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克自稱巡修者并不讓人意外,，畢竟之前已聽他說過,，而且他的活動軌跡也很像。

　　但是……觀察者,？

　　“不是直接或間接行兇者的意思嗎,？”我不喜歡這個詞,，只覺得充滿冷酷之意：“只是‘純碎’袖手旁觀，即使知道極端教徒已經(jīng)或即將實施殘忍暴行,？”

　　“站在不同立場,，真相有時并不唯一?！彼潜苤鼐洼p的答案聽起來讓人特別來氣,。

　　“不管如何，真相就是,，有幾十名無辜者在圣明教制造的恐怖事件中死去,。僅僅這三年?！蔽屹|(zhì)問他：“里克先生,，你到底在觀察什么……？”

　　“先回到上一個問題吧,?！崩锟溯p笑一聲，卻不急著回答,?；蛟S這是他要準備做“交換”的問題之一。

　　“剛剛我們談到哪里了,？哦,，對，靈魂,?！彼又鴨枺骸澳阆嘈澎`魂的存在么,？或者說，你認為靈魂是什么？”

　　“……請不要故弄玄虛,，里克先生?！蔽铱傆X得,，他的問話像是在誘導我走向某條歧路,。

　　至于靈魂？說真的,，我相信它是確實存在的,。

　　不然的話，兩年前在溫芝之家宿舍里蘇醒過來后,，明確我并不是“我”的那種深刻認知又是從何而來,？

　　也許，“占據(jù)”這幅身體的靈魂,，是不知來自哪個時空的異客,。

　　“伊珂”的靈魂去了哪里？不知道,。

　　我又是從何而來的,？也不知道……或者說，記憶被某種力量抹去太多,，縱然有不時涌現(xiàn)的莫名思緒,，卻想不起任何屬于本人的完整記憶畫面。

　　“也許,，靈魂是精神層面的集合體,。比如情感，意識,，思維,，天賦，性格,，品德……等等,。凡屬不可見的，無法抓摸的,，但能被感知的,，同時又是個性化的，能定義你之所以為“你”的無形之物,?！崩锟丝粗遥拖裨诎l(fā)表一段哲學演講：“你說呢,？”

　　這人……如果不與圣明邪教進行聯(lián)系,，確實具有某種學者的風范。

　　對了,，他確實曾經(jīng)就是一名教授,。

　　“這個概念……可以認同?！蔽也坏貌怀姓J,，他說得似乎也沒錯,。

　　這實際是賦予靈魂某個實用性的定義，但肯定比邪教論調(diào)的“靈魂”更能讓我接受,。

　　而且,，當提到“集合體”這個概念時，我便想起庭審后的新月之夜,。

　　那天晚上，在法院廣場噴水池邊上,，戴莎剛好也提到自己對“靈魂”的理解,。

　　有這么一個說法。

　　“靈魂……可被定義為記憶,、意識和情感等等信息集合體……”

　　對了,，這個有趣的定義，其實也是戴莎從某個人那里聽來的,。

　　是什么人呢,？記得戴莎有透露過一些信息。

　　“……熟悉的人,?！?p>　　“……法學出身的人?！?p>　　“……一個討厭的人,。”

　　呃,。

　　戴莎她……確實也只說了這些而已,。

　　“難得被認同一次啊，真是讓人備受鼓舞,?！崩锟藝@了一聲，接著又說：“對于一些討論性質(zhì)的問題,，可以不計數(shù)的吧,？”

　　“當然可以……是什么性質(zhì)的問題，你或我都會自行判斷,，不是么,？”我心想，又不是非要搞得像針鋒相對的交易一樣,。

　　而且,，若不涉及邪教性質(zhì)的話題，與這位前國家神學院教授進行討論,，似乎也挺有意思,。

　　但是,，不能因此而放松警惕！這可是個圣明邪教徒,，不要被他迷惑……,！

　　“多么可貴的善意。謝謝,?！崩锟宋⑿^后，接著對我說：“繼續(xù)討論吧,。如果說,，人是一種擁有靈魂且能自主利用能量的生物，而能量則來源于自然界中的萬物,，比如用能晶中的能量維持生活,，用其他植物甚至動物的能量維持生命。利用的過程可能意味著對其他物,，包括死物,、植物乃至動物的破壞，也即殺戮……你同意嗎,？”

　　“你……想說什么,？”我感到有點不對勁。

　　沒錯,，天賦派或容器派的學說中,，都有消耗某種定量之“物”來取得能量的類似提法，無論是消耗自身生命或其他之物,。當然,，這種消耗意味著破壞。但他這個表述如此直白,，讓我又有些反感,，以為他是不是要引向某種邪教觀念。

　　“或者用相對中性的詞匯來表達,。破壞他物,，奪取其能量，維持自己的生存,?！崩锟藫Q個說法：“你同意嗎？”

