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西皮起,,蓮步輕移,,緩緩登臺。
“海島冰輪初轉(zhuǎn)騰,,見玉兔又早東升???”
聲音敞亮明潤,宛如鶯啼,,聽的人心馳神往。
臺上的貴妃珠光寶氣,,美目流轉(zhuǎn),,胡琴夾著尖嗓子,吊著人的精神,。
二樓的包間里錢信厚,,漫不經(jīng)心的轉(zhuǎn)著手里的玉扳指,目光卻死死地盯著臺上的人,。
“戲嘛,,倒是唱得不錯,可惜心卻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p> 一旁的小廝斟了杯茶水,“咱們就給他好好正正心,,讓他知道誰才是天,,誰才是地?!?p> 三十年代的北平有一種瑰麗的嘈雜,,這嘈雜中的瑰麗耀眼在光芒萬丈的“葉娘子”身上。
臺上的戲終了,,臺下的人卻入了畫境,,跟著曲子飄到開元盛世,尋找一絲絲慰藉,。
鏡子里的人褪去脂粉,,露出一張清俊的臉,雙目有神生的秀氣,,扮上女裝雌雄莫辨,。
卸了假發(fā)片,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fā)換上一襲青衫,,長身如玉,。
等到酒樓里的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葉飛戴了帽子從后門悄悄離開,。
街上的行人神色匆匆,,零零星星幾個小攤販,亂糟糟的世道里人人都自顧不暇,天一擦黑早早便收了東西,。
“斷腸處,。”葉飛停在一個煙草攤子前面,,拿出幾枚大洋,。
“真不巧,剛賣完,?!睌傊骺戳艘谎叟赃呇策壍氖勘懊髟乱乖趺礃??”
攤主遞過去一根煙,,雙手交接之時一個紙團鉆進了葉飛的袖子。
葉飛不露痕跡的觀察了一下四周,,之后猛的咳嗽起來擺擺手道:“這煙太嗆了,。”
葉飛在街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了好幾圈,,確定身后沒有人跟著才打道回府,。
小靈倒了杯水遞過去,“今兒怎么這么晚回來,?錢信厚派人送了請?zhí)?。?p> 葉飛拿著請?zhí)?,眉頭微微蹙起來,。
錢信厚是北平城里出了名的漢奸,與日本人合資開場,,暗地里做了不少禍國殃民的事,。
組織前腳剛出了事,葉飛后腳就收到了請?zhí)?,說是給錢老爺?shù)奈迨髩叟鮽€戲場,。
明擺著是場鴻門宴,若此時離開,,反叫人抓住了把柄,。
“小靈,你先去找駱青州他們,?!?p> 二、
錢府里面是標準的晚清做派,,里面大有乾坤,,像個縮小版的皇宮。
來參加壽宴的都是些達官貴人,葉飛觀察了一圈,,放了禮物避開人群,,向花園里走去。
剛下過雨,,天氣陰沉沉的,,角落里的一簇海棠花卻開的嬌艷欲滴,白里透紅,,一下子抓了眼球,。
葉飛微微探下身,淡淡的香氣縈繞鼻尖,。
承玉急匆匆的趕去花園,昨天下了一夜的雨,,可別把她辛辛苦苦種的海棠花全打落了,。
忽的腳步一停,透過綠葉,,只見一個清瘦的身影站在花前,,自顧自地說著什么。
素白的袍子,,粉嫩的花蕊,,襯得那人文雅清秀。
只見他折了一朵花,,輕輕地別在衣襟上,,眉梢?guī)еσ狻R豢|光穿過烏云隨著承玉的目光一道落在他身上,。
“你是誰,?”
承玉募得出聲,嚇的葉飛一顫,,衣襟上的花朵險些脫落,。
抬首看到一個唇紅齒白的小姑娘,約莫十三四歲,,做著舊時格格的裝扮,。
承玉瞧著他衣襟上的海棠花,只覺得這朵格外漂亮,,不由道:“這花真襯你,。”
葉飛不動聲色的打量了她一下,,最后笑道:“都是種花的人手巧,。”
承玉聽到夸獎得意道:“那是,費了我好大功夫呢,?!?p> 轟隆一串雷聲在天空炸裂,緊接著大雨劈頭蓋臉的砸下來,。
葉飛撩起衣擺撐在承玉頭頂,,“前面有個涼亭?!?p> 緊接著又是一陣雷鳴,。
跑進亭子里的時候,葉飛的衣服已經(jīng)濕透了,,黑發(fā)貼著額頭,,雨珠順著鬢角滑落在地。
繡著海棠花的帕子被一只玉白的小手送到眼前,,對上承玉帶笑的雙眼,,“你生的可真好看?!?p> 葉飛被一個小姑娘這樣直白的贊美,,一時間竟有些不好意思。
接過帕子還未來得及道謝,,就聽見一聲哀嘆,,承玉悲痛的趴在欄桿上“我的花,開了不到兩天就雨打風(fēng)吹去了,?!?p> 葉飛擦了擦臉上的雨水笑道:“海棠春睡,雨來了,,花就醒了,。”
承玉聞言轉(zhuǎn)過頭問道:“醒了便要走,?那這花也太無情了,,怎不念著我養(yǎng)它的情分?”
