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行
陵城東,,張村的一家客店里,。
蕭默坐在床榻上,正在翻閱著那本《一心經(jīng)》,。
對面的桌子邊上,,陳越正在專心致志地對付一碟炒肉絲。
“我不太明白,?!笔捘^一頁,說道,,“既然決定了幫忙,,就不用著急離開陵城,為什么還要先來這么遠(yuǎn)的村子落腳,?你可以先回鑄劍堂,。”
“那可不行,?!标愒窖氏乱豢诓耍帜闷鹱郎系淖詈笠粋€饅頭,,回答道,,“且不說今天中午你和燕捕頭打架,老頭肯定在樓上看見了,。我要是就這么回去,,他肯定要問我為什么又不走了。那時候再想去江漢,,就太麻煩了,。”
“你很怕穆先生?”蕭默隨口接話問道,。
陳越道:“不是怕,,是這一年里承蒙他照顧,也跟他學(xué)了不少東西,,總覺得很虧欠他,。”
末了陳越頓了頓,,又道:“但我不想在鑄劍堂一直待下去,,我也不想欠他更多的東西,不管怎么樣我早晚是要走的,,今天是個機(jī)會,就要果斷一些,?!?p> 蕭默道:“你倒是想得清楚?!?p> 陳越抹了抹嘴,,岔開話題道:“還沒問問你呢,你為什么被逍遙峰趕走成了棄徒,?就憑你的劍法,,應(yīng)該算是鼎鼎有名的逍遙弟子才對啊?!?p> “我是葬劍下山的,。”蕭默道,。
“哦,?”陳越聽了有些驚訝,“逍遙峰的故事我略有耳聞,,知道有個葬劍池,。逍遙峰弟子可以葬劍其中,就當(dāng)做原先的逍遙弟子已經(jīng)死了,。你居然是葬劍下山,,這么有魄力?”
蕭默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知道是在看書,,還是在表示同意陳越的話。
見蕭默不回話,,陳越又挑起話頭:“你在看什么書,?”
“《一心經(jīng)》。”蕭默回答,。
“武功秘籍,?”
“只是普通的經(jīng)文?!?p> 陳越不甘心地繼續(xù)問:“很有意思嗎,?”
“沒什么意思?!?p> “那你看什么,?”
“我?guī)熥鹨蟮模咳找b讀一遍,?!?p> 陳越問道:“馬上就日落了,這么厚的經(jīng)書,,你這剛看這么兩頁,,今天還能看完嗎?”
“所以要快,?!笔捘址^一頁。
陳越翻了個白眼,,翻身往床上一躺,,像是一具僵挺著的尸體。
“我算是明白了,,你這個人無趣得很,,話都被你聊死了?!标愒秸Z氣不快,,嘟嘟囔囔的。
蕭默只是笑笑,。
“你若有力氣,,還是多想想今晚你要做的事情,不該把精力浪費(fèi)在閑聊上面,?!笔捘溃澳惴且苓@么遠(yuǎn)來這里,,晚上再回去,,又要費(fèi)一番工夫?!?p> “說遠(yuǎn)也不算遠(yuǎn),,不過乘馬車半個時辰的距離罷了,。要不是為了讓老頭相信我真的出城了,也不至于跑到這來,?!闭f完,陳越微微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突然又扭頭看了看蕭默,,“什么意思,你晚上不去,?”
蕭默道:“是你要潛入金家探聽,,又不是我提的,自然是你去,?!?p> 陳越坐起身子,比比劃劃道:“你功夫這么好你不去,?而且,,那個什么袁靜程求你幫忙,你就在這兒睡覺,?”
“因?yàn)槲也⒉煌饽愕南敕ǎ矣X得今晚就算去了,,也無濟(jì)于事,。”蕭默手眼沒停,,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看完了半本經(jīng)書,。
“什么意思?”陳越疑惑道,。
蕭默終于把眼睛從經(jīng)書上抬了起來,,說道:“你的推斷很簡單,無外乎是金星河有所隱瞞罷了,,可你想過沒有,,金星河既然存心想隱瞞,你去了又能探聽到什么,?”
“金家里,,老掌柜去世后,就只有星海星河兄妹,。如果金星海是否在金家里,,只需要看一看金家里的情況就能知道?!标愒奖P起雙腿,,認(rèn)真道,,“每日廚房里的食材用量,各個房屋有沒有打掃,,都是人居住與否的痕跡,。”
“然后呢,?”蕭默問,。
“然后我就能確定,金星海到底是在真的失蹤,,還是表面裝作失蹤,,實(shí)則躲藏在家里!”
“再然后呢,?”蕭默又問,。
陳越愣了一下,下意識道:“再然后,?在就問他,,不在就再查?!?p> “你打算怎么問,?”
“既然知道金星海就在家里,那就……”
說到這里,,陳越終于卡住了,,喉嚨上下動了兩下,但沒有想好該說什么,。
“你是打算沖進(jìn)去問他為什么假裝失蹤,?還是打算明天喊上靜程姑娘和燕捕頭到金家里拿人?你用什么證據(jù)來證明,?”
陳越語塞,。
蕭默放下經(jīng)書,緩緩開口:“其實(shí)金星海在不在金家,,在哪里,,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為什么要不知所蹤,。”
“什么意思,?”陳越腦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有些跟不上。
“金刀鏢局丟了一批貨,,恰好總鏢頭不知所蹤,,這絕不是巧合,。”
“你這不是廢話嗎,?”陳越很著急,。
“但貨物丟失的方式太詭異了?!笔捘^續(xù)道,,“十車礦石,那么重的東西,,馬車經(jīng)過一定會有痕跡,,可靜程姑娘在陵城周圍搜查了三天,包括咱們現(xiàn)在落腳的張村,,可竟然毫無收獲,。”
“所以,?”
