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舟已記不清自己是否睡著過了,，他只覺得好像剛閉上眼睛，正在將睡未睡的時候,，就忽然被一陣喧鬧聲吵醒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外邊的人一邊敲著,，嘴里還一邊喊著“老楊”,。
“來了。”有客上門,，老楊清醒得比任舟要快得多,，應(yīng)了一句之后，又低聲對任舟說：“起了起了,?！闭f話間，他已把衣服套好,、又點起了燈,，正要把被子放回柜臺下。
“什么時候了,？”任舟瞇著眼睛,，打了個呵欠。
老楊把閂取下來,，抽空答了任舟一句：“做生意的時候了,。”說完話,，便把門拉開,，堆起笑臉來，側(cè)過身,，寒暄道：“幾位少爺雅興頗高啊,。”
屋外是一群少年人,，穿著一例是貴氣逼人,，此時似乎是興致頗高，等老楊來開門這點功夫里仍是談笑不斷,。門開之后,，進來了五個人，其中為首的沖著老楊笑了一下,，問道：“怎么今天歇得這么早,？”
“我看這幾天將近年關(guān)，生意不多,，就琢磨著早早歇了,，明天一早再起來熬湯，省得浪費了柴火,?！崩蠗钜贿叞讶送堇镆贿叴鸬?，“幾位少爺好久不來,，忙什么吶,？”
“什么也沒忙?！逼渲幸粋€罩著粉袍的少年人接口道：“這不是前幾天王柱國遇刺嘛,，人心惶惶的，家里看的緊,，就算是后來抓著兇手了,，一時也不肯放松。今天好不容易找個由頭,，借著王公子生日出來耍兩手,，解解悶，順道來喝碗湯,?！?p> 老楊聞聽，向著剛才在人群中站在最前,、罩著大紅錦袍的那位說道：“我說王公子今日怎么看起來格外的容光煥發(fā),，原來是小壽星當(dāng)面?！?p> “好說,，好說?！奔t袍公子擺了擺手,，“行了，你先趕快忙你的吧,，喝完了湯我們還要趕著回家呢,。”
老楊領(lǐng)命到后廚張羅去了,，余下五個人圍坐在一張桌子跟前聊著天,。任舟早在他們進來前就用被子蒙住了頭，倒并非是為了遮擋面容,，只是不想多事,，一心等他們吃完東西、趕緊離開,，好再睡一會,。
五個少年人先是聊了聊方才在賭場里各人的收獲,，之后又說起來京城內(nèi)各個院子里的姐兒們,，談及“百花苑”時，任舟倒是聽到不少熟悉的名字,。
“百花苑新來了個老板,，你們聽說沒,？”
“當(dāng)然聽說了，據(jù)說是百花苑的東家派來的,?！苯釉挼氖悄俏环叟酃印?p> 又有一人說道：“聽說她上任的當(dāng)天,，就弄了不少奇珍異寶,，連帶著王柱國壽宴時留在百花苑未及帶走的壽禮，到王柱國府上去賠罪哩,?！?p> “這王柱國一死，他兒子還沒成人,，正所謂‘樹倒猢猻散’,，勢力大不如前了，還弄得這么隆重干嘛呢,？”
“‘樹倒猢猻散’,？那你們家老子之前對王柱國趨附得很，現(xiàn)在不聞不問的,，你這話不也把他罵成了猢猻了,？”
這話一出口，引起了一陣的哄笑,，笑聲漸息后,，那個人又接著說道：“不過道理不是這么說的。一來,，王柱國死在百花苑里,，她們多少擔(dān)著點責(zé)任；二來呢,，柱國府的勢力雖然今時不同往日,，可還有句話講‘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們百花苑也未必敢得罪,，還不如去賣個好?！?p> “對,，而且她這一手頗有點‘千金買馬骨’的意思，明擺著告訴別人,，哪怕王柱國死了,，她們一樣是對他尊重得很，免得別人說什么風(fēng)涼話,。此外,，聽說百花苑的護院們也換了不少,，多是由那位東家親自指派的，生怕再有花清那樣的事情,。這兩手,，倒是把聲譽挽回來不少?！?p> “這位新老板有點意思,。”說話的人砸了咂嘴,，又壓低聲音道：“我聽說,，那位新老板姿容過人，說是風(fēng)華絕代也不為過,，而且年齡正和我們相仿,。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p> “王公子這是賭運正昌,，色心便起了？”