　　“你描述的是一個弱肉強食的殘酷自然界,。雖說這樣的世界遵循某種物競天擇的無情規(guī)律,，破壞、奪取以求生存也許是某種自然法則之一,，從而使得萬物形成某種生態(tài)平衡,。但是……”我反駁他：“人類社會不是這種地獄世界,。人也不是只懂得掠奪的野獸?！?p>　　接著,，我看著里克，一字一句地講清楚：“如果社會中出現(xiàn)這種滅絕人性的瘋子,，那他們遲早會被抓捕并接受法律的嚴懲,。這種人型野獸，就應該去監(jiān)獄或者地獄悔過,?！?p>　　“呵?！崩锟丝雌饋頉]有什么特別反應，仿佛壓根沒聽懂我的意思,。他繼續(xù)圍繞剛剛的話題,，問：“那你覺得，人,，或者說,，你眼里的正常人，與瘋子,，殺人犯……乃至野獸的區(qū)別,，是什么呢？”

　　“有無人性的區(qū)別,?！蔽一卮穑骸案挥锰崮切┥鐣J的最起碼道德?！?p>　　“是不是可以這么理解,。靈魂中欠缺了人性，于是正常人變成了殺人狂,?！崩锟松斐鲇沂郑掀鹞逯负笤偬謴堥_,，就像真從靈魂中捏起一把人性丟棄,。他重復了一遍動作，又好像再丟掉一些東西：“如果再去掉……嗯,，智力,。于是，人就進一步墮落成野獸,?！?p>　　“對嗎,？殘破的靈魂，維持不了一個‘正?！娜?。”他問,。

　　“這……但人是會變的,。性格，傾向,，信仰……由許多因素所影響,，也充滿了不確定性?！蔽矣悬c理解里克的說法,。因某種“缺陷”引致某人的異常行為，對么,？

　　不過,，似乎也不能簡單一概而論。

　　“那就再拿走一些靈魂碎片,。比如,，認知能力?！彼麚]了一下手,，好像毫不在乎地扔掉某些寶貴的東西：“現(xiàn)在，可能連人都不算,，已經(jīng)是只有狩獵本能的野獸了,。”

　　“真正的野獸……就算它們在狩獵,，也會先觀察,、跟蹤，甚至是判斷后再出擊……但是……”我聯(lián)想到那些野狼形態(tài)的死靈,。當時它們的軀體都明顯受到嚴重的傷害,，卻似乎沒有退卻的意識，簡直就是不顧一切殺戮到底的兇獸,。

　　“說得對,。靈魂中還留存著太多東西?！崩锟嗽俅螐堥_雙手按在桌上,，慢慢朝著兩邊掃去，像是抹掉大片看不見的東西：“理智，情感,，記憶……統(tǒng)統(tǒng)丟棄,。只剩下某種對能量的感知、渴求和掠奪本能,，存于怪物的體內(nèi),。”

　　“你……是指什么,？”我感到一陣接著一陣的寒意,。

　　“死靈?！崩锟嘶卮穑骸斑@就是只剩下殺戮本能的死靈,。”

　　“仍存在著某種本能的尸體,？”我好像在聽天方夜譚：“而殺戮就是為了奪取其他生物的能量,？如何奪取，消化,，以及轉(zhuǎn)為自己所有,？而驅(qū)使尸體‘動’起來殺戮的初始能量從何而來？要知道,，不管何種生物，死后變?yōu)楸涫w的同時,，能量也已消失殆盡,！”

　　死靈的本質(zhì)……仍是尸體啊,！而且,，按照戴莎透露過的信息，就比如月鈴礦區(qū)死靈殺人案中,，那些死靈的原型應該都是死了好幾天的尸體,！不可能再有任何能量！

　　“難道你想說,，死靈是某種剛死不久且殘存能量的尸體,？首先這就與事實不符……！”我對他說：“我了解過一些死靈相關(guān)案件的細節(jié),。而且,，尸體哪來的本能？假如本能也是靈魂一部分的話,？如果還擁有靈魂,，那這種怪物真的已經(jīng)‘死去’嗎？如果不是,，為什么軀體都已腐爛……,？”

　　“是的,，死靈就是擁有或被注入破碎靈魂和未知形態(tài)能量的尸體?；蛘哒f……容器,。”里克說：“簡單地概括,，大致如此,。”

　　這真是太荒唐了,！簡直比林奇的獵奇專欄故事還離譜,！

　　可明知如此，我仍不由自主地順著他的言論詢問下去：“擁有,？注入,？容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難道你見過么,？還是說，只是猜測或胡思亂想,？,！”

　　“太多問題了?！崩锟诵α艘宦?，對我反問起來：“先告訴我吧。當時,，面對襲擊你們的兩只死靈,，你或同伴是怎么打倒它們的？甚至是‘殺死’這些怪物,？”

　　又輪到我了么,。

　　這是之前他提過的第三個問題，讓我相當猶豫是否答出實情,。

　　“如果說,，我掐死了一只，用搟面杖打死了另一只,，你相信嗎,？”我看著他，說出玩笑般的實情,。

　　抱歉,，這的確是事實。

　　雖然可能只是表面現(xiàn)象……到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可讓那些死靈失去活動能力,。