“這花就是念著你的好,,不想讓你看它凋謝的樣子,,倒不如在開得最旺盛的時候離開,反倒讓你記著她的美,?!比~飛道。
“這么了解,,莫非你是海棠花成了精,?”承玉眨著眼睛打趣道,。
葉飛微微低著頭,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嬤嬤撐著傘尋了過來,。
承玉繞過回廊,扭頭看著涼亭里的葉飛,,一身白衣,,負手而立,襟上的一朵紅花,,平添了幾分風(fēng)流,。
不料葉飛忽然轉(zhuǎn)身,四目相對,,葉飛莞爾,,承玉忽的一陣臉紅。
晚間葉飛登上早已備好的戲臺,,一嗓子出來,,乍破銀瓶一般貫透穹宇,冰雪一般的嗓子配著清風(fēng)明月,。
承玉生生的看呆了,約莫是畫里走出來的神仙吧,。
高臺上葉飛身子綽約,,一顰一笑皆是萬種風(fēng)情。
一曲終了,,掌聲如雷,。
“葉老板的嗓子可是越發(fā)的亮了?!卞X信厚舉著酒杯,,目光從上到下環(huán)繞葉飛。
“吃的就是這碗飯,,不能對不起看客,。”葉飛淡淡道,。
“也是,,唱戲的可得護好嗓子,嗆人的煙可得少吸,?!卞X信厚將杯里的酒一飲而盡,搖了搖空的酒杯“葉老板賞個臉,?”
葉飛笑了笑,,推辭道:“錢老爺說的對,,這煙吸不得,酒自然也沾不得,?!闭f著將酒杯放在了一旁。
錢信厚意味深長的看著他,,“今兒早上在城外抓了個不安分的煙販子,,說是給葉老板進貨去了?!?p> 葉飛不以為然的笑了一下,,“葉某好歹是個角,誰不想沾沾親帶帶故,,這北平城里編排我的人少嗎,?井大門的老婆婆還成天說燒餅是給我做的呢?!?p> 錢信厚看著他,,皮笑肉不笑“樹大招風(fēng),當心被人連根拔了,?!?p> “爹!”耳邊傳來姑娘家的聲音,,轉(zhuǎn)身看去,,承玉笑意盈盈的立在月光下,鍍了一層銀輝,。
承玉的目光落在葉飛衣襟的海棠花上,,“先生唱的可真好,我平日里自己也琢磨了一點兒,,先生賞臉指導(dǎo)一下,。”
摘了我的花,,總得留下點什么吧,。小承玉心里想,
這時錢信厚彎了彎嘴角,,拍了拍葉飛的肩膀,,“小女開口了,不如葉老板就在府里呆上幾日既能指導(dǎo)小女,,還能避避風(fēng)頭,。”
葉飛面上仍是淡淡的,,他早便知道今日是回不去的,,于是順道而下,,“錢老板盛意卻之不恭?!?p> 三
第二天,,城里就傳出了榮和鋼廠的千金拜在了“葉娘子”門下。
說是拜師,,不過是變相監(jiān)督。錢信厚心里不可能就這么輕易地打消懷疑葉飛的念頭,,時刻盯著他,。
“夏練三伏,,冬練三九,?!?p> 葉飛將她的腿又抬高了一些,引來了承玉的一陣慘叫,。葉飛不為所動,。
“你起步本來就晚,,骨頭硬的不得了,,更得下苦功夫,?!比~飛閑散的躺在樹蔭下的軟塌上,漫不經(jīng)心,。
長時間在太陽下暴曬,,承玉的眼前有些暈眩,,汗水流進了眼里,,火辣的刺痛感喚醒了她的一些神志,。
葉飛滿腦子納悶兒,,這富貴人家的小姐怎么這么能忍,,磨了一個多月一句怨言沒有,,反倒學(xué)的有模有樣起來,。
他已經(jīng)呆了一個多月了,不曾露出半點馬腳,,只是這鋼廠的小姐過于粘人,到哪都要跟著,,葉飛想著對她狠一點,讓她離自己遠點,。
“撲通,!”一聲,,女娃娃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承玉醒來時看到的是葉飛關(guān)切的目光。
“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葉飛柔聲問道,,將她額頭上的毛巾換成新的,手指上擦了一些藥膏,,輕輕地按摩在承玉兩側(cè)的太陽穴,。
“先生之前也吃這樣的苦?”承玉問道,。
葉飛的手一頓,,“我?guī)煾副冗@更狠,,算了,以后對你輕些便是,?!?p> 承玉掙扎的坐起身,“不用不用,,先生能吃的苦,,我也能?!毙」媚飯砸愕哪抗饪吹娜~飛心里有些動容,。
“先生,你看我!”
