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我還想著追問蕾雅究竟想去找哪個“地方”，但她的注意力卻似乎飄到別處,。

　　“咦……前面的警察是不是有點多,？”蕾雅視線不離前方，向我靠近些許,，輕聲地說,。

　　的確如此。

　　除了入城的檢查關(guān)卡外,，從我們進城以來,，也只是在一些人流較多的路口附近見到站崗的警察，但也不過寥寥數(shù)人而已,。

　　而就在前面的某處街區(qū)入口,，竟見到一排黃黑相間的拒馬式護欄，僅留可供單人出入的狹窄路口,，旁邊還站著十來個警察和治安官。

　　粗看過去,，除了治安官佩戴手槍,，警察們大部分裝備防護盾和警棍外，還有兩個警察雙手握著相比普通步槍更為粗短的黑筒槍,，不知那是什么型號的武器,。

　　當我們經(jīng)過這片街區(qū)時，甚至能感受到警惕的視線跟著我們移動,，令人壓力倍增,。

　　就在入口處,，一名治安官正在盤問像是要進去街區(qū)的人。

　　那是一個盤著發(fā)髻的婦人,，正在與治安官爭執(zhí)著什么,。她的身旁還跟著一個身高僅及其腰部的小女孩。

　　這一大一小的發(fā)色竟都是罕見的銀白色,，令人忍不住多看幾眼,。

　　“女士，你不是住在里面的嗎,？那來這邊干什么呢,？”治安官可能在翻看婦人的證件，同時提出疑問,。

　　“這是什么話,，難道我們不能住在其他地方，也不能自由走動嗎,？”婦人不滿地回應：“過來走訪下親戚也不行,？”

　　“當然可以，這是您的權(quán)力,。只是特殊時刻,，需要鑒別一下來往人士?！敝伟补兕^也不抬地回答,。他檢查證件很仔細，也許還需要一個放大鏡來甄別細節(jié),。

　　“一個母親和不足4歲的女兒,，也需要這么多人來鑒別嗎？”婦人開始嘲諷：“城外一次,，這邊一次,。是不是里面的每棟房子前還得再來一次？”

　　“請原諒,，但這是規(guī)定,。”治安官的回答不帶半點感情：“現(xiàn)在形勢復雜,，事實上,，這也是為了你們的安全著想。我們是在保護你們,?！?p>　　“哦，保護?！眿D人笑了一聲,，接著說：“挺好的，就像圈養(yǎng)一樣,。萬一圈圈里的鳥要飛上天,，你們拿著的那些家伙就會開火打下來嗎？”

　　她說完后,，冷冷地看著那些拿槍的警察,。

　　而那兩個警察，也是冷著臉,，不為所動地站著,。他們都以木質(zhì)槍托抵住肩膀，右手食指按在扳機上方位置,，左手握著槍管,，雖說槍口下垂，但像是隨時會提槍近距離射擊一般,。

　　“媽媽……”小女孩似乎察覺到驟然緊張的氣氛,，低聲呼喊后，兩手緊緊抓住婦人的長裙一角,，就像受到驚嚇的小貓,。

　　“女士，我能理解您的心情……但看在您女兒還小的份上,，還請注意下言行,。”治安官終于抬起頭,，合上手里的證件,，說：“莽撞不等于勇氣，溝通總比對抗好,。請理解,，謝謝?！?p>　　“不,，您不理解，謝謝,?！眿D人彎腰將小女孩豎著抱起來，讓孩子面向自己后方,，再空出右手撫摸著孩子后背，像是在安撫一般,。

