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xí)賢入岐山大營的第六日,,剛向蕭將軍抱怨完這幾日是他長這么大以來最為辛苦,,最為疲憊的日子,他抱著沉重的鎧甲往自己的營帳中走去。
忽然,,營帳前閃過一個人影,,隨后,,易橒澹的大帳就燃燒了起來,,才一剎那,火勢就已經(jīng)蔓延到了旁邊的一個營帳,。
夜色朦朧中,,易橒澹緊追著那道黑影,奔襲而去,。
“竟敢在此縱火,!是誰?”
習(xí)賢索性把鎧甲往地上狠狠一扔,,沖將上前,,跟在易橒澹之后,追蹤而去,。
“嚴(yán)密戒備,,速速滅火!”
瀘將軍看著兩人消失的身影,,連忙下命令道,。
追蹤的黑影躍過山丘,點地而起,,踩著樹枝,,狂奔至前方荒草叢生的林子里,易橒澹也躍過山丘,,輕身一躍,,踏上枝頭,,立時觀望。
習(xí)賢緊趕慢趕,,跟在他身后,。
三人穿過林子中央,消失于霧茫茫的盡頭,。
“你怎么來了,?”
棗河前,易橒澹終于停住,,回頭凝望著氣喘吁吁的習(xí)賢,。
“你來了,我能不來嗎,?”
習(xí)賢速速挨近他,,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那就靠近我,,小心,?!?p> 易橒澹眸色如冽,,囑咐道。
習(xí)賢剛想點頭,,忽聽得河面上一陣風(fēng)聲,,陡然呼呼作響。
易橒澹冷冷道:
“終于來了,?!?p> 習(xí)賢忙看向模模糊糊的前方,問道:
“什么,?你知道是誰偷襲大營,?”
易橒澹并未作聲,靜靜聆聽著遠(yuǎn)處的腳步聲,,漸漸靠近:
“來人不少,,有機會就回大營,瀘將軍會告訴你如何做,?”
易橒澹說話的同時,,陡然拔劍飛身上前,舉手間劍光簇燃,,閃射而出,。
自河面踏水而來的黑衣人,整齊地落在河岸,,兩個人立刻感到了凜凜的殺氣撲面襲來,。
“要走一起走,!”
習(xí)賢手中的劍迎風(fēng)一抖,毫不猶豫地沖進密密麻麻的人群中,。
易橒澹目色一沉,,習(xí)賢這是第一次歷經(jīng)搏殺之戰(zhàn),雖然他在開封府時一直習(xí)武,,但那也不過限于防身之術(shù),,今夜是烈戰(zhàn),易橒澹心中著實為他擔(dān)憂起來,。
頃刻間,,易橒澹已斬殺了他周圍的黑衣人,來到習(xí)賢身前與他并肩而立,。
黑衣人逼近上前,,易橒澹護住受了傷的習(xí)賢,凌劍如驟,,黑衣人連連倒下,。
“終于知道,我爹為何要讓我來這里了,,我連自己都保護不了,,如何去保護他人!”
刀光劍影中,,習(xí)賢異常痛恨這種被危險重重壓迫,,卻無力反抗的感覺。
“現(xiàn)在明白,,為時未晚,。”
易橒澹淡淡一笑,,墨色的眼底暗流涌動,,殺意沸騰。
“在你殺光所有人之前,,是不是考慮一下此人的安危,?”
河岸對面?zhèn)鱽硪粋€冷鷙的聲音。
易橒澹的劍停頓在半空中,,凝眸以待,。
習(xí)賢亦上前來,尋聲望去,。
岸邊確站著一個身披斗篷的女子,,夜色中,只見她身形纖弱,,膚白如雪,,一雙驚惶的大眼睛正凝視著他們倆,。
那女子緩緩舉起右手,一塊騰龍玉佩呈現(xiàn)在易橒澹眼前,,她柔聲說道:
“世子殿下,,我是蜀陽公主?!?p> “蜀陽公主,!”習(xí)賢心中一驚,“那個去銀國和親了的公主,?”
“正是,。”女子頷首,,“這個玉佩,,世子可認(rèn)得?”
易橒澹目色寂然:
“自然認(rèn)得,,這是陛下贈予蜀陽公主之信物,。”
“那便好辦了,?!币粋€黑衣人自蜀陽公主身后站了出來,“公主思鄉(xiāng)甚切,,今日我便是奉命送公主回宋國的,!”
易橒澹鎮(zhèn)定自若:
“你,好大的口氣,!銀國主動提出和親,我國陛下為鞏固兩國盟約,,以和為貴,,特允蜀陽公主前往。今夜,,銀國夜襲我大營,,破壞盟約在先,以公主為質(zhì),,究竟是何用意,!”