承玉輕松的將腳踢到了頭頂,,一個后翻,,漂漂亮亮的落地。
不得不承認這么些日子下來,,她倒還真唱出個模樣來了,。
陰差陽錯的收了個女徒弟,前前后后的跟著他,。面上說是師徒情深,,葉飛心里清楚錢承玉就是根繩子,到哪兒都得綁著他,,不過這繩子軟軟的感覺倒也不賴,。
上元佳節(jié)到了,冷清的街道一下子熱鬧起來,,張燈結(jié)彩,,人來人往。
承玉拿著根糖葫蘆,,美滋滋的跟在葉飛身后,,幾次想要與他交談,卻總是跟不上他過快的步伐,,承玉憋了一肚子氣,,一把抓住了葉飛的手。
葉飛一臉警惕的環(huán)顧四周,,正想辦法甩掉錢府的仆人,。
掌心忽然一片柔軟,有些茫然的回過身,,撞上一雙靈動的眼睛,。
承玉嘟著嘴巴,有些哀怨的看著他,。
遠處一個大漢粗魯?shù)赝崎_旁人,,葉飛下意識的將她護進懷里。
小臉貼著溫?zé)岬男靥?,聽到心臟跳動地聲音,。承玉雙手環(huán)住他的腰,在他懷里蹭了蹭,。
避開人群,,葉飛低頭,,黑白分明的眸子透著一股狡黠。
一眼,,魂飛天外,一念,,心魔乍起,。
葉飛猛地將承玉推開。
溫暖驟然散去,,承玉跌倒在地,,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葉飛,。
葉飛穩(wěn)了穩(wěn)心神,將承玉扶起,不自然的別過臉問道:“你,,你沒事吧?!?p> 掌心又是一片溫暖,,承玉仰著小臉安慰道:“先生要牽好我啊,,不然會走散的,?!背杏裢嶂X袋,雙眸澄澈,,小嘴吐出淡淡的白氣,。
鬼使神差的,葉飛點了點頭,。
街上突然一陣暴動,,泛著冷光的砍刀嚇壞了眾人,引起一片騷亂,。
葉飛將承玉護在身后,,匪徒們蒙著臉,將人群轟開打散了錢府的仆人,。
為首的匪徒,,舉著刀向葉飛沖過來,。葉飛迎上去與他廝打起來。
“停停停,!出人命了,!”
匪首狼狽護著腦袋,葉飛一把扯下他的蒙臉布,,看清后摔了回去,“駱青州你有病我?guī)湍阒?!”說著拳頭又招呼上去,。
兩人坐在地上,葉飛嫌棄的看著腫成豬頭的駱青州,,“什么時候改行做山匪了,?”
駱青州將嘴里的血沫吐出來,“什么山匪,,這叫喬裝打扮,,順便劫個富濟個貧?!?p> 葉飛正想嘲諷幾句,,扭頭卻發(fā)現(xiàn)承玉不見了,立刻揪住駱青州的領(lǐng)子質(zhì)問道:“人呢,!”
駱青州雙眉一挑,,明知故問“什么人?”
葉飛二話不說一拳撂過去,。
“她到底在哪,?”葉飛有些焦急。
駱青州一臉看戲的表情,,“怎么,?漢奸的女兒當媳婦養(yǎng)呢?”
葉飛壓著怒氣,,“你小子皮癢是不是,?”
駱青州癟了癟嘴,“小靈照顧著呢,。你小子幾年不見,,拳頭越來越硬了?!?p> 葉飛推了推他,,“快帶我去見她?!?p> 駱青州知道葉飛被困在錢府里,,想趁著這次機會將葉飛救出來,,沒想到還帶了個拖油瓶。
“反正是個漢奸的女兒,,扔在荒地里自生自滅,,管她做什么,早晚是要死的,?!?p> 駱青州擦著嘴角的血跡,輕描淡寫,。
葉飛將承玉抱在懷里,,向門外走去一字一句道:“我不準動她?!?p> “老子花了這么大力氣,,你不跟我走?”駱青州堵在門口,。
葉飛反問道:“為什么要走,?”
“請神容易送神難,待了這么久沒有點兒收獲,,對得起誰,?”
駱青州看了一眼昏迷的錢承玉,二話不說抽出腰間的砍刀,。
葉飛微微退后警惕道:“我說了不能動她,。”
駱青州嗤笑一聲,,“虧你還是個唱戲的,,不知道做戲要做的真一點?!?p> 四,、
葉飛身上被砍了三刀,昏迷了好幾天,,錢承玉除了臉蹭臟了點,,毫發(fā)無損。
“先生,,該換藥了,。”錢承玉推門而入,。
“小傷而已,,我自己來就行?!?p> 葉飛看著傷口心里罵娘,,這小子就是公報私仇,。
“那些人著實可惡,我爹已經(jīng)派人去抓他們了,,先生放心,。”
錢承玉將藥膏準備好,,要給葉飛敷藥,。葉飛不好意思再次拒絕,只得伸出胳膊,。
皙白的手指觸摸著他的肩膀,,冰冰涼涼,讓葉飛有些心猿意馬,。
“我勸你別生了不該生的心思,退一萬步講十四歲和二十四歲差著十年,?!瘪樓嘀菖R走時放下這些話。
葉飛有些氣躁,,揉了揉眉心,。
“先生不舒服?”
承玉靠過來將手摁在他的太陽穴上按摩,,葉飛有些慌亂的將她推開,,“沒事,我自己來就好,?!?p> 葉飛的動作有點大,推得錢承玉一個趔趄,,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葉飛尷尬的笑了笑,“我沒事的,,你先去玩吧,。”
錢承玉低著頭嘟囔道:“我想跟先生玩,?!?p> 葉飛搖了搖頭,“你想讓我流血而亡,?”
“所以,,你就讓我?guī)湍惆鷤诎 ,!?p> 錢承玉猛地抬起頭眨了眨眼睛,,迅速又來到了他跟前,。
葉飛寵溺的拍了拍他的腦袋,沒有再拒絕,。
三年轉(zhuǎn)瞬即逝,,錢府的日子平靜安詳,外面的情勢腥風(fēng)血雨,,風(fēng)大了,,紙糊的窗子不管用了。
“來人,,給我好好地搜,!”黃永昌帶人闖進錢府,翻箱倒柜,。
錢信厚和黃永昌素來不對付,,兩個人在日本人面前也是明爭暗斗,黃永昌不知從哪里聽聞錢信厚私通共匪,,趁他出門,,便帶人闖了進來。
“你們干什么,?”管家怒道,。
“找漢奸!”
