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午門陳情
對于傳言,,朱祁鈺顯然不想跟汪淑賢多聊,。
于是轉移話題道:“你回府將平安抱進宮來,皇嫂最喜孩童,,或許見了平安多少能轉移一些對皇兄的思念,?!?p> 聞言,汪淑賢沉吟片刻,,覺得朱祁鈺說的也有道理,。
“我知道了?!?p> “還有,,將母親也接進宮來,與她說去仁壽宮看望皇太后,?!?p> 朱祁鈺看了看汪淑賢,見她沒有繼續(xù)追問,,心中松了口氣,。
二人分開后。
朱祁鈺遣一小侍從去仁壽宮通報,,自己晚間回去請安,。
他真心不想再生事端,如今朝局并不在掌握之中,,所以放權是最好的選擇,。
而內(nèi)廷那些婦人放出的傳言雖傷不了他,卻也惹人心煩,。
真讓他憂心的,,還是孫太后家的那些外戚。
其父孫忠雖無實權,,卻與國子監(jiān)前祭酒李時勉有救命之恩,,又與那些三千酸儒朽生多有往來,僅此一項便容不得他不頭疼,。
其兄孫繼宗為府軍前衛(wèi)指揮使,,雖“領俸不領事”,,卻與上二十六衛(wèi)多位指揮使交好。
亦是未來奪門之變的主導者之一,,還帶著全家男丁起事,,若此后無孫太后示意,他敢嗎,。
這也說明,,孫太后與娘家聯(lián)系緊密。
如今孫太后病倒,,孫家就曾多次派人探望,,甚至想留宿照料。
雖被以內(nèi)廷不得外臣留宿給拒了,,但難免孫家不起疑心,。
可能這個時候已經(jīng)在想對策了。
朱祁鈺剛剛步入武英門,,就見一隊錦衣衛(wèi)將軍急奔而至,。
“錦衣衛(wèi)總旗大漢將軍陳清,有要事稟報王爺,?!?p> 這一隊錦衣將軍單膝跪拜在臺階之下,,為首之人高呼一聲,。
朱祁鈺看著他,淡然道:“講,?!?p> “稟王爺,都察院右都御史陳鎰領群臣于午門叩情,,群臣激憤,,望王爺決斷?!?p> 該來的還是要來,。
朱祁鈺頭也不回的對陳玉吩咐道:“玉哥兒,你去跟老公爺和于卿說一聲,,本王先去安撫群臣,。”
“喏”
陳玉應聲入門,,去找內(nèi)里的兩位去了,。
“陳清,頭前帶路,?!?p> “喏”
陳清起身帶著大漢將軍走在前頭引路。
還沒走到西華門的汪淑賢見到此情,秀眉一皺,,望著向右順門而去的朱祁鈺一行,。
直到眾人身影消失在門里,才收回目光,,臨走時遣一侍女前去探情,。
“臣請......”
“殿下......清奸佞......”
“臣請監(jiān)國郕王殿下清奸佞......”
“臣請監(jiān)國郕王殿下清奸佞......”
剛過右順門,聲音一浪接過一浪,,聽的朱祁鈺很是心煩,。
這種逼宮他是第一次見,但不是第一次聽說,,多是御史言官居聚眾刷臉刷名望,。
作為一個上位者,最是厭煩這種事情,。
沒走幾步,,朱祁鈺心中就有了思量,拉住大漢將軍陳清在其耳邊一陣低語,。
陳清應喏后,,安排副手帶領朱祁鈺繼續(xù)前行,自己帶著幾個人先行離開,。
臨到午門右門,,朱祁鈺便駐足不前,沒事欣賞欣賞遠景,,抬頭看看城墻,。
無聊的打發(fā)這時間。
對于僅有一墻之隔的陳情之聲,,也任由群臣喊叫,,他仿若沒聽到一般置若罔聞。
他沒有讓陳情的文臣去奉天殿,,那是因為他不想讓太宗建立的根基,,染上不干凈的東西。
他不想讓皇權的象征,,抹上一縷血色,,哪怕抹血也只能是在地基之下,而不是奉天之上,。
朱祁鈺算算時間,,約莫過了半柱香的功夫,軍機和內(nèi)閣估計都已得了消息,。
這才領著人向左門洞走去,。
剛步入門洞,,就望見門外跪拜這數(shù)十位文臣。
許是被人看到,,就停前方一聲高呼,。
“監(jiān)國殿下來了……”
門外還在激動的群臣忽然一靜,緊接著山呼海嘯而至,。
“請監(jiān)國殿下斬殺閹黨……”
群臣撲倒在地,,沒了聲息,靜等朱祁鈺回復,。
朱祁鈺知道從他走進左門的那一刻起,,他將君臨天下,不過這步棋不好走,。
走對萬事無憂,,走錯寸步難行。
步出門洞,,朱祁鈺兩手相合藏與袖中,,雙眼微瞇,靜立不言,。
這一刻午門廣場格外寂靜,,與之前判若兩景。
跪在最前面的陳溢,,也就是這件事的主導者,,等了許久不見朱祁鈺發(fā)話。
心中一沉,,臉色也隨之變得難看,,好在面朝御磚沒人看到,。
這跟計劃不一樣啊,,郕王不是應該驚慌失措嗎,怎會如此鎮(zhèn)定,?
