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
老楊頭蹣跚著腳步,拖著一身睡意來到申華報社的大門前,,他是報社的門衛(wèi),得趕在編輯們上班之前把大門打開,。
上班時間是在七點鐘,但他總是提前到,,他很珍惜這份穩(wěn)定的工作,,不想讓人說他懈怠。
然而,這一日和往日不同,。
門前已然圍滿了人,,大家都在指指點點,小聲議論,。
老楊頭心里揪了一下,,撥開人群鉆了進去。
只見灰色的大門上赫然一行腥臭撲鼻的紅色大字:
本人十三郎,,七日之內(nèi)必取首都警察廳廳長穆盛天之狗命,,若有成功阻攔我之英杰,愿將全部家產(chǎn)奉上做賞,。
“三天之內(nèi)不把這家伙抓出來,,我們都不用混了!”駱楊惡狠狠地將報紙摔在了桌面上——報紙的頭版頭條上赫然是幾個令人驚心動魄的大字:刺客公然挑釁警方,。
三天之后,,首都警察廳的廳長穆盛天將到上海視察訪問,沒想到竟有吃了雄心豹子膽的刺客公開宣稱將要刺殺他,,且自出賞金捉拿自己,,極盡調(diào)侃侮辱警方無能,這前所未有的囂張氣焰令媒體公眾震驚嘩然,,整個上海灘警界像是挨了一記響亮的耳光,。
常天沉默著,滿心疑惑:刺殺政要在這世道不是新鮮事,,為權(quán)勢為利益總有人愿意舍下一身剮,,但古語有云,事成于密而敗于泄,。對方若真想成事,暗殺當(dāng)是最好的方法,,哪有人敲鑼打鼓地嚷著說“我要來殺你”的,?專為挑釁激怒警方,對他有什么好處,?這分明便是瘋子行徑嘛,!不然,難道有更大的圖謀,?
“或是受了什么刺激吧,?想要嘩眾取寵?!闭驹诔L炫赃叺耐苷f道,,?“會咬人的狗不叫,多半是虛張聲勢,我看這十三郎未必有這能力,,只要我們增強防備,,讓他無可趁之機就行了?!?p> 童杰原本是閘北保安警察隊的大隊長,,能力極強的一個人,前段時間因為醉酒鬧事被降了職,,現(xiàn)在司法科探警隊做隊副,,故而常天的職位雖比他高上半級,卻始終他以禮相待,。童杰的這一番話話讓常天頗有些意外,,因為這十三郎除了字跡之外,未留下任何可作為證據(jù)的痕跡,,到現(xiàn)在為止,,沒有查出任何與十三郎有關(guān)的蛛絲馬跡,足以證明此人非常人,。但他不準備反駁,,繼續(xù)保持沉默。
駱楊的情緒稍微平復(fù)了些,,他把頭轉(zhuǎn)向常天:“你有什么好辦法,?”
常天笑了笑:“慣例?!?p> 童杰當(dāng)然知道慣例是什么:“我建議這三天出動全部警力,,全力搜查各旅館、車站,、飯館等公共場所,,凡有可疑人物,一律帶回警局審查,。一來,,敲山震虎;二來,也讓媒體見識一下我們的重視程度,,聲勢這么大,,至少讓他們挑不出刺來?!?p> “先這么辦吧,,”駱楊說道,“不管怎樣,,人還是要找出來,,才能堵住眾人的口。”
“放心吧,,科長,,”童杰淡淡地說道,“只要他真的冒出頭,,我們就有信心抓住他,。”全上海的警察包括租界巡捕展示出了前所未有的效率,。
三天,,四百七十四名可疑者進了臨時拘押所,搜出了兩百把槍和三百六十把匕首,,竟然還有兩個手雷和一包黑火藥,,證物室被堆得像座小型軍火庫,。
常天與童杰望著擠了一屋子的“嫌疑人”苦笑:上海灘本來就是幫會聚集的大碼頭,,江湖恩怨可堆出一座山來,街上十個人起碼有五個都是帶刀客,,即便是良民也可能隨身攜帶武器自衛(wèi),,再這么抓下去,只怕再建上十個監(jiān)獄都不夠,。
“至少有一個好處,,抓了這么多人,那些幫會為了洗清兄弟,,也會幫咱們找的,。”常天揶揄道,,“那家伙就算沒被我們抓住,,也恐怕是沒機會出手了?!?p> “但愿如此,。”童杰有些心不在焉地搭著話,。
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個穿著藍色布衣布褲的高個男子身上,那人似乎有著某種神經(jīng)性的疾病,,抓著鐵欄桿的手在古怪地抽搐著,,臉上的肌肉也在不自覺地抖動著,看上去格外面目可憎,,當(dāng)發(fā)現(xiàn)童杰在盯著他時,,那男子迅速轉(zhuǎn)身走到牢房的最里面,尋了個角落蹲下來,常天發(fā)現(xiàn)他的左腳有些跛,。
常天看著童杰,,他知道童杰多少有些憤憤不平,童杰犯的事并不大,,別人拿此事做文章排擠他,,要讓他把位置騰出來給“自己人”,童杰沒有后臺,,只能任由擺布,。
常天在心里嘆了口氣。童杰曾經(jīng)是個神話,,十年前因成功破獲轟動全上海的陸家滅門慘案,,單槍匹馬擊斃真兇——當(dāng)時上海閘北區(qū)的一大惡棍蔡成東而被破格提升,年僅二十三歲便做了保安警察隊的隊長,,對于那些沒有背景的警察來說,,他相當(dāng)于一個鮮活的希望。
可是現(xiàn)在,,神話劇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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