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相府出來時,郭嘉曾勸過羿小狐,讓他好好考慮考慮,,盡量不要出城。他說身為男兒,,當懂得韜光養(yǎng)晦,隱忍待時。如若不棄,可到老古巷胡同暫歇幾日,,夏侯氏的人,決然不敢找上門來,。若就此趕往張繡營中,,只怕會有危險,。
其實,,羿小狐也多少能夠推斷一二。夏侯杰說董昭正在府中做客,,說白了,,就是在府中任為幕僚的意思。董昭與賈詡有舊,,他去張繡營中見賈詡,,二人是否已在暗中定下密謀,這一點雖不確定,,但多少也能看出點苗頭來,。
“借刀殺人么?倒也是天賜良機,?!?p> 只是張繡那邊不去不行,軍令已領,,也見過曹操,,他既然沒有拿違抗軍令說事,自己也不能太過隨性,。
有關盧家的事情,,曹操沒有應承,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果了。
換句話說,,這件事情,,曹操不想管了。
那接下來,,就純粹是夏侯氏,、盧家、羿小狐三者之間的事情了,。結果到底會走向哪一步,,現(xiàn)在還說不準。但無論如何,,肯定不能把青青交給那位公子哥,。
羿小狐略一思索,就毅然回絕了郭嘉,。他扭頭對著身側的鐘無期笑了笑,,說道:“郭先生,有鐘先生陪我,,定能安然無恙,。”
郭嘉嘆了口氣,,笑道:“我也知道勸你不動,,你若聽勸,也不會回城了,。不過,,丞相既然答應讓鐘先生陪你一同前去,也足以看出他還是很重視你的,?!?p> 羿小狐點了點頭,鐘無期在大廳之中,,當著眾人的面請求隨自己一同前往,,這一點羿小狐并不感到意外。他也已經(jīng)明白,,鐘無期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雖然他平時表現(xiàn)的極為冷淡,但幾天相處下來,,羿小狐也多少了解了他的脾性,。
而曹操能夠點頭答應,也是放出了一個信號,,別人可以不在意自己,,但不能不在意鐘無期,。畢竟,他是曹操身邊的貼身侍衛(wèi),,是相府的臉面,。
從這一點來說,自己暫時是安全的,。就算夏侯氏與張繡有什么勾當,,他們也不敢貿(mào)然動手。
只是,,青青呢,?
羿小狐皺了皺眉,他對著郭嘉一拱手,,說道:“郭先生,,我還有一事相求?!?p> 郭嘉似乎早就知道羿小狐要說什么,,笑了笑,問道:“女人,?”
羿小狐有些尷尬,,“瞞不過先生法眼,這件事情……”
郭嘉背負雙手,,抬頭望著天空,,笑道:“你既然開口,此事就不用過慮,。其實我也想瞧一瞧,,到底是何等人物,,能讓你如此上心,。”
羿小狐深深一揖,,“如此,,多謝了?!?p> 郭嘉擺了擺手,,“不用,你既然已經(jīng)決定,,就快些去吧,。此時已近傍晚,趕到張繡營中時,,多半已經(jīng)天黑,。夜路難走,,萬事小心?!?p> 羿小狐稱謝再拜,,便與鐘無期一道,趕往城西,。
二人剛一離去,,相府角門處便走來兩位老人。前面那位灰發(fā)皂袍,、面容矍鑠,,正是住在羿小狐隔壁的老先生,另一位則是他的隨身老奴,。
老人一見到郭嘉,,就抬手笑道:“郭先生,近來可好,?”
郭嘉也笑著打了個招呼,,“華先生,久不見面,,越發(fā)精神健朗了,。”
二人便聊了幾句閑話,,之后,,老人一把抓住郭嘉手腕,壓低聲音道:“聽丞相說,,前段時間你舊疾復發(fā),,難以忍受,連南征這等大事都不能去,?!?p> 郭嘉掙了掙,卻沒有掙脫,,他便搖頭苦笑道:“哪有這么嚴重,,不過是些細微癥狀,無妨,?!?p> 老人并不答話,就勢搭住他的脈搏,,站在那里把起脈來,。他揣摩了好長時間,臉色也越來越凝重,。
郭嘉收回了手,,深吸一口氣,,道:“華先生既然回都,這等小災小痛自然是藥到病除,。等晚間閑了,,你我再細細長談。華先生,,我要去一趟東橋大街見一個人,,同去?”