黃永昌一拳錘在老管家的鼻梁上,,沾了一手鮮血,,“搜,給我好好搜,,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放過,。”
葉飛從戲院里回來,,剛進門便看到這群不速之客,,思量前后,疾步走過去,。
“你們真是太過分了,!”
錢承玉攔在葉飛的屋子前面,沖著憲兵呵斥,,“這叫私闖民宅,,我爹不會放過你們的?!?p> 黑洞洞的槍口對著錢承玉,,可小姑娘的臉上沒有半點懼怕。
黃永昌正在別的屋子搜查,,聽到動靜趕了過來,。
紅門黃衣,,綠葉嬌花。
這是黃永昌看到錢承玉唯一想到的詞,。
“你爹算什么東西,?老子要搜便搜?!秉S永昌推開錢承玉,,順手摸了一把她的臉。
一群憲兵沖進葉飛的屋子,。
葉飛看見被憲兵圍著的錢承玉,,連忙趕過去。
“先生,,我攔不住他們,。”
錢承玉氣的眼眶紅了一圈,。
葉飛將她護在身后,,目光冷冷的盯著屋子。
刺刀將書架推翻,,把紙張劃得破破爛爛,屋子里一片狼藉,。
“這是什么,!”
黃永昌將一本《長生殿》拾起來,上面密密麻麻的用朱筆做了不少批注,。
錢承玉見他如此過分,,心里早已經(jīng)按捺不住,上去奪了過來,,“這是先生給我講解的戲文,,你看得懂嗎!”
黃永昌將目光放在葉飛身上,,“戲文,?”
葉飛面色不悅,“長官要是沒發(fā)現(xiàn)什么,,還請給葉某一個空地收拾東西,。”
黃永昌正要進一步發(fā)作,,忽然聽到一聲槍響,,錢信厚帶人圍了過來。
錢信厚上來給了黃永昌一巴掌,,“呸,,狗娘養(yǎng)的,,找人找到我頭上來了,今天不可能就這么輕易放過你,?!?p> 待眾人散去,留下一地紙屑和臟亂的腳印,。
葉飛默默看著地上的那本《長生殿》,。錢承玉將戲本拾起來,拍了拍上面的泥土,,翻閱了幾眼,,密密麻麻的標滿了批注,全是些她看不懂的文字,。
錢承玉將書遞給葉飛,,目光里帶著些探尋的意味。
“這上面的批注好像與我的那本不太一樣,,上面的字我都看不懂,。”錢承玉疑惑道,。
葉飛波瀾不驚的接過來,,“古舊文字,你們這些新學(xué)生不懂也正常,?!?p> “先生,他們說要抓共匪,,你覺得我們府上有嗎,?”錢承玉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他。
葉飛看著她,,問道:“你覺得有嗎,?”
錢承玉忽然蹲下身,將其他的戲本子拾起來,,“我不知道,。”
錢承玉心里隱隱覺得不安,,這些日子她也聽到一些風(fēng)聲,,不過她不愿意相信那些若有似無的猜測。
入夜,,明月高懸泛著森森的涼意,。
“暴露自己,引得兩個人反目成仇,仇上加仇,,真妙啊,。”
駱青州蹲在墻沿上,,隱在黑暗里,。
葉飛心頭沉重,并沒有搭話,。
“他們發(fā)現(xiàn)你是早晚的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駱青州勸道。
葉飛皺起眉頭,,神色晦暗,。
“先生?!?p> 陰影里緩緩走出來一個人影,,錢承玉挑著一個油燈。
葉飛不動聲色的看了一下四周,,隨后問道:“這么晚了,,怎么還不去休息?”
錢承玉從懷里拿出一本書,,“有句戲詞還不太明白,,想來問問先生?!?p> 葉飛看她翻開長生殿,,指著一句,“就這句不太懂,?!?p> 葉飛看著句子念了出來,,“妃子,,朕與你散步一回者?!?p> 忽然錢承玉的臉湊了過來,,黑暗中的一點星火顯得她格外動人。
檀口輕張:“先生,,我陪你唱一輩子戲吧,。”
葉飛怔怔的看著她,,仿佛腳下生了根一般動彈不得,。
楊家有女初長成,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回眸一下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她當?shù)昧藯钯F妃,他卻當不得唐明皇,。
五,、
錢府上下一片混亂,錢信厚奄奄一息的躺在承玉懷里,,身下一片血泊,,周圍是無數(shù)把冰冷的長槍。
葉飛一夕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緊接著大批的日本人就沖進錢府,,上下搞得一團糟,在葉飛的房間再一次找到了那本《長生殿》,,上面的古舊文字是她看不懂的密碼,。
黃永昌蹲下身,陰騭的雙眸狠狠地咬著錢信厚,,“人呢,!”
錢信厚沖著一旁的日本首領(lǐng)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不知道,我沒有私通共匪,,我對皇軍的忠心天地可鑒,。”
黃永昌冷哼一聲,,繼而轉(zhuǎn)過身捏起承玉的下巴,,厲聲問道:“他到底在哪?”
承玉渾身顫抖,,死命的抱著錢信厚,,害怕的說不出話。
黃永昌加重了手上的力度,,語氣森冷“我沒那么多耐心,!”
