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蔡文這件案子一頓飯的工夫就在陳州傳開了,，不僅被老百姓津津樂道,，在其他衙門也傳的人盡皆知，石蒙正在與其他辦事說起這事兒，忽有差役來報，說是有一商賈為鹽引而來。

　　鹽引每年五月下發(fā)，可這都四月份了，商承鹽引戶早就內(nèi)定好了,，并且大多都是往年的熟人，這也是鹽市通曉的規(guī)矩,，所以一般極少有新人來爭鹽市,。

　　但這人既敢來，定是有些來頭的,，石蒙問道：“可有報家門,？”

　　差役搖了搖頭，“不過此人看著倒像有些來頭?！?p>　　“那就見見,，帶去偏堂?！?p>　　差役應(yīng)是,，回到衙門口，沖等在門口的秦申喊道：“我家大人有請,?！?p>　　秦申笑了笑，又遞給差役一錠銀子,，笑的差役合不攏嘴,，小跑著在前面領(lǐng)路。

　　石蒙在內(nèi)堂逗留了許久才慢悠悠的走去偏堂,，一進(jìn)屋就看見下首座端正而坐的男子,。

　　男子看著周身氣派，面色鎮(zhèn)定自若,，又似一切胸有成竹，略微上揚的唇角讓他又多了幾分隨和,，確如差役所說,，不像是一般商賈做派。

　　秦申見人進(jìn)屋,，起身拱手行禮,，聲音不卑不亢：“草民秦申，見過石大人,?！?p>　　他個子高又身姿挺拔，這一站起來,，倒叫石蒙心頭略驚了驚,，他一面往上首坐去，一面淡淡問道：“你是哪個府上的,？”

　　秦申跟著走到堂中央,，“草民確出身官家府邸，如今卻是個自由身,?！?p>　　竟沒有官家支持，石蒙頓時沒了心情,，仍然不過是個小商賈而已,，遂語氣也冷淡了：“商承鹽引，可納銀，亦可納糧,，二百石糧換一引,，你可換幾引？”

　　秦申略一想,，答道：“可換一百引,。”

　　“一百引,？”乍聽之下,，石蒙驚的忍不住拔高了音：“這可得兩萬旦糧，你當(dāng)本官不識數(shù)么,，這里可是衙門,，戲弄本官，這后果可不是你能承受得了的,?！?p>　　石蒙是不信的，若說此人有官家或大商撐腰,，倒有可信之處,，可他不過是個自由身，怎能一口氣拿出上萬石的米糧,，何況陳州的大商石蒙也都認(rèn)識,，并不知曉還有這號人物。

　　“你是外商,？”他又追問,。

　　秦申一字一句慢條斯理道：“草民是行賈，常年奔走于各州縣之間,，并無定所,。”

　　竟還不是陳州的,，石蒙更沒興趣了,，他這個鹽運使，看似是官兒,，可實則他的利益與陳州官商是綁在一起的,。

　　每年他都可以因這幾百鹽引撈無數(shù)油水，且全是當(dāng)?shù)厝素暙I(xiàn)的,，若今日他將鹽引分于外人,，那明年誰還來給他貢獻(xiàn)啊，何況這些鹽商都是知根識底兒的,，就算巡鹽御史來查,，也不怕被人背后插刀,。

　　“你來遲了，今年鹽引已定,，明年再來吧,。”石蒙的語氣已經(jīng)很不耐煩,，甚至作勢就要起身,。

　　秦申卻不慌不忙：“大人請留步，若是大人擔(dān)心草民身家不夠,，草民還有錢莊票據(jù)為證,，且草民不替百引，五十引即可,?！彼麑⑵睋?jù)呈上。

　　石蒙雖有不喜,，還是看了一眼,，這一看，卻是眉頭一跳,，想不到此人竟有百萬身家不止,。

　　眼前此人可不是普通的行賈啊。他狐疑的看著秦申,，越發(fā)覺得此人身份可疑,，既可疑，更不可信,，石蒙依舊不改口：“那你明年早些來，本官已言明,，今年鹽引早已承完,。”