　　也許,，我的能力能夠奇特地消融致命的凍灼毒素。

　　至于為什么那些死靈會倒下……,？

　　難道說,，凍灼毒素就是使得怪物能夠“動”起來，也就是里克所謂的某種未知形態(tài)能量,？

　　呃,，感覺連自己都開始胡思亂想了，怕不是受了他的影響吧,！

　　“掐死,？哦……”他好像若有所悟般點了下頭，接著又問：“那另一只呢,？具體是怎么用棍子打死的,？比如……也是掐著打？”

　　他說完后,，還伸出雙手做了個動作,，彎曲著五指的左手猶如抓住某物，右手則緊握著拳上下?lián)]動,，好像在錘打什么東西一樣,。

　　“嗯……差不多吧?！蔽毅读艘幌虏呕卮?。

　　他竟然沒有首先質(zhì)疑我的說法，還問我“擊殺”死靈的細節(jié),，讓人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難道……邪教徒的思維與常人不同,？可是,，他假設的場景，還真與我當時的情況相近,！

　　“這樣啊……大概明白了,。”他又點了下頭,，仿佛鄭重其事般地回應：“我相信這是真的,。”

　　什么……,！

　　恐怕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會相信我的話,。就像萊特，當時聽到我所描述的事實也沉默了好一會，估計是認為我在胡說或是受驚嚇過度,，但出于禮貌沒有當面“揭穿”而已,。

　　而現(xiàn)在，被一位邪教徒聲明相信我的說辭……我真不知是喜是憂,。

　　“你難道不覺得我在胡扯嗎,？”我忍不住反問他。

　　“絕大部人只能接受認知范圍內(nèi)的事物,，而對未知之物充滿偏見和排斥,。”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更像是在講述自己的所見所聞：“但偏偏一些不可思議的神跡,，只有擁有圣緣的極少數(shù)人，甚至是唯一之人能夠親眼所見,，親身經(jīng)歷,。”

　　“承蒙神恩的天選之人,，需要世人的理解和承認嗎,？不，不需要,?！彼裨诎l(fā)表演說：“那些被世間規(guī)則束縛的愚昧之徒，盡可以去詆毀,、污蔑甚至迫害,。縱然謊言和強權(quán)可以掩蓋一時,，卻不能湮沒真相,。從新歷元年伊始，轉(zhuǎn)眼五百年,，一千年……所有渺小的人民,，所謂偉大的國家，號稱完美的制度……都將湮滅,，而永恒的法則仍在運行,，榮耀的神跡也終將重臨世間?！?p>　　出于禮貌,，我耐著性子聽完他的講演，再回應他：“里克先生,，我并非專門來聽你發(fā)表自帶立場的言論,。我們在這里見面,，也許是因為有某些值得交換的信息……對么？所以說,，你真相信我這樣的學生能‘殺死’死靈,？”

　　也許他知道些什么，我隱隱有這樣的感覺,，所以干脆就直接問他,。

　　“如果你只是個普通學生，不可能遇到死靈后還能幸存,?！崩锟丝粗艺f：“月鈴鎮(zhèn)今年的滿月慶典晚上，你和一個男生走出鎮(zhèn)子,，回來時又都受了傷,，對吧？那也應是死靈在野外游蕩的時候,，隔天中午在月鈴湖邊搜到兩只死靈尸體就可以證明,。”

　　“對,，你也知道遇到死靈的幸存者不止我一人,。”我不知道自己為何被他認準不放：“再說了,，就不能是別的其他人嗎,？難道那晚就沒人走出過鎮(zhèn)子？”

　　“你們?nèi)ミ^月鈴湖邊,，對吧,？”里克接著問。

　　“是……又怎樣,？”我剛說出個“是”字就察覺答得太快,。應該跟他交換信息才對……

　　“那就是了。在那個時間段,，出鎮(zhèn)可能跑去月鈴湖又回來的,，只有你們兩人?！崩锟送魄贸龃鸢福又终f：“至于那個男生,？不,，不可能是他‘殺死’死靈?！?p>　　“為什么如此肯定,？”我不明白,。

　　“因為……條件所限?！彼幕卮鸩恢?。

　　莫名其妙……

　　“然后呢？”我感覺他的推論還沒完,，就接著問他：“我該如何‘殺死’這些怪物,？”

　　“先回到之前的假設，正好也回答你剛才的問題,?！崩锟苏f：“如果說，死靈是原本正在腐爛的冰冷尸體,，假如這具‘容器’被注入未知能量和只剩下某種本能的破碎靈魂,，因而變成只懂殺戮的怪物……”

　　“那么，只要能被‘注入’,，或是因故‘自生’,，也就意味著……”他停頓片刻，仿佛在強調(diào)般加重語氣：“能被‘抽離’,，也能因某種特殊外力而消融,。”

　　這,！我好像意識到什么……但浮現(xiàn)在腦海中的,，卻是一副接著一副的空白記憶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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