承玉驚恐的盯著他,淚珠滑在頸間,,梨花帶雨,,海棠濕衣。
黃永昌心里微微一動,。
槍口抵在錢信厚的腦門上,,黃永昌看著承玉“最后一次機會?!?p> 承玉推著槍管,,崩潰地搖著頭,,“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p> “砰!,?!?p> 右手被震的失去知覺,腦子一陣嗡鳴,,滿目血紅,,大股大股的血從窟窿里冒出,承玉直愣愣的看著懷里的尸體,,坐在地上成了血人,。
承玉被人粗魯?shù)募芷饋恚X信厚的尸體被踢到一旁,,她突然發(fā)了瘋似的嚎叫起來,,拼命地撕咬旁人,士兵舉槍將她打暈了過去,。
槍鳴震耳,,朱紅色的大門又加深一層。
“誰讓你們擅做主張的,!”
葉飛醒來聽到消息后,,暴怒的揪著駱青州的領(lǐng)子,目眥欲裂,。
“擅作主張,?這是是命令!你以為你演的天衣無縫,,若我不帶你走,,今日死的人就是你!”駱青州掙開他的雙手,。
葉飛胸口劇烈的起伏,,抓了一把槍便向外走去。
“你要干什么,?”
駱青州攔住要葉飛,,“不用你管,,我不會連累你們,。”葉飛推開駱青州,。
“是你害的她家破人亡,!”駱青州怒道,。
葉飛心里一緊。
“你裝什么英雄好漢,?早叫你離開你不離開,,現(xiàn)在目的達到了,你又演什么情深義重,!”駱青州譏諷道,。
葉飛握緊了拳頭,一時間有些喘不過氣來,。
司令部牢里,,潮濕,漆黑,。
錢承玉仿佛被剝?nèi)チ遂`魂,,雙眼空洞,頭腦混沌,。
翻天覆地的太快,,一天而已,周圍變成了腥臭的血液和僵硬的尸體,。
黃永昌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小丫頭要是你有命活著,我就養(yǎng)著你,。”
繩子幾乎要嵌進肉里,,帶著倒刺的鞭子刮出一道道血跡,,承玉被吊在城樓上以漢奸的罪名懲處。
樓下的百姓個個拍手叫好,。
葉飛咬牙切齒,,幾乎要沖上去。
小靈拽著他,,“你現(xiàn)在出去是送死,,天黑了我們才有機會?!?p> 吊了整整一天,,手腕黑紫,承玉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了,,為數(shù)不多的生命里,,一些人在眼前緩緩走過,最后停在一株嬌嫩海棠花前,。
她喃喃道:“為什么騙我,?”
“對不起,。”
葉飛探著身子將胳膊伸出去拽繩子,,防止承玉再被墻壁擦傷,。
“砰!砰,!”
連天的槍聲震醒了錢承玉的一絲意識,,些許濕潤的東西滴在臉,接著傷口與墻壁摩擦,,皮開肉綻,。
黃永昌勒著錢承玉,向黑暗中喊道:“你再不出來,,老子就一槍崩了她,!”
錢承玉強撐著抬起頭,努力地在黑暗中尋找些什么,。
不知過了多久,,錢承玉耗盡最后一絲力氣,身子軟了下去,。
“快,,救人!”
駱青州踹開門,,將昏迷的葉飛扶進去,。小靈看著葉飛血肉模糊的臉,手忙腳亂的去拿醫(yī)護用品,。
“這混蛋不要命了,,身上中了三槍,臉被子彈擦成了這樣還往上沖,?!瘪樓嘀莼鸺被鹆堑膶⑺难?lián)芟聛怼?p> 六
三年后。
“封三娘出來了,!”
不知誰喊了一聲,,原本嘈雜的戲樓忽然安靜下來,一個個坐直了身板眼巴巴的等著封三娘出場,。
今天這一出是黛玉葬花,,細柳般的身子扛著木鋤,水杏般眼里噙滿了淚水,。
“花謝花飛花滿天,,隨風(fēng)飄蕩撲繡簾?!?p> 聲調(diào)哀怨,,唱到了人的心坎里。
時隔三年,,江南地區(qū)竄出了一個京劇花旦,,一出《長生殿》一炮而紅,風(fēng)頭無兩,。
“封小姐下了戲,,可有安排?”黃永昌捏著一支玫瑰,,斜倚在后臺的門框上,。
承玉接過玫瑰笑道:“等您安排呢?!?p> 黃永昌趴在承玉的肩頭,,貪婪地嗅著她身上的香味。
看著鏡子里卸了濃妝的她,,腦子里冒出為數(shù)不多的一句詩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少頃,,錢承玉換上了時下最流行的花邊旗袍,,露出白藕般的胳膊,腕間套著一只翡翠鐲子,,頸間描了一朵猙獰的海棠花,。
錢承玉挽著他的胳膊親昵道:“咱們?nèi)ツ模俊眿傻蔚蔚穆曇粝袷窃邳S永昌的心上軟軟的撓了一把,,這幾年不枉他苦心調(diào)教,。
黃永昌拍了拍她的手,“帶你去見一個人,,他可是你的戲迷,。”
錢承玉嬌哼一聲,,“是迷我的戲,,還是迷我的人?!?p> 黃永昌笑道:“牙尖嘴利,,好好招呼便是?!?p> 車子停在了一所仿古的庭院前,,周圍戒備森嚴。
“聽說葉老板對戲曲也頗有研究,?!?p> 阪田月舉杯示意對面的客人,。
客人雖然帶著面具,但右臉上的傷痕一直延伸的脖子里,,讓人觸目驚心,。
“在下只是略知一二,在長官面前班門弄斧,?!笨腿酥t虛道。
木門被輕輕的推開,,繡著大紅牡丹的旗袍裹著玲瓏有致的身條出現(xiàn)在眼前,,客人似是看呆了一般,舉著酒杯的手僵立在胸前,。
