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劉病已,生在大獄里,。
從小,,我就喜歡許牢頭家的傻丫頭。很長一段時間里,,她是我灰暗日子里唯一的光,。
我的身份本該是極尊貴榮耀的,嬰孩時的變故,,讓我無端承受了罪孽,。
身為男子漢大丈夫,我無法光明正大的立出一翻事業(yè),,甚至性命也朝不保夕,。我以為,我永遠(yuǎn)不配跟她舉案齊眉,。
可造化弄人,,我倆雙雙姻緣不順,讓我撿了個便宜,。我還是等到那一天了,,終是稱心如意的娶了她。
這是我的幸運,,卻是她的不幸,。
剛成親那幾年,我們也是著實恩愛的,。我全心全意愛著她,,呵護(hù)她。
阿茵是我的珍寶,,其實直到我死前的最后一刻,,我也還是這么認(rèn)為的。
我們的小院子里,,每晚為我亮起的燭光,,黃昏的巷口那蹦蹦跶跶等我的瘦弱身影,每一頓我愛吃的飯菜,,每次睡前的呢喃,,都是我們的相濡以沫,。
她總是把錢攢下來,給我買雞,,魚,,燉湯補身體,自己卻舍不得喝一口,。
我自始至終都明白她的心,,也努力回報她。
事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呢,?
大概是從她一踏進(jìn)宮門,,命運的齒輪便開始轉(zhuǎn)動了吧,后來的一切,,我真的情愿它是天意不可違,,來掩飾我的無能。
起初她受霍氏欺辱,,我心如刀絞,,她太單純了,像一朵脆弱的小花,。
我甚至想過,,不然將她送出宮門吧??晌宜叫膮s又受不了親手送她離開,。
受不了有一天,別人代替我擁有她,。
我太自私了,,所以終究還是留她在身邊。
冊封時,,我又想讓她做皇后,,因為我心里只有她一個妻子,。我也受不了看她給其他女人下跪,,請安,做小伏低,。
可是后來,,我善良可愛的文茵,卻在這深宮里,,一點一點磨滅了心中的光,。生命也一點點流逝。
她越來越聰明,,卻也越來越敏感,。
霍成君成了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一根毒刺,日日夜夜扎著阿茵的心。
我何嘗不想讓她離開,??墒牵夷軉??那幾年,,我們一家三口的命都捏在霍光手里。他未必敢篡位,,但他可以輔佐他能掌控的人上位,。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結(jié)局不會好過劉賀。
我日夜難安,,脾氣也有些差,。
阿茵越來越沉默寡言,等她離開我的那一天,,我一遍又一遍自我懲罰般回憶才發(fā)現(xiàn),,在她離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她已經(jīng)許久沒跟我撒過嬌,,也沒有真心實意的笑了,。
我反復(fù)揭開心中的疤,提醒著自己阿茵離開的事實,。
也許每個人心里都有一個疤,,那是天曾經(jīng)塌下的地方。
我想,,她是早就不信任我了吧,?或是失望?她被霍氏母親暗害,,她竟然都不曾告訴我,。她竟然沒有告訴我!
不知情的我當(dāng)時還以為,,日子可以這樣安穩(wěn)的過,。
可是后來霍氏懷孕了。
我想,,這是對我的晴天霹靂,,對阿茵更是。
她有了孩子,,那我們的深深,,必然為她們霍家所不容。
這個孩子,,必然不能出世,。
也是我太過于疏忽了,,我一直命人在她飲食中做了手腳,防止她懷孕,,侍寢也是找了民間女醫(yī)詢問,,專門挑她不容易懷胎的時候去。
那時的我,,時日久了心中對她著實有了愧疚,,我先是想剝奪她做母親的權(quán)利,讓她白白苦等了那么多年,,又想除掉她的孩子,,扼殺她的希望。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他父親手里可憐的棋子罷了,,她是乖張跋扈了些,卻也不是罪大惡極的人,。
畢竟真心實意的愛著我,,而我卻永遠(yuǎn)不會回應(yīng)她哪怕一點點愛,所以我不想讓她死,,她的姐姐便是被父親殺掉的,,我想對她仁慈一點。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阿茵竟把我的憐憫,,當(dāng)做了心動。我在阿茵離開以后,,日夜懺悔,,我為什么要心軟?我為什么忽略阿茵的感受,?我為什么如此無能,??
阿茵以為我把對她的愛分給了霍氏,。
她為什么就不肯問我一句呢,?我為什么就不肯主動與她解釋呢?難道真的是就該如此嗎,?
我的文茵她開始慌了,,無助的她竟然先我一步,,除掉了霍氏的孩子,。
當(dāng)霍光找到我,說許皇后毒殺霍氏腹中皇子時,,我也慌了,,我怕我保不住她,。
我知道,哪怕霍光沒有證據(jù),,只要他說是,,那便就是。
我甚至想過帶她們偷偷逃離,,遠(yuǎn)走高飛,。
但是朝堂的壓力,卻越來越大,。甚至傳出了阿茵要被廢后的風(fēng)聲,。我沒有時間去籌劃了。
我不得不冷落她,,我不知道宮里都有誰是霍光的人,,我不敢去見她,我希望我的冷漠,,可以讓別人放下對她的殺意,。
可是,他們還是動手了,。
在阿茵快要臨盆之時,,一碗毒藥帶走了我的此生摯愛。
也帶走了我最后一絲溫柔,。
我活下去的希望,,全變成了給文茵報仇。
我看著故深深,,就想起阿茵,,我甚至開始厭惡這個兒子。
尤其是他那純良的像她母親一樣的性格,,以及處理事情優(yōu)柔寡斷的像我一樣時,,我真的憤怒。
心不夠狠,,你如何在宮里活下去,,并做一個好皇帝?保護(hù)自己想保護(hù)的人,?