王公子聞言,，嘿嘿笑了兩句,，答道：“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位新老板要真像傳說中那般,，能一親芳澤當(dāng)然是再好不過了?！?p> “憑著王公子的身家人才,，想要一親芳澤，料也不難,。畢竟是身在煙花之地,，哪有什么貞潔烈女？縱然是老板,，也無非是要價高些罷了,。”
這話引得眾人又是一陣哄笑,，其中還夾雜著幾聲附和,。
任舟躲在一旁，聞言想要去替那位少女說上幾句話,，可轉(zhuǎn)念一想,，自己一來與那少女只有一面之緣，說是“認(rèn)識”也嫌牽強,，師出無名,；二來嘛，像這樣的話大多是男人之間說來漲臉充闊的,，有口無心罷了,，若因此而生出口舌之爭來，沒什么意義,。便由他們?nèi)チ恕?p> 老楊曾告訴過任舟,，為這些公子哥兒做的羊湯是特制的，除了要另加許多的料以外,，火候功夫也要足夠,，所以耗時不短。五個人又談了一會兒,，便意興闌珊了,。
為著省錢，老楊點燈用的油不算太好,，僅是沒有太多異味而已,，卻是暗淡得很。再加上五個人從進門來,，一直到剛才,，都是交談不斷，無心他顧,。此時“高談轉(zhuǎn)清”了,，便免不了東張西望。
百無聊賴之際,，忽然有個人發(fā)現(xiàn)了躺在角落里,、全身上下裹在被子中的任舟。他先是嚇了一跳,，忽然往后廚看了一眼,，想到了什么，憋著笑,、壓低聲音對別人說道：“這老鰥夫倒是放浪得很,，還把人帶回來了，無怪今天歇得這么早,?！?p> 幾人先后向著任舟這邊望了望，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又低聲交談了幾句,。他們雖然刻意地壓低了些聲音，卻還是不能逃過任舟的耳朵,。
對他們的調(diào)笑和猜測,，任舟本來是無心理會的,，可現(xiàn)在他卻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當(dāng)日南宮大要在王柱國的壽宴上盜寶，目標(biāo)正是那些堆積在消愁院中的壽禮,。消愁院的構(gòu)造與其他三院不同,，整體就是一個大廳，只有面向著過道的拱門一個入口,。而南宮大要進去盜寶,，自然要掩人耳目，為了避免惹人注意,，那他進出都只能經(jīng)由那道拱門,。就算是他趁著壽宴進行時混了進去，可后來從王柱國身死,，一直到蔣涵洋到達,，中間他便再沒有機會出去了，只能一直待在廳里,。而彼時廳內(nèi)的人大多互相認(rèn)識,，在那種情況下，若是出現(xiàn)了個新面孔,，很容易就被抓出來,，不可能隨便放過。所以,，南宮大一定有某種合理的身份能夠留在現(xiàn)場而不被人懷疑,。
此前任舟一直以為南宮大是躲在暗處了，廳內(nèi)的人先是各自談話,，后來注意力又全集中在張一塵和王柱國身上,，才沒有發(fā)現(xiàn)他?？墒乾F(xiàn)在想來,，當(dāng)夜消愁院內(nèi)燈火輝煌，四周又崗哨眾多,，就算是一時沒有發(fā)覺,，從王柱國身死，到蔣涵洋到達,，中間這么長的空當(dāng),，也少不了有人像這五位公子一樣?xùn)|張西望，那么大的一個活人,，不可能藏得住,。
想通此節(jié)，任舟頗感振奮。他當(dāng)然不是想要抓南宮大——這是蔣涵洋的活兒,，人家都不著急,，他又何必狗拿耗子呢？他為的,，是順藤摸瓜地找出那位劉小姐來：劉慎之在江湖里闖蕩了幾十年,，可謂是交友遍天下，極少聽說和什么人結(jié)下了梁子,，唯獨是與南宮大嫌隙頗深,。劉小姐離家出走時留下了“有女勝男”四個字,，那意思大概是想要證明自己的能力,，而要達到這一目的的最佳方法，便是將這位頗令她父親頭痛的“南宮大盜”抓捕歸案,。
所以,，找到了南宮大，就能找到劉小姐,。
這正是他此先的計劃,。
只不過，現(xiàn)在他的計劃要做出一些改變了：他本來打算天一亮就去找蔣涵洋詢問最近有無南宮大的蹤跡,，但是現(xiàn)在聽了幾位公子的談話,，他又有了新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