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顏允恭跟隨仆散忠義一行走了數(shù)日,，終于到達(dá)了東京,。

　　這是他自出生以來第一次看見東京城。

　　年幼的完顏允恭知道宋朝的皇帝曾居住在東京城中,，后來自己的先祖?zhèn)儗⑺麄冓s去了南方,，于是這東京城中如今也住進(jìn)了大半金人,。完顏允恭一路上都聽著熟悉的口音，離開中都的不安也被沖散了些,。

　　完顏允恭終于來到完顏雍的住處時,，被委派東京留守的父親正站在門前。

　　看見允恭勞頓得有些瘦了的小臉,，完顏雍蹲下,，朝他伸出了手。

　　允恭也不顧禮節(jié),，便撲了上去,，摟住父親的脖子不放。

　　“父親?！痹使Ъ鼻械睾爸觐佊?。

　　完顏雍只是安撫地摸了摸允恭的頭，他的眼睛定在身后的馬車上,，等待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一個兩個的下了車，完顏雍的眉毛逐漸擰在了一起,。

　　“父親,，”允恭滿帶著焦慮的聲音還環(huán)繞在完顏雍的耳邊，“父親...”

　　“母親為何不與我一同前來,？”

　　這句話讓完顏雍嚇得渾身一個冷戰(zhàn),。

　　他沒蹲穩(wěn)，一個趔趄,，連帶著懷中的完顏允恭也歪了歪身子,。

　　仆散忠義帶著懷抱幼子的夫人匆匆趕來，見完顏雍神色大變,，已猜到發(fā)生了什么,。他忙半跪在完顏雍身邊，沉聲說:“殿下,，是忠義的不是,，夫人說什么也不肯跟我們一同前來，非得一個人明日動身,，我們勸了許久,，再不走便全要耽誤了，萬般無奈之下才按點(diǎn)動了身……”

　　完顏雍的眼中充了血,，他輕輕放開允恭,，逼近仆散忠義，問道:“你是不是想到了,?！?p>　　仆散忠義的嘴唇灰白，他囁喏著直起身子,。

　　“殿下,，我...”

　　完顏雍恢復(fù)了鎮(zhèn)定，他一言不發(fā)地沖進(jìn)府內(nèi),，將便服換成騎裝，牽起馬便要走,。

　　“殿下,，殿下！”仆散忠義攔在馬前，“殿下不顧念小公子了嗎,？”

　　完顏雍在馬背之上,，瞥了一眼呆立在不遠(yuǎn)處的允恭。

　　“殿下,，我等來到東京,，已過了這么多天，夫人怕是已經(jīng)...您現(xiàn)在趕過去,，不但不——”

　　完顏雍坐在馬背之上,，握著韁繩的手青筋暴起。

　　“哇”的一聲清亮的哭叫響起,，將在場眾人都嚇得一怔,。

　　仆散夫人忙晃動著手臂，連聲哼唱哄著臂彎中的嬰兒,。

　　年幼的仆散揆半睜的雙目中混沌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耳洞里只有脆弱的心臟在噗通作響,。

　　恐懼無時無刻都環(huán)繞在著這個密閉空間的小生命周圍,。

　　于是他出于恐懼本能，大聲嚎哭了起來,。

　　完顏雍腦中的熱度散盡了,。

　　他從馬背上跳了下來。

　　仆散忠義長舒了一口氣,。

　　“父親,？”允恭不解地上前，他的心里已有了不好的預(yù)感,，但卻無法言表,。

　　“允恭，你要上進(jìn),?！?p>　　完顏亮摸著允恭的頭說道。

　　“是……但母親……”

　　“你要上進(jìn),?！蓖觐佊褐皇侵貜?fù)著這樣一句話。

　　“殿下,！”一名仆役匆匆趕來,，跑得一頭是汗。他的臉上滿帶著疑惑,。

　　那仆役跑到完顏雍面前半跪,，口中稱:“殿下,，有中都來的信使，說是夫——”

　　完顏雍喉頭一緊,，他大步隨著仆從而去,，臨走前，他看了一眼仆散忠義,。

　　仆散忠義不忍再說什么,，只是沖完顏雍鼓勵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信使跑得一身是土,，風(fēng)塵仆仆地來到完顏雍面前,，將信呈給了他。

