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 五
聽到他們聊起了云騎衛(wèi),,趙軼便飄然起身,,笑對梁書說道:
“我就說你不是專門來看我的吧,,哼,,你們聊吧,,正好我也乏了,先回去補個覺。誒對了,,咱們好久沒在一起用膳了呢,,我吩咐膳房多做些你愛吃的,,大家一起熱鬧熱鬧?!?p> 趙軼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后一句話時竟已經(jīng)有些接不上氣,商孟林趕忙笑著接過話頭:“放心吧,,我會照顧好退之的,,你快去休息,聽說趙爍道長今天肯能會提早過來呢,?!?p> 趙軼似有嗔怪的看了商孟林一眼,,臉上的笑意卻又濃了幾分,,轉(zhuǎn)向江嶼說道:“先生慢聊,本宮先失陪了,?!?p> “哦!殿下留步,!”
見趙軼要走,,江嶼一拍額頭,連忙從藥箱里拿了個小巧的白瓷瓶子出來,,瓶口用蠟油封著,,瓶身上貼有寫著“百花玉露丸”的紅紙條。
“我這百花玉露丸可以清心滌氣,,正對殿下的癥狀,,睡覺之前可以服上一丸,或許可以能讓您睡個好覺,?!?p> 適才為趙軼推秋千的侍女從江嶼手里接過藥瓶,趙軼盈盈頷首致謝之后便回了寢殿,。
就這幾句話的功夫,,梁書又被蚊子咬了好幾個包,商孟林見狀便把兩人帶到了自己的書房,。
商孟林的“舒望齋”是一間名副其實的書房,,外間像是個書庫,密密麻麻的擺了許多書架,,從竹簡到線裝書冊應(yīng)有盡有,。不過保存這些書冊可不容易,諾大的空間只有兩扇用作通風(fēng)的氣窗,,以至于這里的光線異?;璋?,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說不出莫名的怪味。
兩列書架之間留有一條通道,,一直往里便是真正的書房所在,。
看著門頭上掛著“舒望齋”的題字,江嶼不禁擔心木門之后會否也是這般光景,,不想門開之后,,里面之后竟是一個寬敞明亮的雅致空間。
迎面便是一扇《松鶴圖》的屏風(fēng),,繞過屏風(fēng)便是會客的所在,,分賓主依次擺著四套桌椅,每張桌上都有茶具和插花,,看品種,,大約都是從自家花園里采折下來的新鮮花卉,一枝月桂兩朵春菊,,都不是什么名貴的品種,,插在素瓷瓶里不僅別有雅趣,更是甜香撲鼻,。
書房另一邊的窗前擺著一張琴床,,旁邊還有銅盆、矮凳和香爐等物,。
琴床的對面便是一張寬大的書桌,,文房四寶一應(yīng)俱全,厚厚的幾堆卷宗和文稿分別擺放在左右兩側(cè),,盡管桌面上已經(jīng)沒有多少空余的空間,,卻絲毫不顯凌亂。
商孟林請兩人入座之后,,便搖鈴吩咐下人上茶,。
待一切準備停當之后,商孟林便直言道:“退之,,你今天不會是特意為了宏恩觀的事情才來的吧,?”
梁書莞爾一笑:“也不全是為了這事兒,江嶼也一直想要過來給阿姐送藥的,?!?p> 商孟林默然點頭,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打聽宏恩觀的事情,,不過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宏恩觀事涉謀逆,陳影也是奉旨辦差。只是因為不想引起震動,,才命西城兵馬司以剿匪為名連夜出手,。這里的干系莫說是你,只怕就連劉大人和梁侯也不敢沾惹,?!?p> 梁書雖然并不喜歡商孟林,卻也不是不識好歹,,見對方是真心不愿自己惹事兒,,便笑著點頭:“既然你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我索性就明說好了,?!?p> 他見對方并沒拒絕,便把追查宏恩觀的經(jīng)過合盤說了一遍,,只隱去了與太子有關(guān)的內(nèi)容,。
商孟林聽后倒不覺得奇怪:“如你所說,陛下是因為那個叫張寒的太監(jiān)才下令對宏恩觀動手的嗎,?既然張寒是仁宗皇帝的親信,,或許竇章從他身上找到了什么東西也說不定,。這么說來……連夜突襲宏恩觀似乎也有先下手為強的意思了,,或許那里藏了什么東西也說不定呢?!?p> 梁書點頭:“其實我們也是這么想的,,可當年的宏恩觀早就被大火付之一炬了,如今天井坊的那一座只是后人重建的,,實在想不出會有什么東XZ在那里,。”
“也許他們要找是人,?!?p> 兩人同時看向江嶼,只見他他的眼睛正盯著墻上的一幅牧牛圖欣賞,,嘴里卻說道:“剛才不是還說跑了一個人嗎,,會不會跟那個人有關(guān)呢?”
