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幾人歡喜幾人愁
1520年,,秋高氣爽。氣勢恢宏的故宮,,靜寂的鴉雀無聲,,但遍插三大殿的旌旗,彩幡在微風(fēng)中獵獵作響,。
突然,,宮廷侍衛(wèi)們持著各種武器,從金水橋兩側(cè)小跑進(jìn)了天安門,,午門,,奉天殿,中和殿,,保和殿,,一路上分站在兩廂。面朝外,,背朝里,,各個(gè)軒昂威武。
宮中無數(shù)的侍女,嬪妃,,從三宮六院婀娜走來,,捧著侍候萬歲爺?shù)臇|西,站在侍衛(wèi)們的前面,。數(shù)不清的大小太監(jiān)們,,持著蠅帚簇?fù)碇F妃們,大小娘娘們,,公主們來到三大殿前站立,。
朝臣們,文武百官,,穿戴齊整,,各按品位高低分立在奉天殿前石階旁。
樂工們持著笙簫管笛,,弦琴鼓鈸,,大氣不出,以待聽令鳴奏,。
窈窕的宮女們身穿華麗服裝,,手持各色彩帶,一旦樂聲響起,,舞之蹈之,。
以楊廷和為首的大臣們恭迎在奉天殿前,武宗太后張氏,,被武宗未亡人,,嬪妃們攙扶著也來到奉天殿前,迎接新帝,。
太監(jiān)崔文臨時(shí)擔(dān)當(dāng)朝廷禮儀的總指揮,,頤指氣使,儼然已經(jīng)是未來萬歲爺?shù)男母?,智囊,,嬌矜自?fù)。
臨近午時(shí),,崔文高聲喊道:
“大行皇帝即位典禮現(xiàn)在啟動(dòng),,奏樂恭迎陛下,君臨奉天殿,!”
頓時(shí),,鐘鼓齊鳴,禮樂合奏,,悠揚(yáng)之聲,,繚繞在故宮上空,,吉祥的鴿子回旋在飛檐上下。侍衛(wèi)們,,朝臣們,,太監(jiān)們簇?fù)碇慌_(tái)大轎的四周,款款地走進(jìn)午門,,直奔奉天殿,,經(jīng)過之處,文武百官,,匍匐在地,,跪拜迎接。
臨近奉天殿前,,大轎停下了,,以楊廷和為首的大臣們都齊刷刷地跪下來,朱厚熜的老師掀起轎簾,,恭請朱厚熜下轎:
“請陛下進(jìn)殿,。”
朱厚熜驕矜地走下來,,不如說高興地蹦下來,,極目四望,不禁稚氣感嘆:
“啊……夠氣派的,,行,,還是做皇帝好?!?p> 老師暗暗地扯了一下朱厚熜的衣襟,,示意他不要孩子氣。
可是朱厚熜不但不收斂,,反而罵了一句:
“我說嘛,!這群龜兒子,不壓壓他們不行,,你瞧,都得乖乖地給我跪下,!”
這時(shí)崔文又大聲喊道:
“請當(dāng)今大行皇帝入住金鑾寶殿,!”
禮樂聲更濃,鞭炮齊鳴,,宮女們翩翩起舞,,彩帶飄飛。
朱厚熜在老師的攙扶下,,走上殿前三重石階中的中間石階,,那石階上雕刻有蟠龍,,海浪和流云。這是“御路”,,是任何人都不能走的,。只有皇帝一人得天獨(dú)厚。朱厚熜目空一切地傲視群臣走過了這石階,。
崔文揮了一下蠅帚,,跪了下去:
“請萬歲爺進(jìn)殿入座?!?p> 朱厚熜進(jìn)了殿,,瞥見了張氏太后,老師暗暗地慫恿他:
“快向太后請安,?!?p> 朱厚熜勉強(qiáng)地上前施禮:
“拜見太后?!?p> 張氏太后還禮:
“罷了,,皇上身體可好,昨晚睡的好嗎,?”
朱厚熜搪塞地回答:
“嗯,,好,好,?!睆阶赃~上金鑾寶座。
老師和崔文慎之又慎地扶他坐上了皇帝御座,。
宮女們在寶座左右和后面站著,,侍候著。
崔文大聲喊著:
“皇帝陛下已經(jīng)就座,,文臣武將們跪拜,,山呼萬歲,祝福吾皇大明江山永存,?!?p> 繼之文武百官跪拜,頓時(shí),,奉天殿內(nèi)外,,一人之下,萬人匍匐在地,,只聞:
“萬歲,,萬歲,萬萬歲,,祝吾皇萬壽無疆,!”
