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魏集團之中,,謀臣武將,能人輩出,,而文士中當(dāng)以荀彧為首,。
自幼時起,,荀彧就有“王佐之才”的稱呼,,跟隨曹操后,,更被曹操視為“吾之子房”,。他不僅在戰(zhàn)略上為曹操制定了迎奉天子,、統(tǒng)一北方的大計,,在戰(zhàn)術(shù)上也屢出奇謀,是曹操軍政之中的首席謀臣,、功臣,。
荀彧竟然親自發(fā)問,這讓羿小狐多少有些意外,。想了一想,,他便將記憶中壽春城破之后的事情換個說法講了出來。
“壽春雖破,,所得糧草補給也不會太多,。袁術(shù)僭越稱帝,本就有違天道,,如今大勢已去,,我軍就算不去追討,他也已經(jīng)是天地不容了,。依下官之見,,與其屯兵壽春、追討袁術(shù),,做無用之功,,倒不如班師回朝,暫做休整,?!?p> 荀彧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顯然,,對羿小狐的回答是很滿意的,。他不經(jīng)意的看了曹操一眼,二人稍一對視,,都微微點了點頭,。
但荀彧還是要考他一考,他起身離席,,走到帳中,,接著說道:“如今強敵環(huán)伺,許都臥不安寢,,我軍剛剛大勝,,士氣正自高昂,,如此天賜良機,再不可得,,何不趁機進取,,反而班師回朝?你這番話,,是否有些過于保守了,?”
歷史上,曹操大破壽春之后,,肯定是要班師修整的,所以,,不管荀彧如何說,,羿小狐回都修整的計劃是不會改變的。
至于荀彧口中所說的強敵環(huán)伺,,羿小狐也知道指的是哪些人,,就目前的狀況而言,趁機進取一說,,顯然還不是時候,。
孫策據(jù)守江東,有天險相隔,,難以用兵,;呂布屯居徐州,兵多將廣,,眼下還沒撕破臉皮,;張魯、劉璋這些地方割據(jù)勢力,,深耕其土多年,,雖說并沒有什么大的抱負(fù),但也絕不會把自己的城池拱手讓人,。
當(dāng)然,,這些都是小角色,對于曹魏集團來說,,真正的威脅恰恰是屯居小沛,,正為呂布附翼的劉備劉玄德。
羿小狐思索一陣,,就語氣堅決的道:“孫策為人剛烈,,性格暴躁,雖有志向,,但絕非善主,,恐不能久,。”孫策暴斃,,孫權(quán)成為江東之主,,這些事情羿小狐不敢說的太多。
“張魯,、劉璋,,守城尚且不足,至于‘強敵’一詞,,自然也談不上,。更何況張、劉二人素有積怨,,不過各為其政,,也稱不上環(huán)伺。我軍修整之后,,可一一攻破,,不急一時?!?p> “如今擺在面前的,,一是袁紹、二是呂布,。袁氏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布四海,倒是一個麻煩,。至于呂布,,一員猛將,僅此而已,,有人而不會用,,早晚死在自己手中。所以,,我們現(xiàn)在最應(yīng)該擔(dān)心的,,還是袁紹。我軍離開許都已久,,若仍不回,,只怕他會南下用兵?!?p> 荀彧直到羿小狐這段話說完,,方才緩緩坐下。他盯著面前桌案上的一冊竹簡,,默默的吐了口氣,,之后就長嘆一聲,,由衷贊道:“竟然絲毫不差!”
桌案上那冊竹簡,,是昨晚夜半之時,,他與曹操商討至半夜得來的結(jié)果。上面寫著四行小字:“其一,,孫策剛烈,,性格暴躁,恐難持久,;其二,,張魯劉璋,守城之奴,,不足為慮,;其三,呂布無信,,有人不用,早晚自絕,;其四,,當(dāng)務(wù)之急,仍是袁紹,?!?p> 有關(guān)袁紹是否會乘虛而入,用兵許都,,二人并未達成一致,,所以竹簡上的記錄并不詳備。曹操覺得袁紹遇事不決,,缺乏果敢,,斷然不會用兵。荀彧卻認(rèn)為大軍離都日久,,袁紹很有可能調(diào)兵南下,,趁虛偷襲許都。
四行小字上寫了四條時局,,羿小狐全然說中,,幾乎可以說料事如神了。甚至,,就連其中許多細(xì)枝末節(jié),,用詞用句,二者之間也如出一轍,。
原本大軍得勝,,曹操心情甚好,,對于面前這小小倉官,也早就已經(jīng)起了收為己用的意思,。今日他邀來荀彧與之相會,,也是想考究一番,看看他是否真有些本事,。
只是,,眼前的情景顯然出乎了他的意料。
竹簡上的結(jié)果,,是他與荀彧參閱了許多南北往來的哨信密報,,多番商討、諸般假設(shè),,方才得出,。可這小子張口就來,,所說內(nèi)容竟然絲毫不差,!
這當(dāng)真讓人汗顏。
可事實擺在面前,,卻又不得不信,。曹操表面上雖然依舊鎮(zhèn)定,可在他內(nèi)心深處,,其實已經(jīng)翻江倒海,、震駭萬分了。
聯(lián)想到昨日不過二人第一次見面,,他竟能猜中自己要借他項上人頭,,甚至連后事都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世間竟有如此神準(zhǔn)之人,?
