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兩個又?jǐn)⒄劻税胩?,講起了各自的身世,,沒想到頗多相近之處,,趙元奴更沒想到師師的母親也是南方人,,越發(fā)覺得親近了,。
師師細(xì)細(xì)談起了自己的家事:“先母是商戶之女,,只因外祖父破了產(chǎn),,被迫將先母賣到人家做家姬,,后來又輾轉(zhuǎn)被賣到了汴京,。不幸那主家就是個虎狼窩,,先母和其他姐妹就沒有過一天好日子,三天兩頭地被打罵,。有一回家主喝得酩酊大醉,,要先母她們?nèi)シ蹋膊恢悄奈唤忝孟胍俗韴髲?fù)家主,,還是想讓家主少一天的叱罵,,居然給他在茶水里下了些蒙汗藥!哪知后來這事就被發(fā)覺了,,那家主淫威大發(fā),,竟然將先母等幾個知情的姐妹一同杖責(zé),直打到人事不省,,沒了氣息……”
師師說到這里,,已是泣不成聲,平復(fù)了半天,,方繼續(xù)道:“主家乘夜間將先母她們埋到了一處亂葬崗子,,許是去埋的人心里也害怕,所以埋得并不深,。第二天正巧先父去給祖父母上墳,,路上突然聽到有人呻吟,經(jīng)過一番查探,,發(fā)現(xiàn)十幾丈外有一堆新土,,其中居然冒出了一個人頭……先父趕緊將土里的人扒出,那人已經(jīng)不能說話,,只是淚流不止……”
師師講到這里又已是悲不能抑,,趙元奴唏噓道:“那想必是尊母了!”
“嗯,,正是先母,,僥幸被先父救回了一條性命,!后來先母就嫁給了先父,可是落下了一身的傷病……你父親好歹是個讀書人,,還有功名傍身,,只是死得早了些!我父親不過是一個染匠,,在汴京這等居大不易的浮華之地求溫飽已是奢侈,,為了照顧病妻弱女,情急之下就得罪了官府的公差……”
等到師師將自己的悲慘家世講完了,,姐妹兩個不禁抱頭痛哭起來,。
“這世間太多魑魅魍魎,讓人難能遂愿,!”趙元奴悲戚道,。
“我平生只恨自幼失怙失恃,到而今自食其力,,又恨不能奉養(yǎng)父母,!母親去世時我才兩歲多,什么都不記得了,,就恍惚記得她躺在病床上,,伸出手來管我要吃的,我也不知從哪來抓來了一把棗子就塞給了她……”師師又是一陣嗚咽,,“無論如何,,我們女子絕不能自輕自賤,能得一心人是萬幸,,否則寧肯老死不嫁,!”
“我的好姐姐,妹妹先前也正是此意,!只是迷失了心志,,做了些糊涂的勾當(dāng)!”趙元奴緊握住師師的手,。
師師又跟趙元奴講了張家伯父認(rèn)識陳東的事情,,但沒講她向陳東討主意的事情,師師進(jìn)而揣測道:“想來那張伯父是怕連累我,,故而至今尚未來向我知會少陽的事情,!或者,必是他覺得少陽尚未到最壞情形,,暫時不必來麻煩我吧,!”
“原來少陽與姐姐緣分匪淺啊,看來今日我與姐姐坐在這里,也是緣分了,!”
趙元奴這話一出,師師的臉上不覺一紅,,神色有些不自然起來,,聰明的趙元奴一下子就洞察到了異樣,師師于是忙拉住趙元奴的手道:“快說說吧,,妹妹如今是怎么打算的,?姐姐看看有沒有什么幫得上忙的地方!”