　　她這個抱娃姿勢,，恰好讓經(jīng)過此處又關(guān)注著事件發(fā)展的我,，看清那孩子的樣貌。

　　那是一個水靈可愛的小女孩,，只是一雙大眼睛中盡含恐懼,，像是要隨時哭出來。

　　“總之,，謝謝您的配合,，可以了?！敝伟补俳K于結(jié)束檢查,，將證件還給婦人，并轉(zhuǎn)身讓出通道,。

　　“……”婦人沒再說什么,，單手接過證件收好后，便抱著孩子走進街區(qū),。

　　事件總算結(jié)束了,，應該只是一個小爭執(zhí)……？

　　呃……那個小女孩,，雙手樓著她母親的脖子,，好像還探著頭盯向我。

　　于是,，我便微笑著向她點了下頭,，還抬起手輕輕揮了一下。

　　嘿,，好像成功把她逗笑了,。

　　那真是天使般的笑容。

　　竟讓我的內(nèi)心驀然涌上來一陣暖流,，很親切,，卻又……有些難以形容的心痛。

　　“喂,，走啦……”蕾雅的聲音傳了過來,。

　　“啊,？哦……”我回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站在戒嚴街區(qū)入口的前方。

　　那母女已經(jīng)遠去,，看不清身影,。

　　此時，治安官和幾個警察都看向我這邊，似乎在注意我的動向,。

　　而我剛剛卻不知在發(fā)什么呆,，就這樣站了好一會。

　　身邊只有蕾雅和瑪希,。

　　轉(zhuǎn)身往街道前方望去,，韋娜和舒亞正站在幾十米外的地方等著我們。原本在我們后面的兩人,，不知何時已繞到前面去了,。

　　“嗯，走吧,?！蔽亿s緊應過一聲，和大家繼續(xù)趕路,。

　　待得走到韋娜和舒亞身邊,，當我悄悄回頭看時，還能對上那些警察的視線,。

　　呃,，是不是剛剛也被當成可疑分子了……

　　“剛剛那里好像有點……戒備森嚴？”我轉(zhuǎn)回頭,，邊走邊說,。

　　“是的?！爆斚,；貞遥瑤е┰S譏諷的口吻：“我們剛剛經(jīng)過了一個高危地帶,?！?p>　　“什么？”蕾雅馬上提出疑問：“但是……那就是個居民區(qū)吧,？雖然沒走進去過,，站在外面看，好像里面也都是些普通房子啊,?！?p>　　“難道是什么聚居區(qū)嗎？”我忽然有個猜測,，不知是否跟近期事件有關(guān),？但問題是，其他街區(qū)也沒如此密集的戒備啊,。

　　“嗯,?！爆斚｜c了下頭，說：“那就是卡邦人聚居區(qū),?！?p>　　果然是這樣。前天卡恩礦區(qū)沖突事件,、昨天紅葉城示威游行的主角，也是受害者之一,。

　　“那也不必派這么多人來站崗吧……這個聚居區(qū)很多人嗎,？”我覺得很奇怪，更何況還有些警察可能是荷槍實彈,。

　　“大概也就數(shù)百人,，本來就是少數(shù)民族，到城里定居的更少,?！爆斚；卮穑骸爱吘故巧降孛褡?，主要居住地還是在卡恩,、圣恩和圣啟山地一帶?！?p>　　“咦,，那剛剛街區(qū)入口的那對母女，就是卡邦人嗎,？”我聯(lián)想到剛被治安官盤問的婦人,。剛剛她還說過是來這邊“探訪親戚”。

　　“應該是的,。銀白發(fā)色就是標識之一,。”瑪希說著說著,，仿佛不經(jīng)意間捋了幾下頭發(fā)：“還有綠色的瞳孔,，更白皙的膚色……等等。北方山地少數(shù)民族還是蠻好認的,。不過……混血的除外,。”