錢承玉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對著阪田月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接著拿出一把燙金的折扇,,立身,,展扇,一出貴妃醉酒緩緩道來,。
她的貴妃眼波流轉(zhuǎn),,輕浮浪蕩,聲調(diào)勾著魂魄,,聽的人渾身發(fā)癢,。
曲終之時竟一個不穩(wěn)跌在了阪田月身上,阪田月的大手故意在她腰間捏了一把,,兩人竟然旁若無人的發(fā)出調(diào)笑聲,。
從始至終客人只是低頭看著手里的酒,只是握著酒杯的指尖微微泛白,。
后半夜,,錢承玉搖搖晃晃從阪田月的房中出來,扶著一棵樹毫無形象的嘔吐,,幾乎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
眼前出現(xiàn)了一張帕子,面前站著一個帶著皮革面具的人,。
他化成灰她都認得,,戴面具做什么,欲蓋彌彰,。
錢承玉定定的看著他,,雙目清明沒有半點醉酒之態(tài)。
錢承玉接過帕子擦了擦嘴邊的污漬,理了理頭發(fā),,將胸前的扣子扣好,,動作連貫,一氣呵成,,低頭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手微微打顫。
承玉想過無數(shù)種重逢的樣子,,想過無數(shù)種報仇的方式,,可從未想過自己竟然以最不堪的樣子出現(xiàn)在他面前,。
雙腿有些發(fā)軟,,空氣里彌漫著酸臭的味道,又是一陣反胃,。
一只手覆在背上輕輕地拍著,,溫?zé)岬挠|感依舊熟悉。鼻尖一酸,,承玉錯開了身,。
葉飛看著他,心里五味雜陳,。身形又高了一些,,圓溜溜的眼睛變得有些狹長,周身帶了些女人味,。
靜默的站了好久,,葉飛輕輕嘆了口氣,“走吧,?!?p> 怒火就這樣被輕易的點起來,承玉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笑到整個身體都在劇烈地顫抖,。
走哪兒,走回地獄嗎,?
她果真什么都不算,,堂而皇之的出現(xiàn),在他眼里連威脅都沒有,。
錢承玉抬頭極力不讓眼淚流出來,,她深吸了口氣穩(wěn)住身形,“葉老板,,咱們來日方長,。”
永春樓的大門口張燈結(jié)彩,熱鬧非凡,,烏壓壓的圍著一片人,,好幾家報社的記者都在。
黃永昌皺著眉頭叼著一根煙,,“你搞這么大排場做什么,?”
錢承玉不留痕跡的觀察了一下四周,溫柔的攬住他的胳膊,,“杏紅那個賤人編排我,,我要讓她看看到底誰才是最紅的角兒!”
“第一次見你對戲班子里的事兒這么上心,?!?p> 黃永昌環(huán)顧了一圈,“這是打算登頭版,?”
“那就看爺賞不賞這個臉了,。”錢承玉故作嬌羞,。
黃永昌冷笑一聲,,賞賜般在她臉上留下一個吻,隨后一起去了一家飯館,。
一個天鵝絨盒子擺在承玉面前,,承玉看了一眼盒子笑道:“爺備的這么齊全?”
黃永昌身子向前傾,,“打開看看,。”
錢承玉似是被火燙傷了一樣,,猛地縮回了手,。
黃永昌瞇著眼口氣帶著濃濃的不滿,“不喜歡,?”
接著不由分說抓著她的手,,將戒指從血淋淋的斷指上取下套在她的無名指上,笑道:“你看多合適,?!?p> 錢承玉頭皮發(fā)麻,將戒指拽掉怒道:“你做什么,!”
黃永昌倚在椅子上若無其事道:“這臥底的小指上生的好看,,我特意拿來當架子的?!?p> 黃永昌將錢承玉拉進自己懷里,,撩起她耳邊的一絲秀發(fā)“這出戲是演給誰看呢?”
錢承玉轉(zhuǎn)過頭盯著黃永昌“我要殺了他?!?p> 透過窗子,,記者們看到黃永昌細心地為封三娘整理碎發(fā),將一個價值連城的鉆戒戴在了她的無名指上,。
隱在角落里的葉飛壓了壓帽子,,快步離去。
七,、
錢承玉是個心狠手辣的毒蛇,,這一點黃永昌比誰都清楚。
當年的牢獄里,,一個不過十七歲的小姑娘熬過了三十六種刑法,,硬是憋著一口氣,血淋淋的小臉投射出一種極度狠烈的目光,。
這些年她果然不負所望,,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人人都知道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錢承玉是蛇,可他黃永昌不是農(nóng)夫,。
第二天的報紙上登出了京劇名伶封三娘訂婚的消息,,而憲兵借著刊登有誤對幾家報社頻繁調(diào)查,弄得人心惶惶,。
小靈一邊收拾被弄亂的書架,,一邊抱怨道:“戲子丑事天下知,擺明了就是來找茬的,?!?p> 駱青州毫不在意,“來就來唄,,反正他們也找不到,。”
他打開密道的小門,,葉飛從里面出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
小靈倒了一杯熱水將藥遞給了他,。
駱青州點了根煙,,指著報紙上錢承玉的笑臉,“這丫頭越長越標致,,怪不得你當年連命都不要了,。”
葉飛揉了揉左耳,“你說什么,?”