趙元奴于是便談起了她追隨陳東來京的事情:雖然陳東尚不知道趙元奴是女身,,可是自兩人結(jié)識之后,,趙元奴便立誓非他不嫁;在與陳東訣別于鎮(zhèn)江時,,趙元奴就告訴陳東,,說自己的表兄一家在汴京經(jīng)商,不日自己也將往汴京安身,?;氐浇抵螅w元奴便變賣了一應(yīng)家產(chǎn),,于今夏冒暑再次入京,。
“在入京之前,妹妹就想好了,,此番要重新做人,,昔日那些蠅營狗茍一概全拋!”趙元奴的語氣非常決絕,,“如今我只是商家子弟趙廉,,非有極特殊的情形,如今日這般,,我絕不會暴露自己是女兒身,!呵呵,不過還好,,如今沒有幾個人能認(rèn)得出我來,,大概也是我這聲音他們完全聽不出來,我平素臉上也涂得黑了些,!”
“你現(xiàn)在為什么還瞞著他,?那你打算瞞他到什么時候?”
趙元奴一搖頭,,略帶羞澀道:“我不知道,!我現(xiàn)在不想讓他知道我過去那些荒唐事,怕他從此不再理會我!而且若我是女兒身,,出入也不太方便,,他跟我來往也多有不便。我知道,,若是他能了解我的心跡和決心,,應(yīng)該是可以接受我的,可是我覺得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哎呀,,他那個木頭腦袋,到時候恐怕真拿你當(dāng)好兄弟了,!”
“呵呵,,好兄弟就好兄弟,只要跟他在一起就好了,!他若想跟我結(jié)拜,,我也認(rèn)了!”趙元奴竊笑了一陣,,“不過我跟他說我有一個貌美如花的胞妹,,到時候也會來京,可以介紹給少陽認(rèn)識一下,!這也算我給自己留了一手,,嘻嘻!”
“好主意,,只是千萬細(xì)致些,,別嚇跑了這老實人,呵呵,!”師師滿懷關(guān)切,,“那如今妹妹在哪里安身?做何營生,?”
“我來汴京前,,確實積攢了些資財!我前年在京時就相中了一塊地方,,想著等將來年老色衰了,,不如在那邊經(jīng)營一間庭園酒樓,只是沒想到,,今年就成真了,!這個做主事人嘛,我不便整日拋頭露面,,正巧月姐姐,、月姐夫在經(jīng)營一家頭面鋪子,我先去找了他們,我說如今我出錢經(jīng)營一家酒樓,,月姐姐,、月姐夫只須出面做主事人就行,其他一應(yīng)事務(wù)我親自操辦,!而且我還讓月姐夫認(rèn)了我做他表弟,,這樣我在汴京行事就名正言順多了,少陽看著也不會疑心了,,呵呵?!?p> 師師聽罷站起身來,,步向窗前眺望了半晌,方回顧道:“真好,!不過如今奸佞當(dāng)?shù)?,少陽又是這么個性情和志向,就是今日過了這關(guān),,難保明日不會又有新的危難,!妹妹難道心里不怕嗎?就是如今行路,,也須小心些才是,!”
“姐姐說得有理,經(jīng)過上次那個事情,,妹妹如今已經(jīng)長了教訓(xùn),,現(xiàn)下我已雇了幾個身手不錯的漢子做保鏢。至于這個將來的危難,,我也確實想到了,,不過妹妹真的不怕,就算將來有一天要我跟少陽一塊去赴死,,我也心甘情愿,!”
“饑寒窮困,本書生常分,,你能吃得了這份苦嗎,?”
“荊釵布裙,我亦心甘,!”
師師看著眼前這位心意已決的癡姑娘,,不覺泫然泣下,感慨良深道:“我不如你,!我真羨慕你如今這么自由,,也有幸找到了可以托付之人!真沒想到你我還有這般知心的一日,從今以后,,我愿拿你做我的親妹妹一般看待,!不過咱們也是有緣,你知道嗎,?去年花案你唱的那首詞,,我還故意問你誰是王子霞,你說她是你的閨閣密友,,其實王子霞就是我的別名,!當(dāng)日若非你唱了這首詞,恐怕我也不會將你視作己類,!”
趙元奴面露驚喜道:“呵呵,,沒想到當(dāng)日我一句亂言,竟然歪打正著,,一語成讖,!看來冥冥之中,皆有天定,!”
【2】即御史臺,,此為別稱,因烏鴉滿院而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