　　銀白發(fā)色,？

　　咦……蘇珊,？！在圣心醫(yī)院重癥病室昏迷不醒的她就有一頭銀白長發(fā),！難道她也是卡邦人嗎,？,！

　　還有……綠瞳？這點可沒法確認……因為蘇珊一直都是沉眠不醒的狀態(tài),。

　　但是,！妮卡講過，8月24晚夜巡至A-0222病房時,，竟被詭異“醒來”的蘇珊抓傷手臂并感染凍灼毒素,！

　　而按妮卡的描述，當時“睜開眼睛”的蘇珊瞳孔卻“閃著詭異的綠光”,。

　　真是難以置信,！但妮卡堅持自己所見是真的，還說別人都不信她……

　　如果那確是事實,，那是否意味著,，蘇珊也擁有一雙綠瞳……？

　　真奇怪,?？墒牵f到“閃著綠光的瞳孔”,，那些恐怖的死靈也有類似的特征……,！莫名聯(lián)想到這一點后，甚至身體感到一陣寒顫,！

　　不,，應該不可能吧……！

　　無論怎么說,，蘇珊應該還是“活著”的,，雖然至今仍是悲劇。

　　回想瑪希剛剛說過的話,。她還提到了“混血”……,？

　　嗯……我不禁暗地里看了一眼瑪希。

　　她雖然戴著眼鏡,，那一對綠色的眸子如翡翠般剔透,。不過，她的頭發(fā)卻是褐色的,。

　　對了,，還有一個人。

　　就是斯特,，戴莎提過的那個神秘游商,，超高密黑能晶基礎(chǔ)原礦的另一個供應者。據(jù)目擊者說,，這個人也有一對綠瞳,。但他似乎已經(jīng)音訊全無,，就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

　　“瑪希女士,，你的眼眸就是深綠色呢,，很漂亮?！崩傺趴赡芤埠臀乙粯幼⒁獾郊毠?jié),，立刻就贊嘆起來：“真罕見的瞳色，全國大概都沒有多少人吧,？就算不是卡邦人,。”

　　“謝謝,。”瑪希眨了一下眼睛,，卻將話題引向別處：“說起來,，現(xiàn)在的眼鏡技術(shù)發(fā)展很厲害，據(jù)說已經(jīng)有一種很輕巧的無框玻璃硬鏡面世,?！?p>　　“看，可能也就這指甲那么大,?！爆斚Ｌ鹗郑斐鲂≈?，接著說：“聽說只要包住眼角膜就行,，甚至還可以嵌入多種色彩，改變瞳色,。比如綠色,，藍色，紅色……嘿,，只要你想得到,，就可以訂做?！?p>　　藍色,？嗯，似乎挺多人就是天藍瞳色,。比如我就是,，蕾雅也是，哦,，還有戴莎,。

　　對了……還有那個叫亞琛的圣石大教堂修士,。他也是天藍色雙瞳。

　　“新一代的隱形眼鏡么,？真是好東西,，也許我以后能用得到！”韋娜似乎聽到自己感興趣的點,，跟過來插話：“還有帶顏色的鏡片,？比如紅色？嘿,，這可真有趣,！”

　　“紅色……那也太可怕了?！崩傺艙u了下頭,，說：“據(jù)說，馮克帝國的西北海,，林格島上的居民大部分就是深紅色頭發(fā),。就像島上那大火山曾經(jīng)噴出的熔漿顏色一樣。所以,，雖然都是帝國的臣民,，但大陸上總有人稱那個島是地獄入口，島民就是魔鬼后裔呢……”

　　“啊,，當然,，只是謠傳而已，我可沒當真啊,?！崩傺耪f到這里，還搖起雙手闡明立場,。

　　“一樣的,，可以理解?！爆斚Ｐα诵?，說：“比如國內(nèi)的卡邦人，居住區(qū)不也像大陸上的孤島,？對于這個群體的形容,，曾經(jīng)還有雪山民族，冰精靈般的人等等美稱,。但后來呢,？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就有了銀色兇徒,，死神奴仆,，白發(fā)魔鬼,，山地野蠻人，麻煩制造者等等稱謂,。真是每況愈下,。”

　　“即便是現(xiàn)在,?！爆斚Ｅe了個例子：“紅葉城內(nèi)兩個人吵架的話，不也經(jīng)常會有這樣的話,，諸如‘你不可理喻得像個卡邦人’之類,？”

　　“這根本就是在歧視嘛……這個時代還有這種人？真不像話,！對吧,，伊珂！”蕾雅憤憤不平地說,。

　　“?。俊北稽c到名的我,，跟著說：“是啊……這些貼給少數(shù)民族的標簽，充滿各種惡意,，好像在故意煽動對立一樣,。”

　　剛剛,，我正在想,，怎么大眾對一個民族的看法，會變化那么大,？幾乎是從贊揚到貶低,，中間甚至還夾雜著恐懼或詛咒的惡評……？

　　就如其中某幾個標簽,，聽起來倒像是對某個人的形容,，怎么會這樣呢？

　　銀色兇徒,，死神奴仆,，白發(fā)魔鬼……嗯，銀發(fā),，死神,，魔……？,！

　　剎那間,，好像有個驚雷炸響,，讓我深深提起一口氣。

　　槍,？剛剛看到的中短槍……,？不，正常的普通步槍,？不對……

　　該死,，好像想到了什么，卻又什么都回憶不起來,。

　　腦海中,，就如一團迷霧散盡后，卻依然是大片的空白,。

　　唉……我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沒關(guān)系,，即便知曉事實如此,，一時半刻也沒法解決?！爆斚Ｕf：“雖然憲法提出平等原則,，但具體法律也未有針對歧視問題的細則條文。連法律定義都沒有,，又該如何制止,？”