黑衣人上前兩步,止于河岸:
“世子殿下,,請勿動怒,!想要不驚動旁人把世子請出來,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家主人只是用了一個小小的計策,,望世子見諒!公主一入撫珃城就疾病纏身,,病了數(shù)月,我家主人于心不忍,,又考慮到公主乃貴國陛下心頭至寶,,想制造機會送公主回國,但礙于天下悠悠之口,,故出此策,。”
“你家主人是誰,?”
習(xí)賢感到此事蹊蹺,。
黑衣人回:
“世子殿下,習(xí)公子,,我家主人說了,,如今他不便出現(xiàn)在你們的面前,但有朝一日,,你們也許會成為朋友,,也未可知?!?p> “故弄玄虛,,必有所謀?!?p> 習(xí)賢喝道,。
“說吧,送回公主的條件,?!?p> 易橒澹收起劍來,語氣如冰,。
“世子殿下果然心如明鏡,,絕世豪爽!我家主人說了,,希望,,能討世子殿下一個人情,倘若有一日,,有求于殿下,,萬望殿下成全。但請殿下放心,,這個請求無關(guān)宋國,,定不會讓殿下為難?!?p> 黑衣人聲聲平仄,。
易橒澹冷冷一笑,,應(yīng)道:
“好?!?p> “你就這么答應(yīng)他了,!”
習(xí)賢滿目驚愕。
“殿下請接人吧,?!?p> 對面的黑衣人扶住蜀陽公主,踏水而來,。
易橒澹凌空一躍,,摟住迎面而來的蜀陽公主,輕輕踩了一下水面,,二人徐徐落在了岸上,。
“能與殿下打交道,實乃榮幸,!告辭,!”
黑衣人說著,一揮手,,河岸兩邊的黑衣人即刻消失在叢林深處,。
蜀陽公主輕舒了口氣,靠在易橒澹懷中,,微顫的雙眸盈盈如水:
“此番,,多謝世子了?!?p> “你真的是蜀陽公主,?”
習(xí)賢仍然不敢相信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在九死一生之后,,易橒澹居然把宋國已和親的公主救了回來,,這件事要如何收場啊,!
“蜀陽公主趙朝雨?!?p> 蜀陽公主神色靦腆,,離開了易橒澹的懷抱,虛弱地一笑,。
“橒澹,,你如何向?qū)m中交待?”
習(xí)賢頓時目瞪口呆,,站在原地,。
易橒澹一直默然而立,,確定黑衣人已走遠(yuǎn)后,只淡淡說了句:
“回營帳,?!?p> 營帳中,習(xí)賢手臂上的傷口已包扎好,,他坐在床上,,安靜凝視著背向他負(fù)手而立的易橒澹,神色憂慮:
“我不明白,,陛下要駐守要塞,,可派遣的人眾多,為何偏偏要選你鎮(zhèn)守此處,,久不能回開封,。”
易橒澹收回遠(yuǎn)望的視線,,目色無瀾:
“沒有為何,,京都并不適合我?!?p> “京都自是爾虞我詐,,但此處亦是風(fēng)霜苦寒,刀刃舔血,,刺殺不斷,,危機四伏!老郡王生前,,好歹是陛下親封的武城郡王,,你如今也已承襲鑲南郡王爵位,難道你打算待在軍營中一輩子,?”
習(xí)賢站起來,,滿腹的忿然。
“既然都是一樣的避免不了爭斗,,在哪里又有何不同,?朝堂之爭,兵不血刃,,戰(zhàn)場之上,,卻是最能磨礪人的?!?p> 易橒澹轉(zhuǎn)身看他,,語氣淡然。
“你無心回開封?”習(xí)賢茫然抬頭問道,,“可眼下,,景昉與五皇子都想要揪住彼此的錯漏,把對方打入萬劫不復(fù)之地,。景昉與我們自小一起長大,,他的安危禍福,你不管嗎,?”
“此刻,,你最應(yīng)該想的是,習(xí)大人送你來此的原因,?!?p> 此時,易橒澹的雙眸淡靜如海,。
“橒澹,,我功夫如此差,還要跟著你追出大營,,你知道,,我為何知其不可為而為之嗎?是因為,,我信任你,,愿承擔(dān)風(fēng)險,愿承擔(dān)后果,,愿以性命交托于你,。”
習(xí)賢這話句句發(fā)自肺腑,。
“回稟世子殿下,,開封有印信到?!?p> 侍衛(wèi)進來稟告,。
“隨便把性命交托于他人,可不是件好事,?!?p> 易橒澹凝神望著情緒激動的習(xí)賢,決然地說完,,欲走出營帳,。
習(xí)賢異常氣憤,抬手間,,猛然牽動傷口,他咧著嘴,喊道:
“你變了,,你真的……變了,!”
易橒澹頭也不回地:
“真正能改變一個人的,是逆境中堅持不懈的努力與誓死方休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