我無比嚴(yán)厲的對他,,但卻從未想另立太子。因為他是我與阿茵的兒子,,他才是我真正的兒子,。
啊對了,在她離開的第三天,,上官太后給了我一封信,。
里面只有寥寥兩句,,卻讓我痛徹心扉。
“今生君恩還不盡,,惟愿來生化春泥”
我這樣自私,,對阿茵又有什么恩可言呢?
后來我又有了很多女人,,來麻痹自己,,也制衡著霍成君。
她不是想做皇后嗎,,我讓她做,,卻不會讓她舒舒服服的做。
看著王氏,,華氏,,張氏,衛(wèi)氏,,公孫氏,。。,。,。一個個的爭奇斗艷,又接連產(chǎn)下皇子,,折磨著一直再未有身孕的霍成君,,我心里就不由得痛快。
她們的閨名我大多都不記得了,,不過不重要,,她們只要讓霍成君不舒服。讓霍家如坐針氈就夠了,。,。只記得阿茵讓我善待王氏,我便善待她,,讓她撫養(yǎng)著深深,,許是看在阿茵的情分上,她對深深很好,。
我給了許家滿門榮耀,,人人盡封侯。世人都說,,許家得此一女,,真是徹底改換門庭了。
可誰又知道,她在深宮的那些苦痛掙扎呢,?
后來,,我總在回憶它說過的話,,凡是阿茵說的話,,我都聽,都去做,。
說不定她一高興,,就回來了呢?
漫長殘生中,,我愈發(fā)勵精圖治的治理著這個國家,,想給兒子留一個國事清明的好掌控的朝堂。
也為了盡快給阿茵報仇,。
終于,,我等到了這一天,霍光一家被我滿門屠盡,。
行刑那日,,我看著他們整整一族人的鮮血流在青石板上,甚至像是泉水溢出,。我默默勾出來了一個殘忍的微笑,,我盯著霍成君的母親,她絕望的看著我,,眼神里有乞求,,有恐懼。阿茵,,也這樣看過她嗎,?她是那樣怕疼,一點點痛苦都會讓她紅了眼眶,。那一碗毒藥一定讓她很痛吧,?
我還是不解恨的,我把霍氏囚禁起來,,日日命她漿洗衣服,,打掃庭院,派人羞辱她,,又叫人看著她不許自盡,。
我威脅她,若是敢自盡,,我就把她霍氏滿門的尸體拉出來鞭尸,,挫骨揚灰,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她不知道的是,,他父母的尸骨,,威風(fēng)凜凜的霍大司馬,已然被野狗啃食殆盡了,。
她絕望的看著我,。曾經(jīng)那么驕傲的霍小姐,名門貴女,,如今不過螻蟻,。憑什么瞧不起我的文茵?,?
后來她還是受了幾十年苦楚后自盡了,,許是想著她的族人那么多年早就投胎轉(zhuǎn)世了,尸骨也無處尋覓了,,所以放心的解脫了吧,。
臨死前,她狼狽又絕望的望著我,,問道:“你就這么恨霍家,?非要讓我們死不可。你能有如今九五之尊的位置,,是我父親給你的,!你竟然連我?guī)讱q的小侄子都不放過。,。夫妻多年,,劉病已,你一點都沒憐惜過我嗎,?”
“我本不想讓你們死,,我要你們的命做什么?你們的命不值錢,。只要阿茵能活過來,,我甚至可以把江山讓給你父親??赡銈?,沒給我這樣的機(jī)會。至于你,,阿茵走之前,,憐惜是有過的。但我從沒對你有過半分情意,?!?p> 我冷漠的看著她,給了她答案,但不知是不是她想要的回答,。
后來年歲大些,,我便時常跟王氏回憶阿茵,因為我已經(jīng)快要忘記她的模樣了,,這讓我痛苦非常,,于是我讓王氏常來跟我講阿茵年輕時的事,描繪她的樣子,。
她問我:“劉大哥,,你還記得我的閨名嗎,?”
我輕輕搖頭,,不記得了。
“我叫王淑兒,?!?p> 我點點頭。第一次喊了她的閨名:“淑兒,?!?p> 她高興的熱淚盈眶,綻放出大大的笑容,,是我從沒見過的明媚張揚,,我清楚的看到了她眼角的溝壑。不知不覺,,她也已經(jīng)這么老了么,?
我也跟她交代,不要給我進(jìn)補延年益壽的丹藥,,帝王都有服用丹藥祈求長生的習(xí)慣,。
但是我不要,我不要長壽,,我想早早地去找文茵,。我很想她。
我百年以后,,皇陵只放衣冠冢,,尸身送去與文茵合葬。
當(dāng)年文茵離開后,,我將她真正的棺槨送到了我們當(dāng)時的小院,,將院子推平,種了許多桃樹,,黃陵中放的是衣冠冢,。
我也要去找她,離開這華麗又無情的牢籠。
與她做一對平凡夫妻,,生生世世在一起,。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v使相逢應(yīng)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xiāng),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