曹操瞇起了眼睛,,他望著廳下仍在與荀彧一道辨析時局的小小倉官,內(nèi)心十分復(fù)雜,。他想再次確認(rèn)一下,,這年輕人是否真的如他所擔(dān)憂的那般,機謀算盡,,料事如神……
曹操的表情有些凝重,,語音也已經(jīng)多了一絲陰冷,他問道:“你剛才所說,,恰恰點明了我軍如今的處境,。不過,這些人在我看來,,棺中枯骨而已,,早晚必被我所擒,。至于真正讓曹某擔(dān)憂的,卻另有其人,,你且說說看,。”
曹操心中真正擔(dān)憂的,,自然是劉備,。這件事情他從未對任何人提起,也并沒有做出過任何表現(xiàn),,就連荀彧也斷然不知,。他自信天底下知道這件事情的,除了自己,,不會再有第二個人,。
羿小狐雖兩世為人,多了些見聞趣事,,可他本性依舊沒變,。他只當(dāng)曹操生就是不溫不火、淡然冷漠的樣子,,也沒聽出他話語之中的冷意,。關(guān)于曹操的一生之?dāng)常蠓灿幸稽c三國常識的,,必然都會知道。于是,,他笑了笑,,答道:“丞相真正擔(dān)心的,自然是劉……”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一聲咳嗽,,后面那個“備”字就沒有說出口。羿小狐抬起頭來,,就看到曹操瞇著眼睛,,異常冷漠的盯著自己,他心中頓感錯愕,,愣在那里,,說不出話。
曹操瞇眼就要殺人,。這話他不止一次聽人說起過,。而有關(guān)這位漢相反復(fù)無常、狐性多疑的性格,,坊間也一直都有傳聞,。
曹操,,要殺我?
羿小狐急忙低下頭,,仔細(xì)思索著自己是否說錯了什么,。
可耳邊接著就傳來了曹操的問話,“劉什么,?”
羿小狐沒有回答,,他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之間就變成了這個狀況。原本正說的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間就變了個人,?他簡單的以為大軍已經(jīng)得勝,自己這顆人頭已然保住了,。但是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事情并不是這樣。
荀彧笑了笑,,附和道:“你說的是劉表吧,?劉景升少時成名,位列‘八俊’,,統(tǒng)領(lǐng)荊州九郡,,人稱‘鎮(zhèn)南將軍’。加之又是漢宗室之后,,他的威脅比張魯,、呂布等輩大的多了?!?p> 羿小狐下意識的點了點頭,,順著荀彧的話道:“是,荀大人所說不假,,劉表確實是一大威脅,。”
曹操強行打斷他的話,,繼續(xù)說道:“劉表生性多疑,,好于空談,就算壯年時有些威名,,卻早已老邁,。曹某并未將他放在眼里,這一點,,只怕你我心中十分清楚,。”
他面無表情,向羿小狐逼視過去,。
“劉什么,?”
羿小狐有些猶豫,他吃不準(zhǔn)曹操的心思,,不知道他如此追問究竟為何,,也不明白自己到底錯在了哪里。至于自己剛剛的回答,,“劉表”這兩個字,,顯然是無法讓曹操信服的。
他抬起頭,,望著曹操,,說道:“劉備?!?p> 這兩個字一經(jīng)落地,,曹操心中再無懷疑。面前這位三代寒門,、不及弱冠的年輕人,,當(dāng)真是他戎馬半生遇到的最具智謀、最具眼光之人,。這小小的倉官,,究竟是如何做到事事料定先機,一語中的的,?
他又如何就能一眼得知自己的謀劃,,一眼洞穿自己的心思?
“劉備,,劉備……”
他竟然連這種事情都知道,!
曹操越想越覺得恐慌,他一生之中從未遇到過這種人,,也從未遇到過這種事,。他的敵人,、手下,,不管是武將文臣,還是諸侯,、謀士,,雖各有所能,但在他看來,,其所作所為都在自己的把握之中,。而面前這名不過二九年華的小小倉官,雖然年輕,卻讓他生出了一種如坐針氈般的恐懼感,。
也就在這種越發(fā)不安的惶惶恐懼中,,一個陰冷而決然的想法漸漸浮上心頭。
曹操覺得:這小子,,留不得,。
但若是殺了,有些可惜,,實在讓人可惜,。可若是不殺,,這小子有如此心智機謀,,日后等他羽翼豐滿,許都之中,,誰人能夠制得了他,?
殺,還是不殺,;留,,還是不留……
一向求賢若渴的曹操,生平第一次深切的明白了韓信之死時劉邦的悲哀,,也體會到了兔死狗烹時當(dāng)權(quán)者的擔(dān)憂與無奈,。在他越來越陰冷的心中,那種要斬草除根,、絕不遺禍的想法也越來越強烈,。
他轉(zhuǎn)過身,看了帳外一眼,,有些惋惜卻異常決然的說了一聲,,“來人……”
四名軍士洶洶闖入,齊齊上前,。
曹操閉上眼睛,,一指羿小狐,道:“此人亂我軍心,,污蔑良人,,帶去校場,殺了……”
兩名刀斧手一把按住羿小狐的臂膊,,不由分說,,猛然間將他拖向帳外;另一人已經(jīng)開始抽刀,,刀光霍霍,,只等手起刀落,,將他送入黃泉。
羿小狐臉色低沉,,咬著牙道:“某實無罪,。”
曹操不愿再提,,也不愿多想,,他深深的吐了口氣,擺了擺手,,道:“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