思量一番后打定主意,,身體微拱從袖中取出一本奏疏。
雙手托舉過頭,。
“稟監(jiān)國殿下,,臣下有本啟奏?!?p> 過了數(shù)息,,才聽到一道不急不緩的聲音。
“奏來,?!?p> “喏,。”
陳溢聞言趕忙拜匐,,起身打開奏疏就念,,生怕朱祁鈺反悔似的。
“嘗謂擅政專權者,,尚難逃于顯戮,。陷君誤國者,當速寘于嚴刑,,論十惡,,莫加其罪雖萬死猶有余辜,天地不容,,神人共怒,。
切照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王振,本自刑余,,幸居內(nèi)侍素無學問之益,,豈有經(jīng)綸之才,誤蒙圣上眷顧之隆,,逾于師保倚托之重,,過于丘山為振者。
自合竭誠守分以圖補報,,豈期恃寵狎恩,,奪主上之威福,懷奸狹詐,,紊祖宗之典章,。
每事不由于朝廷出語,自稱為圣旨,,不顧眾議之公,,惟專獨斷之柄。
視勛戚如奴隸,,目天子為門生,,中外寒心,縉紳側目,,賣官鬻爵則賄賂大行,,恣毒逞兇則誅殺無忌,孕婦被剖,,童稚遭屠,,傷天地之至和,致宮殿于回祿,。
邇者,,胡寇犯邊,,止宜命將討罪,緣振乃山西人,,因見大同有警,,逼脅圣駕親征,備歷艱危躬冒矢石既,,欲保全其家,,又欲光幸其第,增一己之威勢,,屈萬乘之尊嚴,。
彼時,文武群臣恐陷不測之禍,,上章懇留皇上,,畏其強愎不臣,不得已而強行,,輿論皆欲駐蹕宣府,,被振逼脅直抵大同。兵柄在其掌握,,總戎懼其威權,,親信小人欽天監(jiān)官彭德清,不擇善地駐劄,,以致逆虜犯蹕,,邀留乘輿。
扈從官軍肝腦涂地,,宗社為之震驚,,臣民為之痛憤,原其罪惡雖殄,,滅其族,,籍沒其家亦不足以。
上回列圣在天之怒,,下雪全師覆沒之冤,,況振一門貴盛,,素無汗馬之勞,,屢肆奸回,尤甚指鹿之釁,,馳馬入正陽門,,蓄扈不軌之心......
......
......
所任尚書王驥,遠征麓川無功,,則略不加罪,。欲使其侄王山專錦衣之柄......
......
縱侄王林等,,淫亂暴橫強擡良家子女,奪占鄰家地基,。甚至搬擡官物,,出入朝門守衛(wèi)官軍不敢盤詰……
......