駱青州冷哼一聲,,“我說你是個蠢驢,為了這么個賣笑的漢奸連命都差點搭進去,,還聾了一直耳朵,。”
小靈瞪了一眼駱青州,,“這幾日查的嚴,,你多加小心?!?p> 葉飛點點頭,。
“這地方可真擠,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p> 承玉扭著腰只走了進來,小靈來不及阻攔,,剛好瞧見葉飛,。
四人皆是一愣,承玉第一次清楚的看到葉飛脖子上曲折的傷痕,,目光一時挪不開,,嘴上卻刻薄道:“這是造多大孽給人傷成這樣?!?p> 小靈擋在葉飛面前想要替他辯解卻被駱青州拉住,,“封小姐有何貴干?”
承玉白了小靈一眼,,輕蔑道:“給你們個將功贖罪的機會,,寫篇結(jié)婚的祝詞,必須要獨占一版,,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祝福我,。”
小靈不屑道:“寫不出你要的東西,?!?p> 承玉睨了她一眼,“又沒讓你寫,,我要那個帶面具的寫,。”
承玉對著葉飛嫣然一笑,,“麻煩葉老板了,?!?p> 陰冷濕暗的牢房里傳出殺豬般的嚎叫,空氣里是刺鼻的腥臭味兒,。
葉飛已經(jīng)被抓過來三天了,,本以為等著他的是嚴刑拷打,沒想到只是將他鎖在牢房里,,連看管的人都沒有,。
急促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還夾著高跟鞋的聲音,,女子的步子較小,,聽起來有些跟不上。
“哐啷”一聲,,鐵門被踹開,,渾身煞氣的黃永昌薅住承玉的頭發(fā)將她扔進牢房,“賤貨,,你就這樣糊弄我,?”
錢承玉掃了一眼葉飛,若無其事的站起來理了理頭發(fā),,“我是先晾他幾天給個下馬威,,之后還有東西等著呢?!?p> 黃永昌被錢承玉氣笑了,,若不是她抓了葉飛,,換個人他早就一槍崩了,。
“沾了辣椒水的鞭子你最知味?!?p> 黃永昌將鞭子遞給錢承玉,,“現(xiàn)在給你報仇的機會?!?p> 錢承玉泰然自若的接過鞭子,。
揮手,一鞭子落下去,,葉飛悶哼,。
“不見血?”
黃永昌一臉玩味的看著承玉,。
錢承玉咬牙加重了力道,,一鞭鞭揮下去,葉飛身上已經(jīng)血跡斑斑,。
“你他媽在給老子撓癢啊,,吃飯沒,!真是婊子養(yǎng)的黃永昌,打個人都要靠女人,,你是打算吃一輩子軟飯,。”葉飛破口大罵,。
黃永昌被戳了痛處怒不可遏,,奪過鞭子狂風(fēng)驟雨的抽過去。
出了牢房,,錢承玉猝不及防的被他一腳踹倒在地,。
“臭娘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想跟他走,,門都沒有?!?p> 錢承玉強忍著疼,,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三娘是您的人,,能跟誰走,。”
黃永昌橫她一眼,,“賤人,。”
汽車絕塵而去,,承玉一口血吐出來,,指甲死死的扣進手臂。
連著一個月,,都沒有人再來拷問過葉飛,,葉飛掐著日子算,他們該收網(wǎng)了,。
“錢承玉,,你個臭婊子!”
隔壁牢里突然傳來黃永昌的嘶吼,,混著鐵鏈撞擊的聲音,。
“吃里扒外的東西,敢污蔑我,!你以為阪田月是什么好東西,?你以為你在他手底下能活多久?”
黃永昌掙著鐵鏈,,“別忘了當初是誰救得你,?!?p> 錢承玉聞言輕笑,“自然記得,,是你滅了我錢府滿門,,是你讓我在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遭,是你讓我人盡可夫,,您的大恩大德我沒齒難忘,。”
錢承玉拎著燙紅的烙鐵慢慢靠近,。
黃永昌驚懼的看著她,,“你要干什么!”
錢承玉將手指輕輕放在唇邊,,“噓,,給您紋朵花?!?p> 一縷光照進牢房,,微塵打著旋飄到上方。
錢承玉一身水藍色的旗袍倚在門邊,,紅唇似火,。
漫不經(jīng)心的打量了葉飛一番,“你這張臉怎么傷的,?!?p> 葉飛自嘲道:“報應(yīng)?!?p> 錢承玉嗤笑一聲,,轉(zhuǎn)身離開。
八
黃永昌才是真正的叛徒,,葉飛不過是他拉過來的替罪羊,,阪田月親手處決了他,并成為了封三娘新的幕后之賓,,每家報社都必須獨留一版來講述這所謂的跨國奇戀。
罵聲四起,,沸沸揚揚,。
這日承玉剛下了戲,一塊石頭突然襲向額頭,,眼前一片血紅,。
“賣國賊!漢奸,!”愛國青年聲討她,,百姓圍堵她,。
不堪入耳的罵聲潮水般涌來,拳頭,,利器接二連三的砸過來,。
記憶重疊,一股一股的血從父親的額頭上涌出來,,鋼絲勒緊肌膚,,幾乎喘不過氣來。
“先生,!”錢承玉哭喊著從夢里醒來,。
“我在?!比~飛緊緊的握著她的手,。
陽光透過窗簾打在床邊,葉飛在專注的給傷口上著藥,,宛如兒時,。
錢承玉一時失神喃喃道:“同樣是戲,為什么我就唱不好呢,?”