“我懷疑那批貨根本就沒來陵城,。”蕭默道,。
陳越眼神有些失望,,說道:“蕭兄弟,這是中午咱們得出來的一致的結(jié)論,,你該說重點(diǎn)了,。”
蕭默怔了怔,,旋即像是回過神來,臉上略帶歉意地對著陳越笑了笑道:“抱歉,,我這個人想事情的時候,,習(xí)慣從頭開始?!?p> 見陳越示意自己繼續(xù),,蕭默則又開口:“如果是貨物被攔路硬搶,少不得有拼殺,。但沒有任何一個人跑到陵城來報(bào)告消息,,多半是隨隊(duì)的鏢師都死干凈了?!?p> 陳越點(diǎn)了點(diǎn)頭,。
“可這樣想,就更奇怪了,。這個道理,,金星河肯定也懂?,F(xiàn)在一隊(duì)的鏢師死傷在外,金刀鏢局會怎么做,?”蕭默突然問,。
陳越跟著思考,回答道:“找兇手,,報(bào)仇,,再大肆宣揚(yáng)?畢竟這么大產(chǎn)業(yè),,被人啃了一口,,一定不能善罷甘休,就算東西追不回來,,這口氣也得爭,。”
說完,,陳越跟著一拍大腿,,好像明白了什么。
“案子是金星河報(bào)的,,但鏢局自己卻沒有什么動作,。如今案子發(fā)生三天,金星河一直在家里,,除了每日被燕捕頭問話,,沒有別的行動,就像在等什么,?!?p> 末了,蕭默說出了他的想法:“她應(yīng)該是知道會發(fā)生一些事情,,向六扇門報(bào)案絕不是想要追回貨物,,而是要把六扇門的目光聚集在鏢局。那么我們要做的,,就是跟著一起等待事情發(fā)生,。”
“這就是你的結(jié)論,?”陳越一臉疑惑,,顯然不理解,“那你這不就是啥也不干嗎,?”
“靜觀其變,。”蕭默表情十分認(rèn)真,,像是在說一個樸實(shí)無比的道理,。
陳越撇了撇嘴,,不服氣地思忖了片刻,忽的又道:“不對??!你說的這么多,和金星海沒關(guān)系??!”
蕭默眨了眨眼道:“我說了啊,靜觀其變,,生變的時候,,金鏢頭自然會出現(xiàn)的?!?p> “歪理,!”陳越起身,忿忿道,,“那你就干等著吧,,我就不信你能等出什么名堂!反正小爺只是順手做個支線,,辦不成也不虧,。三天之后我就動身去江漢找石頭,照樣回來參加九州評劍,?!?p> 撂下話,陳越就走出門去了,,趁著日暮黃昏往陵城趕,。
蕭默伸手,將《一心經(jīng)》翻到最后一頁,,上下掃了幾眼,,將那不能更熟悉的經(jīng)文又默讀了一遍,就將經(jīng)書合上放好,。
靜觀其變自然不需要離開陵城,蕭默跑到城東,,當(dāng)然也有他的想法,。
……
陳越換了一套行動輕便的粗布衣服,裝作急忙趕路的人,,坐著馬車趕回陵城,。
天色剛暗的時候,陳越就已經(jīng)繞過各方向的視線,,悄悄地趴在了金刀鏢局前院正堂的房頂上,。
夜色里,,幾個壯漢正在收拾著各種器械,估摸再過兩炷香時間,,就會各自回房睡下了,。
金家的前院被拿來給鏢局用,后院的幾間房才算是金府,。
金星河就住在后院,。
陳越雖然性子輕佻,但這種必須的耐心還是有的,。直到趴得手臂發(fā)麻,,聽著整個鏢局的人大概都睡下了,陳越才悄悄起身,。
后院晚上沒留守衛(wèi),。但一直以來,金星海的兇名在外,,沒有人敢夜里做些偷雞摸狗的事情,。
但陳越偏偏就敢。
當(dāng)然是因?yàn)樗兴约旱囊姓獭?p> 內(nèi)力流轉(zhuǎn),,只是三兩次呼吸的時間之后,,陳越的氣息就漸漸變得微弱。就算是在內(nèi)功深厚的行家感知里,,也不過像是一片樹葉一般,。
這便是《枯榮訣》的神奇之處。
江湖各類武功,,各有妙用,。
現(xiàn)在樹葉變枯葉,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生機(jī)消逝,,一榮一枯。
就借著功法運(yùn)轉(zhuǎn)的時機(jī),,陳越已經(jīng)從房頂悄悄潛到后院,,矮身躲在了窗下。
屋內(nèi)一燈如豆,,只留下微弱的光亮,。金星河面色痛苦,高聳的胸脯起起伏伏,,呼吸困難,。
“金星河也有狀況?”
陳越心中一驚,沒想到今晚偷偷潛入,,還有新的發(fā)現(xiàn),。
仔細(xì)觀察了一會兒,陳越的臉上出現(xiàn)一絲笑意,。
“難怪她明明一身七巧坊的功夫,,卻對我的到來毫無反應(yīng),原來是自己中了噬靈,?!?p> 陳越得知了這個消息,心中突然明了許多,。
至于為什么陳越會知道金星河的這些事情,,那就要問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