邪佞投之則生,善良悖之則死,,勛臣多結為姻親,,勇士悉布為牙爪,養(yǎng)群馬于內(nèi)廄,,僣服用如尚方,。
侄婦之喪,孫婦之葬,,越禮制而犯分雖王者莫能及,。
罪惡滔天,擢發(fā)難數(shù),,怨聲動地,,粉骨莫償。
雖三尺之童,,恨不寢其皮,,飲其血。六軍之眾,,皆欲刳其心,,剖其肝。
雖漢之石顯,,唐之仇士良,,宋之童貫罪惡未有若此之甚者也。
臣等切思天下者,,祖宗列圣之天下也由此奸賊幾至傾危,。
若不明正典刑,則親王宗室及四海臣民皆痛心扼腕,,寧無異議之可慮乎,,復恐此賊潛匿偷生。
乞令諸司緝捕得獲,,萬銼其尸,,以伸天下之憤,以釋神人之怒,,仍將其九族誅夷,,籍沒家產(chǎn)財物寶貨,給付陣亡之家發(fā),,其祖宗墳墓暴棄骸骨,。
庶幾可以固臣民之歸心,,鼓三軍之銳氣,剿逆虜之強暴,,解圣駕之拘留,,宗社復安端在于此。
不然,,無以警戒將來人,。
懇請監(jiān)國殿下下旨誅其族,滅其黨,?!?p> 在陳溢念奏這會兒,朱祁鈺看了看陳溢身后跪的官員大多都穿著六科十三道的官服,。
功勛貴戚,,軍機內(nèi)閣大臣,六部尚書侍郎,,內(nèi)庭掌事太監(jiān),,錦衣衛(wèi)千戶以上官員此時均至。
這其中的幾位大臣顯然沒有插手的意思,,因為今天這事很好解決,,無外乎就是泄憤。
如今這個時候,,因土木堡之事的壓抑,,朝廷朝野都需要一次宣泄,而宣泄的對象,,不用說就是王振這一家子最合適,。
這是在逼著朱祁鈺表態(tài)。
當然,,這其中也不乏考校朱祁鈺之意,。
而剛升任錦衣衛(wèi)指揮使的馬順,王振的侄子王山,、王林,,內(nèi)監(jiān)毛貴、王長隨等王振派系的人臉上都氣的通紅,,又不敢呵斥,,畢竟他們的靠山不在這兒。
心里別說多憋屈了,。
“誅其族,,滅其黨......”
“誅其族,滅其黨......”
“誅其族,,滅其黨......”
重要的事情說三遍,。
陳溢念罷,其后群臣高呼,。
原本馬順就怒不可遏,,可被群臣高聲一陣,反而清明了不少,。
我特么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啊,,掌握皇帝親軍,監(jiān)察百官,,又有皇上親征前留下的諭令,。
小雞崽子的,老子還收拾不了你們,。
想到這,,他就上前準備開口呵斥。
“你......哎呦......”
哪知道剛出聲,,自己后腰眼上就挨了一下,,整個人撲倒在地。
他哪知道旁邊有個人一直在注意著他,,就在他剛開口的時候,,就給了他一腳。
這人卻是他最的親信之人,,掌錦衣衛(wèi)北鎮(zhèn)撫司鎮(zhèn)撫使劉明,。
不等倒地的馬順反應過來,劉明便上前卸下他的繡春刀和象牙腰牌,,不知從哪弄了個繩子,,背縛馬順的雙手。
這個時候馬順再笨也知道是誰了,,心中怒火中燒,,目眥圓瞪。
也不顧腰上的疼痛,,聲嘶力竭道:“劉明,,你膽敢如此......唔唔......”
哪知被劉明一腳踩在臉上,說不出話來,。
“都這個時候了,,還那么多話,真是不知死活,?!?p> 周圍文武大臣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弄的一愣一愣的,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這時朱祁鈺走了過來,,看著地上的馬順,笑了笑,。
“王爺,。”
劉明將馬順的象牙腰牌遞給朱祁鈺,,依然踩著馬順的臉,,好像沒有抬腳的意思。
“咳咳......”
朱祁鈺接過象牙腰牌,,咳嗽一聲提醒劉明的不雅動作,。
大臣們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一些心思細膩的朝臣也回過味來了,。
郕王不簡單?。?p> “王爺,?”
劉明不明就里,,以為朱祁鈺還有事說,試探性的問了一聲,。
朱祁鈺此時內(nèi)心很是無語,,我特么能說不認識他嗎,你誰啊,,哪個部分的,?
你特么是怎么混到錦衣衛(wèi)從四品鎮(zhèn)撫使的?
好吧,,我承認其中確實有我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