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有金幫大姨媽家干活，等著大表姐從醫(yī)院下班回家,。

　　大姨媽牙口不好，吃東西得吃酥軟化渣的食物,，她買了藕，切成塊,，放電磁爐的鍋里熬兩小時,，夏有金真是羨慕城里人的闊氣，為了吃一口食物寧愿花幾個小時的電,。

　　在她山村的家里,，雖然好不容易才通電，卻不敢使用大瓦數(shù)的燈泡,，那幽幽的亮光還不如煤油燈亮,，好在比煤油燈方便。

　　唯一不好的地方是山區(qū)風(fēng)大,，只要一遇風(fēng)吹草動,，電線與山里的樹木相遇糾纏,，然后就不通電了,，然后就得等著管電的疏通，全是人工疏通,，那么遠(yuǎn)的山,，那么遠(yuǎn)的路，檢修的時候,，得一一排查,，夏有金記得停電最長的時候有半個多月。這半個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乖乖地等,，罵娘也不行，罵娘也不會有電,。

　　因?yàn)橛辛穗?，再次失業(yè)的林建國才有了機(jī)會當(dāng)一名村聯(lián)絡(luò)員,，負(fù)責(zé)村集體廣播站工作，那廣播線路往往與電線一起排向村民屋子,，所以,，管電的常常偷懶讓林建國幫忙疏通，林建國又不是一個善于推脫的人,，因此,，他也就更忙了，只要林建國忙,，所有家里家外就必須由夏有金出面,，近些年以來，夏有金覺得自己的脾氣越來越不友好了,。

　　正在左思右想之際,，哐當(dāng)一聲，大門開處,，斜刺里歪進(jìn)來一個搖搖晃晃的青年,，起先夏有金以為他走錯了樓道，可他眼里無他地徑直往里走,，油頭粉面,，中等身材，穿著看起來陳舊的衣衫,，褲腳很長很長,，像一只大大的喇叭垂在地上，直把甩尖子皮鞋若隱若現(xiàn)地蓋住,，可每走一步,，那溜尖锃亮的皮鞋還是正正地呈現(xiàn)在夏有金面前。

　　夏有金把他從頭看到腳,，從腳看到頭,，那小子醉眼朦朧，眼里沒有驚詫,，搖搖晃晃地走著,，嘴角勾起，似笑非笑,，夏有金覺得他像二流子,，心里有說不出來的不舒服，但他好像挺熟悉這個家,，夏有金竟然一時語塞,。

　　“奶奶、奶奶,！”

　　粉面青年嘻笑著,，也沒正眼瞧夏有金,，眼里在找著什么東西。

　　夏有金先他一步走在前,，她得通報大姨媽,，是誰家沒禮貌的家伙竟敢這么放肆？

　　大姨媽正在翻從康定帶來的一口小皮箱,，聽見“奶奶,、奶奶”的叫聲，咣當(dāng)一聲趕緊關(guān)閉箱蓋,，慌里慌張地在夏有金耳邊說了一句,，“快藏起來！”

　　“奶奶,，我就知道你在里邊,？我聰明吧！”

　　那青年已經(jīng)嬉皮笑臉地歪在門框,，斜眼看著莫名其妙的夏有金,。

　　“康娃子，你回來了呀,？”

　　大姨媽的聲音自帶顫栗,，好像上了年紀(jì)都這聲音，夏有金思忖著,，瞥見林立珍呆呆地坐在電視機(jī)旁,。

　　“奶奶，你在房間藏的啥好寶貝呀,？”被稱作康娃子的青年嬉笑怒罵,，“奶奶，你得救濟(jì)我,，我好幾天沒吃飽飯了,！”

　　“活該，家里沒你飯吃,？”奶奶嗔怪孫子,，心里卻是開心的，若是平常,，華云上班去了，家里就江蘭一個人,，都沒有人陪她說話解悶,。

　　“要不要我擺碗筷，飯菜已經(jīng)好了,！”