　　本以為這人會失望而去,，不想他卻笑意更深,，直叫人心里沒底。

　　“不知大人可聽說了今日布政使司的那件案子,？”秦申沒由的問道,。

　　石蒙越發(fā)奇怪，“你這是何意,？”他知道說的是侯蔡文那件案子,，可這時候提這件事有何干系？

　　秦申繼續(xù)道：“大人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知可否讓草民細(xì)細(xì)道來,？”

　　石蒙理了理衣袍，他倒想聽聽這人能說出什么名堂來：“那你且說來聽聽?！?p>　　秦申拱手應(yīng)是,，“這件事的前因后果想必大人已經(jīng)知曉，草民就只說一人,，此人名叫單文姬,，此案當(dāng)中被冤打重傷?！?p>　　石蒙哼道：“區(qū)區(qū)小民,，何值得本官記掛？”

　　秦申笑了笑,，“這單文姬現(xiàn)在雖是一介布衣,，可半年前他曾任戶部郎中，后辭官離京,，一直云游四方,，不日前才到了朱家村?！?p>　　石蒙依舊不屑：“一個五品郎中而已,，又辭官離京，本官何須將他放在眼里,？”

　　“大人自不必將他放在眼里,，可大人不知，這單文姬與巡鹽御史馬相如馬大人卻是故交,?！?p>　　“馬相如？”石蒙頓時警覺起來,，這馬相如他可是太了解了,，雖品階比他低兩級，可巡鹽御史乃是督察院委任,，專門督促查辦各地鹽運使司,，即便品階低，可權(quán)利卻比他大的多,，更有查辦他這個鹽運使的權(quán)利,。

　　每年馬相如巡至陳州，石蒙都會提心吊膽,，又要顧著不能被抓住把柄,，又要好聲好氣的接待，甚至還得送幾件兒拿得出手的寶貝,，否則何以長久保平安啊,。

　　這鹽運使可是肥的流油的肥差啊,，每年鹽引將至，陳州無數(shù)鹽商都會送禮孝敬他,，這些鹽商,，有陳州大商中人，也有官家中人,，故而秦申話說到此處,，石蒙便明白了。

　　侯遷名下有多少良田商鋪自不多說,，就是產(chǎn)業(yè)也分布甚廣,，就拿這鹽引來說，也有一半兒是他侯遷的人承下,。

　　石蒙與侯遷,，私底下是有這份口頭約定的，每年的鹽引,，侯遷會分去至少一半,，今年亦是如此。

　　秦申適時道：“單文姬雖辭官,，可他與馬相如的關(guān)系卻頗好,，如今單文姬被無辜?xì)颍〞押拊谛?，屆時巡鹽御史一到,，他再一言明，好友豈會不相幫,？若那時候知道大人您與布政使關(guān)系匪淺,，豈不是會連累大人您？”

　　秦申之話,，正是石蒙所想,。

　　“你到底是誰？”石蒙防備的看著前面的人,，此人不僅知曉單文姬與馬相如的關(guān)系，更知曉他與侯遷私底下的交易,，這絕非普通行賈,。

　　秦申笑容和煦道：“草民不過是一介商賈罷了，只是走南闖北聽的多,，所以多曉得了一些,，今日來的匆忙，不曾準(zhǔn)備,，大人若是允許,，草民三日后再來拜見,。”

　　石蒙微微瞇著眼打量,，倒是個識趣的人,，知道規(guī)矩。他想了想,，道：“本官雖為鹽運使,，卻也是為百姓辦事，你既要上衙門來,，本官也阻攔不得,。”

　　秦申應(yīng)是,，話既說完,，便拱手作揖告辭。

　　待秦申走后,，石蒙立即命人尾隨而去,，半個時辰后得人回報，說是人住在一酒樓,，并無其他人交涉,。

　　石蒙心中不放心，便命人日夜盯著,，并且時刻回報,，另一邊，他再派人去打聽單文姬一事,，自己則開始考慮該如何取了與侯遷約定好的那一半鹽引,，畢竟侯遷與他沒有直接的厲害關(guān)系，可馬相如卻可以直接將他督辦,，孰輕孰重自不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