老人搖了搖頭,,“我剛從東橋大街回來,,郭先生,你這病,,我,,唉……”
郭嘉對他笑了笑,口中喃喃道:“無妨,,無妨……”
之后就微微抬手,,獨自一人向東橋大街走去。
……
羿小狐騎不得馬,,倒不是不會,,而是他氣虛體弱,難以奔波,。
說起來,,這算是古代文人書生的通病。這具身體的原主本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書呆子,,平時既沒做過苦工,,也沒出過苦力,再加上羿小狐幾日來都沒休息好,,所以受不了馬背上的顛簸,。
鐘無期也早就看出來了,因此,,他依舊駕著馬車,,載著羿小狐一路前行,。
這倒讓羿小狐頗為感動,,他坐在馬車內(nèi),望著鐘無期的背影,,在這孤獨的異地他鄉(xiāng),,多少也能驅(qū)除些內(nèi)心的蒼涼。
他忍不住低聲說了句,,“謝了,?!?p> 鐘無期斜眼看了過來,笑了笑,,又回過頭去,,繼續(xù)駕著馬車。
羿小狐不知道說什么了,,在二人最初相遇時,,他并沒有怎么特別注意。只是覺得這個人很冷,,尤其是右手搭在劍柄上的時候,,單單是目光就能殺人。
可現(xiàn)在又不一樣了,,他心中似乎有一種執(zhí)念,。雖然羿小狐并不知道是什么,但他心里明白,,鐘無期的這股執(zhí)念多半落在了自己身上,,所以,他一直在盡力的幫助自己,。
“多謝了,。”
羿小狐再次說道,。然后,,他側目向馬車外看去。
初夏已到,,草木漸長,,一望無際的漫野中,村落再次泛起炊煙,?;蚯嗷蚝冢瑫r聚時散,。田壟地頭間走著三三兩兩的農(nóng)夫,,以及來叫他們回家吃飯的孩子,偶爾也有妻子陪著一起的,,或說或笑,,也會打鬧。
羿小狐望著說不上名字的村莊,,也望著不知道名字的路人,,說道:“你一直在幫我?!?p> 他其實想問為什么的,,只是他問不出口,,他也知道鐘無期多半不會回答。
他如果想回答,,自己就不用問,。
鐘無期揚起馬鞭,在馬后輕輕抽了一下,?!班钡囊宦暎捡R加快了速度,,掠過吹著涼風的村落和田野,,向遠處跑去。
他定了定神,,道:“其實,,一切都是有緣故的。最初,,我不過覺得你有些似曾相識,。接觸久了,才發(fā)現(xiàn)確實如此?,F(xiàn)在想一想,,大概從當初丞相要借你人頭時,我就有些留意了,?!?p> 他微微側著臉龐,嘴角帶著一絲笑意,,看向羿小狐,。
“大凡外人看到丞相,或怒不可跌,,或敬畏仰慕,,也有笑臉相迎、極盡諂媚的,。不過你卻不同,。你第一次看到丞相時,除了有些慌亂謹慎外,,更多的,,倒像是在看一件東西,或者說一個毫不相干的,,外人,。我不知道我這么說對不對,總而言之,,仿佛這一切與你并不相關,。你看他的眼神,好像早就已經(jīng)知道他從哪里來,、要到哪里去,,甚至是以后的結局?!?p> 鐘無期想了想,,接著說道:“就像你今天看到夏侯杰,我原以為你會憤怒,,最起碼應該會生氣,,但你看他的時候,仿佛在看一個死人,?!?p> 羿小狐笑道:“果真如此?”
鐘無期點了點頭,,“看向郭先生的時候也是這樣,,雖然神色不同,但在我看來,,就像你早就知道他們會是個什么結果一般,。這讓我感到很不可思議?!?p> 鐘無期沉默片刻,,原本還想再補充幾句,但他也無法形容自己心里的那種感覺,。最后,,他又說了句,“可能,,最初丞相比較忌憚你,,也是這個緣故?!?p> 他能說出這些,,倒讓羿小狐有些錯愕。其實他說的也對,,自己本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因此,在看到這些古代的名人時,,總會不由自主的用一種審視的目光去再現(xiàn)這個人物本身,。
越是有名,他越是控制不住。而像鐘無期,、彭不更,,他并不了解,甚至都不確定史書中是否真的有這些人物,。因此,,在與他們交往時,自己反而能平等視之,。
只是,,這些差別背后的原因,外人又怎么會知道呢,?
羿小狐笑了笑,,也沒回答。
此時明月漸漸升起,,繁星也開始顯現(xiàn)出來,,他雙手攏于袖中,靜靜的坐在馬車上,,隨著馬車顛沛,、奔波。
不過,,無論如何,,都是向前的吧。
他這樣想著,。
一切,,總歸都是向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