朱厚熜非常得意,,微微頜首:
“都起來吧,起來吧,,別跟我搗亂就行了,。”
群臣們齊聲喊:
“謝主隆恩,?!倍颊酒饋砹恕?p> 老師在朱厚熜耳旁提醒:
“宣讀詔書吧,?!?p> 朱厚熜點(diǎn)頭。崔文喊道:
“宣讀即位詔書,?!?p> 禮樂驟然停止了。
近臣禮儀官走下御座臺(tái)向群臣,,向天下宣讀詔書:
“詔書:
朕從今日始繼大明皇位,,從明年元月一日起為嘉靖元年。
為慶祝新朝,,復(fù)興大明,。特大赦天下,
一,、茲因吾朝官吏,,國戚占有民田過多,百姓負(fù)擔(dān)過重,,有損大明愛民如子的浩蕩皇恩,,從即日起退還民田一萬頃;(群臣中有的搖頭反對,,有的點(diǎn)頭稱贊,。)
二、鑒于我朝擁有軍校將役繁雜眾多,,特免除十萬余人,,盡遣回家,減輕百姓之賦稅,;亦鑒于宮中閑散太監(jiān),、宮女、樂工等人過多,,應(yīng)做適當(dāng)裁減,,讓其出宮,,享受天倫之樂,。(有的軍校失望,,有的宮女,樂工其樂融融,。)
三,、在此吉慶之日,朕因陳氏宮女,,賢淑大方且窈窕出眾,,特封陳氏為皇后,明年伊始,,朕與陳皇后大禮成婚,。(陳皇后從宮女中走出,向皇帝跪拜,,眾人點(diǎn)頭稱慶,。)
四、朕即位天子,,但孝敬父母,,為我華夏傳統(tǒng)之美德,現(xiàn)令內(nèi)閣著即接朕之親母進(jìn)京尊為太后,,朕之親父雖薨,,但仍尊為太上皇,總攬朝綱的楊廷和火速督辦,,不得有誤,;(朝臣們議論紛紛,張?zhí)笙萦趯擂沃?。)?p> 此時(shí),,楊廷和起來跪拜道:
“陛下,此事應(yīng)慎重考慮,,亂了朝綱不大好吧,?!”
朱厚熜一下子變了臉:
“亂了誰的朝綱,當(dāng)今是朕的天下,,朕的父母反到成了叔叔嬸子了,,真是豈有此理。楊廷和,,你不去辦,,我砍了你的腦袋!”
轉(zhuǎn)向禮儀官:
“往下念,!”
禮儀官繼續(xù)念:
“五,、前帝朝臣江彬,及他的心腹李宗貪贓枉法,,藏金七十柜,,銀二千二百柜,,金銀珠玉,珍寶首飾,,不計(jì)其數(shù),,此時(shí)不殺,更待何時(shí),,傳朕旨意,,押赴市曹,凌遲處死,!之有前朝奸佞錢寧,,錦衣衛(wèi)立即將其逮捕下獄,刑部應(yīng)速審理處置,,嚴(yán)懲不貸,,欽此!”
眾臣們面面相覷,,都驚訝于朱厚熜小小年紀(jì)卻做出了許多重大決定,,他的皇威都把大家震懾了!
