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芯……”見她發(fā)火,連念芷頗為意外的愣了愣,,然后竟哈哈的笑出聲來,“你生氣了,?你居然因為我而生氣了,!”
沒想到自己一拳砸在了個軟坑里,岑月芯氣急敗壞的罵道:“有病吧你,!胡亂放什么重點,!我現(xiàn)在是問你——!”
怎知罵人的話還沒吼完,,有人已經(jīng)過來把她擁進了懷里,。
“沒錯,,我是有病,,而且病得還不輕?!边B念芷把頭埋在她頸邊,,沉悶壓抑的道,“可是能怎么辦呢,?我要是有能力去決定自己生命的長度,,巴不得能活個百年千年吶,然而事實是,,這是上帝才能做主的事,,而我,只能選擇去接受,?!?p> 岑月芯渾身一僵,那顆快要爆炸的心剎時墜入冰涼的湖底,,什么火氣怒氣都煙消云散,,只剩下說不清的酸澀。
她此時才明白,,總歸是把他看作了朋友的,。
“……已經(jīng)很嚴重了?”她問,,“就沒,,沒什么其他辦法了嗎?”
“……嗯,。胃癌啊,,本以為割了會沒事,但醫(yī)生說,,癌細胞已經(jīng)擴散了……”
連念芷說到這頓了頓,,然后用寬大的手掌在岑月芯背后拍了拍,反而對她安慰道:“OK,,沒事的,,我會努力讓自己的日子活得長些,,畢竟我有錢啊……這世上,金錢還是重要的,,我可以用它找最好的醫(yī)療團隊,,用最好的藥,也可以……”
他本想用輕松去化解這個令他最為痛苦的事實,,可話說到一半,,自己已丟了力氣繼續(xù)下去,萬一,,他想,,自己在她面前泄露了軟弱怎么辦?泄露了害怕怎么辦,?
——不,!這是不被允許的!他不想被她看不起,!
連念芷固守著自己最后的一點秘密和自尊,,在懷中女人看不到的背后,獨自逞強,。
這一刻,,他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商場才俊,不是別人口中能呼風(fēng)喚雨的隱形富豪,,而只是一個在抱著所剩無幾的生命日歷,,而止不住顫抖的平凡人。
“連念芷……”
岑月芯開了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破了嗓音,,幾乎嘶啞的在叫著他的名字,。她手環(huán)上對方的背,用力的回抱著對方,,才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比肉眼看起來還要削瘦。
她質(zhì)問道:“說好的,,長肉呢,?”
連念芷輕輕嘆了口氣,“對不起,。是我吹牛了……”
“沒關(guān)系,,我原諒你?!?p> 學(xué)著他的樣子,,岑月芯也拍拍他的背,這是在安撫對方,,也是在安撫自己,,因為這一次,,自己又將會直面病魔與死亡。
“生命皆是如此無常,,我們行之踏過,,于無痕處蹉跎了幾多歲月后,才知且行且珍惜,?!?p> 岑月芯從病房里出來后,腦海里一直反反反復(fù)復(fù)冒出這句話,。這是她陪連念芷,,在病房里無聲的坐了許久,得來的感悟,,直到太陽偏西時的此刻,,對方才一臉嫌棄的把她趕走,。
病房外走廊里的休息椅上,,她看到了有些日子沒見的連父,和不知何時從病房里消失不見的杜蘭夫人,。
岑月芯微一頷首,,打了招呼,便隨著二人坐下,。
“那天突然的離開,,就是因為他的病情吧?”她問道,,“其實沒有什么朋友的生日,。”
杜蘭夫人點頭道:“沒錯,,那天半夜就不舒服了,,嘔了許多血,不過他瞞著我們,,直到自己痛得扛不住,,害怕被你知道,才同我們說,?!?p> 岑月芯絞緊自己的雙手,把前段時間和連念芷的相處,,都細細回想了一遍,,才發(fā)現(xiàn)征兆頗多。
她和小愛喜歡吃面食和蒸飯,,他卻總吵著要喝粥,,結(jié)果每次都被她白眼一翻,,給否決了;明明原來是個煙酒都吃的人,,如今滴酒不沾不說,,連煙都是擱在鼻尖嗅嗅來解癮,還有端午前那日他說的話,,還有那個被她嘲笑又嫌棄了的托付……
一切的一切,,其實都是他在給自己傳遞著信息,卻偏偏被她視若無睹……
岑月芯頓時心塞無比,,好像一同嚼了十幾個檸檬般的酸澀,。
“既然他的身體如此不好,為什么不留在法國,?”她問道,,“那里有歐洲最大的腫瘤醫(yī)院,相信對他的病情,,會有更好的幫助,。”
連父把身子撐得筆直,,看起來比分別前蒼老了一些,,他注視著對面墻上掛著的疾病宣傳畫道:“會有什么幫助呢?被醫(yī)院的“牢籠”困住,,然后哪里也不能去,,日日在里面接受各種延長生存期的化療,把自己弄得像個見不到日光的死刑囚徒,?難堪又卑微,?——我的兒子,他不會喜歡那樣,,他是個要體面的人,。”
“……這點……”岑月芯贊同道,,“倒是沒錯,。”
從他整日里講究的西裝革履上,,體現(xiàn)得非常直白,。
“沒辦法,他這點隨我們,?!边B父說到這,和杜蘭夫人都勾唇笑了笑,“而我們把它,,當成是難能可貴的優(yōu)點,。至于為什么會回國,相信這個目的,,他早已向你說過,,只等你一個答應(yīng)?!?p> 杜蘭夫人掌心蓋上岑月芯的手背,,祥和里帶著期盼的望著她,跟道:“芷他是一個有主見的孩子,,我們雖然舍不得他,,但我們更尊重他的意愿,所以芯,,想與你共同完成一場活動,,或者說是一件作品,是他最后的愿望,?!?p> ——最后的愿望……
岑月芯扛著這幾個字,恍恍惚惚的回到了寂寥的家,。
屋子里面沒有人,,她借著窗外透進來的路燈光,摸索著尋到沙發(fā),,便將沉重的身體整個扔在了上面。
也不知躺了多久,,腦子里亂糟糟的,,往事和今朝都魚貫而入,混在一起成了一團漿糊,,忽然,,有個暖呼呼的家伙鉆進了她啊的懷里,不吵也不鬧,,格外懂事,,還用毛乎乎的腦袋瓜子蹭著她的臉,發(fā)出呼嚕呼嚕令人心安的聲音,。
岑月芯不由的心臟一縮,,仿佛被人緊緊的拽在手里一樣難受,眼淚啪啪而落,,全滑進了那軟軟的皮毛里,。
——無果啊,謝謝你……
她心里默念著,把毛崽子緊緊的抱著,,一邊鼓著眼抽噎,,一邊錘著胸口呢喃道:“師傅啊,我好想您……真的好想您……”
可是漫漫時光已過,,這個世上,,已再沒有會給她家人般溫暖的師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