　　完顏雍迫不及待地扯開信封,，鋪展信紙,，他的眼球隨著信紙的內(nèi)容上下移動。

　　仆散揆的哭聲還未停止,。除他之外,，旁人均不敢出聲。

　　完顏雍的瞳仁震動,。

　　“……奪帝位,，一怒而安天下?！?p>　　——————————————————

　　“奪帝位,，一怒而安天下?！?p>　　烏林答坐在馬車之中,，回憶著自己在給完顏雍的信中所寫的內(nèi)容。窗外啼唱的小鳥將她的思緒拉回當(dāng)下,，她望著背對自己,，正在駕車的男子。

　　“夫人似乎有心事,？”

　　那人正是唐括辯,。

　　烏林答并沒有回答唐括辯的問題。

　　“夫人莫憂心,，只是接夫人到宮中小住幾日,，之后便會讓夫人與葛王殿下團(tuán)聚?！?p>　　唐括辯仍喚著完顏雍的舊名,。

　　“有勞唐括大人了，可否在前面的土坡前給我停一下,?！?p>　　唐括辯只當(dāng)是馬車行駛了許久,，縱使是烏林答這樣的美人，也要去方便一下,，于是便一口應(yīng)下。

　　況且這個女人家,，也跑不到哪里去,。

　　馬車駛向前方的土坡，唐括辯找了個話頭:“夫人家中的九子奩盒可真是個稀罕的寶貝,，圣上曾賞給我們看過,，嗬呀，就是我們這些粗人,，看了講不清哪里好,，光贊嘆，也能說個好半天呢,?！?p>　　烏林答恍然，原來那九子奩盒,，如今是落在了完顏亮的手中,。

　　她想起母親將那九子奩盒交給自己時，自己的那番天真又浪漫的想法,，不禁啞然失笑,。

　　“怎么，夫人,，是哪里不周,，惹夫人生笑了嗎？”唐括辯好奇地回頭,。

　　烏林答搖搖頭,，還殘留著一絲笑意的臉龐姿色奪目。

　　唐括辯轉(zhuǎn)頭,，心中暗暗唏噓,。

　　烏林答與完顏雍少年夫妻，恩愛多年,。完顏亮只是一聲令下,，便可以輕易將二者分離，將這樣一個嬌花似的人擁入懷中,。不但如此,，還可以烏林答為質(zhì)，讓對完顏亮皇位有最大威脅的完顏雍有所忌憚,，不敢妄動,，可謂一舉兩得,。

　　這便是完顏亮拋棄了恐懼憐憫愛情種種所瘋狂追求的權(quán)力。

　　嗯,，有瘋狂的價值,。

　　馬車駛到了土坡前，唐括辯將馬喝停后,，頗有禮數(shù)地接烏林答下車,。

　　烏林答在走進(jìn)小土坡前，笑著對唐括辯說道:“大人若是當(dāng)真喜歡那九子奩盒,，待烏林答到了中都皇宮,，面見圣上，便向圣上求了那傳家的寶物,，再轉(zhuǎn)贈給大人便是了,。”

　　唐括辯忙客氣地擺手:“哎,，夫人這是說的什么話,，我再如何也——”

　　沒等唐括辯客套完，烏林答便丟下一個微笑,，轉(zhuǎn)身鉆進(jìn)小土坡中,。

　　不一會，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似乎是在褪去衣物,。

　　唐括辯自視過高，從不去貪這些,，他只是站在土坡旁,，保證著人不跑便可以了。

　　過了半晌,，沒有動靜,。

　　唐括辯耐著性子又等了一會兒，安靜地他有些發(fā)慌,。

　　可方才并沒有任何穿衣或行走的聲音,。

　　“夫人？您安好,？”唐括辯試探地喊了一句,。

　　“夫人，冒犯了,?！焙ε鲁鰡栴}的唐括辯還是轉(zhuǎn)身進(jìn)了土坡之后。

　　烏林答安靜地躺在平整的土地上,，被翻開的前衣襟處,，插著一把匕首,。

　　唐括辯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