崔文接著大聲喊道:
“即位大典禮成,,退班,。”
1522年,,即嘉靖二年,,進(jìn)入夏季,西北大旱,,黃河下游卻鬧水災(zāi),。
山東,河南,,江蘇等地,,河水泛濫,淹沒了大小村莊,,遍地災(zāi)民,,叫苦連天,餓殍載道,,一片腥臭,。
黃河南岸,一些村莊盡在一片澤國之中,,災(zāi)民們有的駕著一只小木船,,抱著雞鴨向黃河北岸逃生;
有的只抱著一片小木板,泅水浮向北岸逃生,,向河北乞討活命,。一路上樹葉都被掠光了,聊以充饑,;
有的年輕的小媳婦,被河北上年紀(jì)的農(nóng)民用幾只早熟的山梨就能換走了,;走不動(dòng)的老年人殘喘在荒野之中,,坐以待斃。
幾歲的孩子在野地里哇哇直哭,,有的被好心人抱走了,;
慘目人睹的是瘦的只剩骨頭架子的中年人,用石頭砸開死尸的身體,,在吃死人肉延續(xù)自己的生命,;
蒼天無情!還在下著連綿不斷的雨,,災(zāi)民向哪里逃,,他們向哪里去求生。
山東南部,,姓楊的一家也在逃難的路上,,在大雨中失散了。父親背著老母一步一步艱難的行走,,母親用唾液喂著奄奄一息的小兒子,。她的大女兒只有十一二歲。英子呢,?怎么不見了,,左顧右盼,在茫茫的雨柱中,,怎么也尋覓不到她心愛的女兒,。
“他爹,英子呢,?”
爹爹放下老母,,四處巡視,望不見英子的蹤影,,有氣無力的大喊:
“金英,,金英,你在哪里,?”
反復(fù)三四遍,,像鬼哭狼嚎,但沒有一點(diǎn)回應(yīng),母親直瞪瞪兩只眼大嚎:
“英子啊,,我的英子啊,,你要娘的命啊,你要沒啦,,我可怎么活啊,。”
哭聲,,喊聲,,雨聲,攪成一片,,真真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大小四個(gè)人癱軟在大雨中,,垃圾上,。天漸漸地黯淡下來,他們是死是活呢,?沒有人知曉,,沒有人過問。此時(shí)的楊金英,,到底在哪里呢,?
她在大雨中與父母走失了,不知東西南北,,她往東跑去,,看不見人;又往西跑去,,也看不見人,;兩腳深陷泥中,使多大勁也拔不出來,,無力地倒在泥水中,。她下死勁掙扎起來,弄成了泥人,。她艱難站起來,,無望地喊著:
“爹——娘——”
沒有回應(yīng)。再喊一聲:
“爹——娘——”
還是沒有回應(yīng),。她只好在大雨中彷徨,,徘徊,天也黑了,,沒有路,,往哪里去,?她哭了,淚水和雨水摻和在一起,,不知是咸是苦,。她孤苦無依,雨柱從她小小的面龐嘩嘩的淌下來,。霹雷閃電仿佛要把天空撕碎,,要把大地炸開,她躲無處躲,,藏?zé)o處藏,,她畏縮著身子,聽?wèi){老天爺?shù)臄[布,,裁決。
被雨柱打得睜不開眼睛,,用手抹了一下,,剛剛睜開,適逢閃電凌空一閃,,她卻看見了一座破陋的古廟,,遠(yuǎn)遠(yuǎn)地支撐在那里。她像求生一樣地看見了生存的曙光,,她向古廟踉蹌地奔去,。古廟在大雨中搖搖欲墜,但她不管,,還是沖了進(jìn)去,。那猙獰的神靈,小鬼,,張牙舞爪的迎接著她,,她停住了腳步,恐懼地向后倒退了幾步,??墒沁@時(shí)卻傳來善良的聲音:
“小姑娘,快進(jìn)來避避雨吧,?!?p> 聞聲,她看見了廟臺(tái)階上坐著的避雨人,。都是逃難的,。
她瑟瑟發(fā)抖的身上,像有一股暖流涌進(jìn)來,,使她覺得有些溫暖了,,她跑了過去,一個(gè)年級(jí)大點(diǎn)的災(zāi)民把她拉過去:
“孩子,可憐的孩子,,你的爹娘呢,?”
“走散了!”
一頭投進(jìn)了那人的懷里,,哭了起來,。那人拍著她濕淋淋的頭發(fā):
“別哭,孩子,,無論如何要活下去,。”
她抬起頭來:
“我要活,,我要找到我的爹娘,,還有我的奶奶和小弟!”
那人苦笑了:
“難呀,,天災(zāi)人禍,,妻離子散,村村如此,,人人如此,,到哪里去找呀?!?p> 有人插嘴:
“這大劫之年,,難道朝廷就不管?讓百姓流離失所……”
有人又開口了:
“我看大明是一代不如一代,,氣數(shù)早晚是要盡的,。”
雨照樣下著,,廟外的山墻嘩啦一聲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