“唱不好就不唱了,,回家吧?!?p> 葉飛拉著她的手,,這溫暖的觸感是她多少年求而不得的,如今就這樣放在眼前,,反倒生出了逃跑的念頭,。
錢承玉冷冷的抽出手,“吹鑼打鼓倒騰了這么久,,哪有不唱的道理,。”
錢承玉下了床對著鏡子補了補口紅,,“你不用自作多情,,黃永昌之所以死的這么快是他自作自受,我只不過順水推舟了一把剛好合了你們的計劃而已,?!?p> “初五阪田月在永春樓設(shè)了一處百花宴,要是想謝我,,就來捧捧我的戲場吧,。”
“鏘鏘鏘,!”
銅鑼響起,,樊梨花拎著寶劍,,羽翎沖天,英姿勃發(fā),。
以往的嫵媚煙消云散,,音色清亮,是從肺葉尖兒里竄出來的,,好一個巾幗女英雄,。
座位席中間的阪田月,鼻梁上架著一副金邊眼鏡,,這出戲讓他的面色有些難看,。
震耳欲聾的槍響讓臺下的惡鬼亂成一團。
樊梨花拔出寶劍斬殺敵人,,戲一旦開唱任何人都不能掉鏈子,。
錢承玉也不知道自己有這么大能耐,葉飛利用她,,黃永昌利用她,,阪田月利用她。
何德何能這么受人抬舉,。
既然如此,,她可不能辜負了大伙兒。
想知道什么,,她便說什么,,口無遮攔,句句屬實,;讓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俯首帖耳,,畢恭畢敬,。
都說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可巧了,,她即無情又無意。
偏一點,,錢承玉不做漢奸,。
鼓點越來越急,長槍一挑,,凌空飛躍,臺上千軍萬馬,,臺下槍聲四起,。
“哈哈哈哈,。”
樊梨花仰天長笑,,氣吞山歌,。
“砰!”
“當,!”
槍滅,,劍落,阪田月倒在血泊里,,樊梨花舉著槍的手定格在戲臺上,。
戲散場了。
九
大把大把的黑血,,從鼻腔,,口中涌出,力氣飛速的流失,,臉頰發(fā)麻,,雙腿發(fā)抖。
沒有一個人相信她,,沒有一個人全心全意的愛她,。
黃永昌想方設(shè)法的將她鎖在身邊,隔三差五對她拳腳相加,。
阪田月是個見不得光的禽獸,,每天晚上逼她吃各種藥。
葉飛用的是美人計,,軟刀子剜肉不見血,,卻刀刀入骨。
重逢都是事先設(shè)好的局,,打一開始就沒有人信她,,所有人都再利用她,利用她的皮相,,利用她的身體,,利用她的感情。
都說她心狠手辣,,蛇蝎心腸,。可她怎么就殺不了葉飛呢,。這是阪田月設(shè)好的局,,等著她把葉飛引過來。
那是葉飛打好的算盤,等著她將最后一顆珠子撥上去,。
身不由己,,身似浮萍,身心俱疲,,油盡燈枯,。
八月的天漸漸涼了,幾場秋雨帶來陣陣寒意,。
承玉覺得精神大好,,換了身素凈的衣服出了醫(yī)院。
不知不覺間來到了城郊的一片空地,,風(fēng)一吹,,撲敕敕的樹葉便落滿了發(fā)梢肩頭。
“怎么跑到這里了,?!?p> 葉飛急匆匆的尋來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長生殿》的戲文太拗口了,,到現(xiàn)在也沒記下來,。”
錢承玉歪著腦袋,,臉上有些沮喪,。
風(fēng)塵散去,她也還只是一個小姑娘,。
葉飛揉了揉她的腦袋,,“沒關(guān)系,我給你唱,?!?p> 雨淋淋的下著,承玉的雙眼漫上了一層水霧,。
無論多久,,他還是從畫本子里走出來的神仙,永遠的玉樹琳瑯,,風(fēng)姿迢迢,。
只是生不逢時,造化弄人,,鼻尖泛起澀意,,淚水蜿蜒而下。
“??!妃子,,待朕與你步一回者?!?p> 唐明皇向貴妃伸出了雙手,,錢承玉踉踉蹌蹌的將手遞過去,,視線已經(jīng)模糊了,。
“惟愿取,恩情美滿,,地久天長,。”
大口大口的黑血從口中涌出,。
錢承玉躺在他懷里,,眼前出現(xiàn)了一簇一簇的海棠花,她摘了一朵別在葉飛的衣襟上,,咧開嘴角,,宛如年少,“先生,,這花兒真襯你,。”
不遠處的錢老板正笑著向她招手,,十七歲的承玉歡快的跑過去,,“爹,我們把罪贖完了,?!?p>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人去人留,,緣起緣滅。
葉飛聾了一只耳朵,,到死也不知道她最后講的是什么,。
十、
又是一年春來到,,角落里的海棠花開的嬌艷欲滴,,宛如少女的臉龐。
一旁的戲園子里演著《長生殿》,,咿咿呀呀的傳來幾聲唱詞,。
駱青州站在花前聽了一會兒,道:“雖然不喜歡聽戲,,可那幫人沒你唱的好,。”
戲臺上的唐明皇與楊貴妃伉儷情深,引來觀眾的叫好,。
在天愿做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瑞玨姑娘
這是我的一篇短篇小說,大家喜歡的話,,可以留言,,有時間會再來一篇,另外給大家指路我的另一本小說《逆襲之將門嬌女》,,文筆,,情節(jié)都有保證哦,《海棠花易落》沒有簽約,,所以大家不用浪費紅豆豆,,可以移步到我的另一本書,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