此言一出,,三人同時收住了話頭,。
許是不想氣氛太過尷尬,默了半晌之后梁書忽然和商孟林拉起了家常:“聽阿姐說你最近很忙,?三個頂頭上司都沒在,,你有什么好忙的啊?”
商孟林聞言便長長的嘆了口氣:“就因為他們不在我才忙啊,,原來只要聽命做事兒就好,,現(xiàn)在卻事事都要我拿主意。你也知道,,兵部若是出錯,,搞不好便要堆起尸山血海,這種壓力可不是坐在刑部能感受到的,?!?p> 梁書動了動眉頭,不解道:“眼下四海升平又沒有仗好打,,哪來的尸山血海,?”
商孟林搖頭苦笑:“別人說這話我還可以理解,你梁退之可是將門之后,,難道會不清楚五年換將的規(guī)矩嗎,?”
五年換將是太祖皇帝立下的規(guī)矩,說的是邊關(guān)守軍的將軍每隔五年便要輪換駐防,,一來是因為邊關(guān)要塞難免有許多苦寒之地,,輪換駐防之后,吃苦和享樂的機會可以均等,。二來也是防止守將和守軍之間的關(guān)系太過緊密,,以防尾大不掉。只是代宗即位之后廣興刀兵,,整整十年都在打仗,,這五年換將的規(guī)矩便也早就被人拋到了腦后,以至于梁書竟一時沒明白商孟林的意思,。
“這……陛下醉心于長生,,怎么又有閑情去管這些瑣事了?”
商孟林搖頭嘆息:“哼,,還是不是托了岳崇山的福,,這家伙死后,瀘州和定州等地的百姓聯(lián)名上告他草菅人命,,用百姓的尸體冒充盜匪充數(shù),,把個大好的河山治理的民不聊生匪患頻頻。陛下這才想起五年換將的事情,,當即便下了旨意要在年末之前完成都一批輪換,。”
忽然聽見岳崇山的名字江嶼的心忽的一抽,,下意識的把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普天之下也只有他和方怡白知道,岳崇山竟是死在了區(qū)區(qū)六百兩上,要是梁書知道岳崇山是間接死在了自己手上,,也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梁書當然不知道身邊的江嶼心懷鬼胎,只對著商孟林笑道:“薛長河和宋延壽怕不是為了躲這差事才稱病在家的吧,?”
他見商孟林一怔,,便又繼續(xù)打趣道:“不如你也稱病算了,不是有句話叫兵部不空……就怎么來著,?”
江嶼黑線,,趕忙攔住梁書解釋道:“那叫地獄不空誓不成佛,那說的是地藏王菩薩,。一會兒出門你可離我遠點兒,,老天爺打雷劈你的時候可別連累了我?!?p> 梁書大咧咧的擺了擺手:“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吧,,你給陛下來個空城計他又能怎樣呢,再過幾天他又要開爐煉丹了,,到時候他早就把你這事兒忘干凈了,。”
商孟林緩緩搖頭:“那怎么行啊,,這件事兒關(guān)乎百姓關(guān)乎社稷,,為了不讓別的地方再變成第二個瀘州,也為了不辜負陛下的信任,,即便是再難我也要妥善辦好,?!?p> 梁書聞言卻也正色了起來:“都說你看事通透,,我倒覺得你是當局者迷呢?!?p> 商孟林的眉頭輕挑,,對梁書做了個請的手勢,梁書便繼續(xù)說道:“邊軍與守將之間的關(guān)系千絲萬縷,,早年的換將都是由各軍的統(tǒng)帥決定之后上報名單,,兵部在審閱之后一般都是照準的。畢竟只有跟各軍的統(tǒng)帥才最了解自己手下的將軍和軍士,。如今讓你一個沒帶過兵的書生來做這事兒豈不是太過兒戲了嗎,?”
梁書的話說的很重,卻也都能切中要害,。商孟林并不氣餒,,反而沖他拱手請教道:“退之可有妙計?”
梁書嘖了一聲,撓頭道:“這種事兒我能有什么辦法,,你不如去找薛大人和宋大人問問,,你直言相詢,他們總不至于不管你吧,?!?p> 商孟林連連點頭:“你說得對,明天我就去宋大人家里請教一二,,他是西軍出身,,這換將不如就先從西軍開始好了?!?p> 梁書要說的都說完了,,便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余光一掃卻忽然瞥見江嶼似乎再沖自己做鬼臉,。偷眼回頭一看,,果然見他正對著自己擠眉弄眼,看了半天才看出他的口型似乎在說“鬼火”二字,。
靈光一閃,,立時便想起武盡忠曾說過宋延齡將軍應(yīng)該也知道鬼火的事情,而宋延齡便是宋延壽的嫡親大哥,,何不借此機會去找宋延齡聊聊鬼火呢,。
想到這里,他便猛地一拍大腿,,豪邁道:“你別怕,,到時候我跟江嶼與你同去看望宋大人,別忘了江嶼可是治好了王老尚書的神醫(y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