自保之力的低階修士,,自然嚇得魂飛膽喪,,不由自主就拔腳飛奔,都沒敢回頭看上一看……”
原來如此……關(guān)尚算算時間,,大概是他和荀絡(luò)到達(dá)虎聚山不久,,那時猿飛已經(jīng)知道了陽雁草的價值,估摸劉成他們遇到的妖族正是猿飛派出去照看靈草的,。
那些懵懂的小妖只是聽從命令,,完全不知此事的重要性,所以竟沒有及時回報猿飛和虎大,,以至于他沒能往這方面進(jìn)行聯(lián)想,。
后來的事情就很明晰了,劉成和陳大霄空入了一次寶山,,最后的收獲竟然連道役的最低目標(biāo)十棵陽雁草都沒達(dá)到,,心情當(dāng)然沮喪悔恨之極,于是惡念陡起,,略一商量,,就對孫娃兒動手,瓜分了受害者的收獲,。
害人之后,,兩人都很緊張,在距離原路不遠(yuǎn)的地方又一次迷失方向,,后來被荀絡(luò)引路帶出,。
下山時兩人心情稍定,貪念便難以抑止,既想回去那片山坡,,又害怕妖族厲害,,思來想去,最后陳大霄便出了這么個餿主意,,向州府上報妖族害人,,想借州府的力量驅(qū)逐妖族。
兩人畢竟一直窩在三川院這家邊境小門派,,見識有限,,不知道州府豈是他們能利用的?又沒有一個金水院掌院這樣的人提醒他們陽雁草的價值有變,,所以糊里糊涂地就走到了窮途末路,。
其實一見到這支隊伍的組合,兩人就已開始惴惴不安,,但以他們的能力,,除了祈求運(yùn)氣,沒有任何方式影響自己的命運(yùn),。
有些路,,如果一開始走錯了,后面就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