　　“況且，對于大多數(shù)國民來說,，主要窩在北方山地的卡邦人,，就是個神秘的異族?！爆斚＝又f：“很多人一輩子不會到卡諾州來,，也見不到卡邦人。既然如此,，簡單好懂的標簽,，人云亦云就是最便捷的認知。至于這些標簽會給別人帶來什么傷害,，與我何干,，反正又不是我直接傷害你，對吧,？”

　　“這樣……不好,。”舒亞跟著發(fā)言：“對于惡劣的歧視行為，即便沒有具體法律條文,，也可以告加害者違憲,。憲法的精神是可從原則維度解釋一切的?！?p>　　“許多日常的歧視行為是潛移默化的,，或是隱蔽式的。不能指望所有人都有這個法律意識,，實際上也很難有這個心力去追訴,。”瑪希說：“當然,，現(xiàn)在市議會已有卡邦人議員,，也有努力在推行平權(quán)運動。不過,，相當艱難就是了,，畢竟分量可有可無?！?p>　　“也許,，還需要彼此之間更多的交流和溝通……”蕾雅說：“我的意思是，卡邦人也好,，其他人也好,，既然都是共和國的公民，應該可以在日常生活中更多交流,，消除負面看法,。”

　　“接觸與融入,，對嗎？”瑪希笑了一下,，說：“確實,，對于多信仰和多民族的卡諾州來說，確實很多有識之士提倡過,，要以共和國公民的大標簽出發(fā),，容納多元化的個性特征，促進不同群體互相交流和認知,?！?p>　　“不過呢，現(xiàn)實總與理想有差距,?！爆斚Ｌ鹩沂郑斐龃竽粗钢赶蚝蠓剑^也不回地說：“就如剛剛那個卡邦人聚居區(qū),，與隔壁街區(qū)不過數(shù)步之遙,。但是，文化,，信仰,，民俗上的差異，就像一道道難以跨越的山脈,，讓人心始終無法親近,。盡管隔街的人與人之間，偶爾見個面,，問個好還能做到,，但也只僅限正常的日子和表面上的來往?！?p>　　“于是,，長年累月下來，就是那間隔分明的聚居區(qū),?！爆斚⒂沂痔Щ氐矫媲埃鹗种笖?shù)起來：“就如今天的紅葉城,，北城區(qū)和西城區(qū)是他的,，南城區(qū)是你的,，東城區(qū)是我的,，之類?！?p>　　“這,，實在是……”蕾雅看來一時不知該怎么回應,。

　　“抱歉，可能悲觀了些,?！爆斚Ｕf：“而且，最近這兩天的各種不幸事件……有時候我們也在想,，真的是擊碎了某種日常和睦的幻覺,。”

　　“嗯,，我們也聽阿布先生講過,。”蕾雅說：“但是,，不管怎么說,，卡邦人在這兩天的事件中,，都是受害者吧？竟然死傷這么多人……這絕不是一個民主法制國家該有的樣子,，我相信法律一定會懲辦那些肆意妄為之徒,。”

　　“那確實是悲劇,。怎么說呢,？也不是說要站什么隊，但我認為,，公義一定會得到伸張,。從這方面考慮的話，我也愿意相信法律,?！爆斚５恼f話相當理智，聽起來似乎沒完全站在死傷最多的弱勢卡邦人一方,。

　　但她對卡邦人的處境卻也相當了解,。也許，在她內(nèi)心深處,，是同情這個山地少數(shù)民族遭遇的種種不公吧,。

　　“好了，我們不講這些啦,。畢竟,，今天的工作，是陪你們來放松下心情的嘛,?！爆斚Ｕf完后，自己先松了一口氣,，再呈上一道靚麗的微笑,，指著前方說：“嗯，過了路口就是東街廣場了,?！?p>　　她的微笑，卻好像帶著一絲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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