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飛蛾撲火一般,，你的身心都將受到折磨,，即使痛苦不堪，你們還是會一個一個地?fù)渖先?，燒都燒不完,。但話又說回來了,，這可能是你們這些亡命之徒能走的最后一條路了吧,，如果家庭幸福,，富甲一方，誰又會在這無情的午夜,，走上我的小船，踏上一條不歸路呢,，我說的對嗎,？”

　　“你不回答也罷，你看到岸邊爬來爬去的東西了嗎,？”船夫站在船頭,，向前一指。

　　史瓦格不是不想說話,，現(xiàn)在的他只有張嘴的力氣,，沒有發(fā)聲的力氣。他的眼皮如有千斤重,，睡眠與他的意志力正在進行焦灼的拉鋸戰(zhàn),，他撐不了多久了，當(dāng)然也不能指望船夫把自己送到岸邊的村鎮(zhèn),，干凈的衣服和溫暖的爐火就更不要想了,。這個家伙可沒有那么好心，也許會把自己的物品搜刮一空,，據(jù)為己有,，然后把自己丟進河里和下面的怪物做同伴吧。

　　他使出最后幾分力氣,，努力撐起雙眼,，卻無法完全打開視線，借助著微弱的月光,，他看到船夫所指向的岸邊,，確實有東西在爬動。像是山貓,，但不會這么緩慢,，這個時間，它們一般也在睡覺,；像是野狗,，體型卻大了幾倍，難道是尤拉姆特有的動物品種,？

　　小船逐漸接近岸邊,，對于史瓦格來說,，這短暫的幾分鐘就像過了幾萬年那么漫長。他彎下腰伸手摸向行李袋和黑弓,，費力地拉起它們,，只是彎下腰就再也沒有直立起來的力氣了。

　　“到了,，狄拉夫先生,。”

　　船夫以戲謔地眼神看著他一步一步小心地避開船里盤根錯節(jié)的粗繩,，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旅程還真是短暫啊，我還想多了解你的一些,?！?p>　　史瓦格已經(jīng)不想再聽到船夫的聲音了，他已經(jīng)沒有憤怒的力氣了,。他先俯身貼到船邊,，先將一條腿探出去，一點一點地下降,，進入水面,，踩到河底，腳跟站穩(wěn)之后,，再探出另一條腿,，如法炮制。

　　終于,，史瓦格下了船,。

　　“再見嘍！”只見船夫手持鐵槳,，在水面用力一撥,，小船開始駛離岸邊，同時卷起了一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波浪,，但足以擊倒史瓦格孱弱的身軀。

　　他是故意的,！絕對是!

　　史瓦格早知道這個家伙還會給自己下絆子,，因此在下船時時時小心，步步慢走,，卻不料他來了這么一手,。史瓦格被浪涌向前一推，身體難以保持平衡，迎著水面來了一個親密接觸,，不過這次他及時地閉上了口鼻,，沒有二次品嘗這讓人惡心的河水。

　　幸虧岸邊的水也不深,，雙手在水底一撐,，頭就從水中抽離出來，他將黑弓和行李袋卡在胳膊關(guān)節(jié)處,，雙手雙腳并用,，撐著最后一口氣，連滾帶爬著向岸邊以最快的速度前行,。

　　而船夫還不想放過他,。

　　“嘿，史瓦格,，”船夫高聲喊著，“你越來越像剛才岸邊那些東西了,?！?p>　　史瓦格心里一驚，難道那岸邊爬行的東西也是人類,？這就是他說的喪失者,？

　　“嘿，史瓦格,，”船夫又在喊,，“別相信那些紅衣女人的話!”

　　他就這么愛聊天嗎？什么紅衣女人,？史瓦格不知道他要跟自己說些什么,，也沒時間細(xì)想，他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活下來：不要倒在水里,，然后被水流帶走,；也不要直接躺在岸邊，讓衣服上的水把自己的體溫吸干,，最后被凍死,。

　　也許他就是再胡說八道，為的就是分散自己的意志力,。想到這一層,，史瓦格就把船夫的話拋在了腦后。不知道是身體虛弱導(dǎo)致聽力下降,，還是船夫的船已經(jīng)走遠(yuǎn)了,，那個令人討厭的語氣和話語已經(jīng)聽不見了，不管怎樣，史瓦格都能專心前進了,。

　　當(dāng)他雙手終于摸到了岸邊的砂石,，他提著的一口氣下意識地松了半口，剩下的半口氣硬是被他咬緊牙關(guān)從嗓子眼生生地吞回了肚子,。

　　“即使半個身子爬出了鬼門關(guān),，也絕不要完全松了最后一口氣！”

　　這是和舅舅在山上打獵時,，他告誡自己的話,。這是先人們傳下來的道理：正所謂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要看到了成功的希望,，越是到了最后的緊要關(guān)頭,，就越不能松了最后一口氣。舅舅講了一件舊事,，曾經(jīng)有一位獵戶在雪山上打獵,，卻不料遇上風(fēng)雪，迷失了道路,，走了三天三夜,，在晚上走回了鎮(zhèn)上，倒在鎮(zhèn)門口的雪堆里,。那時正是深夜,，待到天明鎮(zhèn)子里的人才發(fā)現(xiàn)了他，就是救治也為時已晚了,。想是看到鎮(zhèn)子的燈火松了這最后一口氣,，一下子睡了過去，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道理誰都懂,，關(guān)鍵時候能夠想起來也是極好的，但身體也是有極限的,，縱使史瓦格將獵人的記憶,、經(jīng)驗全都了然于心，意志力再超于常人,，時間也已經(jīng)不多了,，必須爭分奪秒，他一邊蹣跚向前,，一邊脫去貼在身上的濕衣,，直到膝蓋和手肘也撐不住自己的身體，在意識消失的最后一刻,，他終于蹬掉了濕漉漉的靴子,。

　　他看到了黑水河上卷起了一道巨大的漩渦，中間是深不見底的大洞，他看見妻子從他身邊走過,，卻沒有看他一眼,，他正欲伸手，卻發(fā)現(xiàn)連動一根手指的力量都沒有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妻子走向水中,，掉入那黑洞洞的漩渦。在墜入的那一刻,，妻子轉(zhuǎn)身看向他,，嘴里喊著救命。

　　不要,！帕琳卡,！

　　喉嚨也不能發(fā)出聲音，這撕心裂肺的吼聲只有史瓦格自己能夠聽得到,。

　　然后又走來了他的妹妹,，他依然不能阻止她走向那深邃的漩渦……

　　不！奧菲娜,！

　　這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一條長長的隊伍正走向大漩渦,，許多都是熟悉的面孔，那都是鷹擊谷的村民,，許多人跟他一起長大,，一同狩獵，他們有著深厚的情誼,，而現(xiàn)在每個人都如同被無形的鎖鏈拉住一般,，向著那恐怖的深淵前進。

　　史瓦格閉上眼睛,，如果他能夠大喊,，他的喉嚨恐怕早已干啞。

　　當(dāng)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漩渦消失了,，而天空只有一輪皎潔的圓月，不過卻比平時的月亮大得多,，而且似乎越來越大,。

　　不！是月亮在下墜,！而且離史瓦格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史瓦格仍然無法移動，更不能發(fā)出聲音，直到那圓月到了自己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