　　夏有金甕聲甕氣的聲音讓康娃子好不自在,。叉著腰,，望著奶奶，“她是誰,？”

　　“這是你幺姨婆家的……你的表姨,！”江蘭轉(zhuǎn)身對夏有金說，“你別理他,，他哪里說的是吃飯,！”

　　“表姨好！”

　　康娃子啪地一聲立定,，抬起瘦削的手臂敬了一個軍禮,。

　　夏有金表情尷尬，在圍裙上搓著雙手,，不知如何回應(yīng)才好,。

　　“說吧，這次因?yàn)槭裁椿貋?？你沒在外面闖禍吧,？”

　　“奶奶，你看你,，當(dāng)著外人的面把我說得這么壞,？”康娃子搖晃江蘭的手臂，就像大風(fēng)刮過一棵枯樹,。

　　“你表姨不是外人,，是很親很親的人！”江蘭被搖晃得說話聲音顫抖,，“你這小子,，快放開我！”

　　夏有金尷尬站立一旁,，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讓他離開大姨媽,？

　　“奶奶，人家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又嫌棄我,？”嘴里嘟噥，雙手并沒有停下?lián)u晃江蘭,，身體扭動,，撒著嬌，賣著萌,。

　　江蘭把他實(shí)在沒有辦法,，“你快放開我呀？你不放開我,，奶奶也沒多余的手騰出來給你拿錢呀,？”

　　那康娃子這才得令撒手放開嬌小的老太婆,，興奮地來個一蹦三尺高！

　　江蘭從褲兜里摸索著,，顫顫巍巍地取出一卷黃紙,，走到小桌子旁，攤開在桌面上,，一層,，兩層，三層,，四層,，仿佛永遠(yuǎn)都解不開。

　　江蘭背著康娃子,，抽出三張大團(tuán)結(jié),，“給，省著點(diǎn)花,！”

　　康娃子伸長脖子,，兩眼放光，“奶奶,，你不是還有嗎,？這一點(diǎn)錢怎么夠啊,？你康娃子要面子,，這點(diǎn)錢讓孫二娃笑話我呢！”

　　康娃子說著,，一只腿趴下來,，索性跪在地上，啪啪地捶江蘭的腿,，“奶奶,，我給你捶腿，不行,，你背痛,，我給你捶捶背，你再給三張……”

　　江蘭抬手,，輕輕地敲他的頭,，“找你媽要去？”

　　“奶奶,，你知道的,，我媽哪管我死活，還是你最親,，你才是我的親奶奶,，我的親親的奶奶啊，你救救我吧,，你不救我就沒人救我,，你不救我我這小命就沒了，怎么樣,，奶奶,，你救還是不救呀？”

　　“唉,！你這孩子,，你說家里好吃好喝，你偏偏要去外面鬼混……”

　　“奶奶,，我這不是給你老人家掙臉嗎,？你不多給點(diǎn)我，我在外面丟誰的臉呀,？是不是,？”

　　康娃子擠眉弄眼，大有不達(dá)目的不罷休,。

　　江蘭癟著小嘴,，大孫子這樣糾纏，她在夏有金面前也忒沒面子,，若是平常,，不高興他這樣子，還可以大聲斥責(zé)幾句,，可今兒當(dāng)著夏有金的面,，不管怎么說，多少還是要給他幾分面子吧,？

　　左右為難之際,，華云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闖進(jìn)門，“康娃子,，你又纏著你奶奶嗎,？你跟我滾！”

　　康娃子見媽媽回來沒有好果子吃,，不情不愿地從奶奶身上離開,。

　　“好好說話嘛，你看你,，嚇著他了,？”

　　“奶奶，那我走了，下回見,！”康娃子也不看他媽媽一眼,，烊烊地走了。

　　身后,，江蘭拼命地喊著讓他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