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再遇六十個銅板
宣城遠離汴京,,近年來又是戰(zhàn)亂不斷,,殷十恨好容易花錢打聽到有間醫(yī)館,,入得醫(yī)館,,官話調子古怪的老大夫驗過傷之后連連嘆氣。
“難,,難啊,。”
“我只是頭上被磚頭砸了一下,,前胸被燙著了......不至于治不了吧,?”
殷十恨面色難看,換來老大夫不滿的一瞥。
“這年頭上面的皇帝幾易,,跟蒙古的戰(zhàn)事也沒停過,,宣城位于邊關,戰(zhàn)亂不斷,,補給卻總是跟不上,,汴京那頭回回說送糧草來,到最后總是不夠分的,,老頭子見過許多傷患,,卻已經很久沒見過被燙傷的了,這城里各家各戶早就把自家桌椅門窗拆了當柴火了,,小伙子,,你告訴老頭子你在哪被燙傷的?還能找到多余的柴火嗎,?”
老大夫刻意壓低的聲音里神神秘秘的,,殷十恨一時間答不上來,老大夫見狀,,有些不高興的道:
“你告訴我,,我就不收你看診錢了,?!?p> “在一個煎餅攤上被燙著的?!?p> 殷十恨實話實說,,老大夫聞言,似乎是知曉是哪里的煎餅攤了,,也不再提柴火的事,,只給殷十恨看傷,殷十恨不知曉自己是怎么離開醫(yī)館的,,老大夫說是不收看診錢,,但藥錢還是要給的,且這價格簡直比那十五個銅板一張的餅還要坑,!
老大夫給殷十恨上了藥之后,,又囑咐他莫沾水,如此才能好的快,,他一一應下,,卻又并未聽到心頭,只是游蕩間走上城樓,。
“你家住哪,?蒙古軍正在攻城,你爬上城墻找死啊,!”
殷十恨被人罵醒,,便見城樓之上站著個黑瘦的姑娘,個子不高,,穿著身褐衣短打,,一開口說話就露出一口的白牙,殷十恨的腦海里也只剩下這么一口白森森的牙了,,那廂謝嬿婉卻是認出了殷十恨,。
可不是剛才那個買了她的煎餅還退貨的人嗎?,!見他此時頭上傷口重新被包扎好,,一張清俊面容染了灰塵,青色的長衫也因奔走而臟兮兮的,,有些不忍的道:“你快點下去,,最好是家去關好門窗,不然你這身子骨,,被巨石砸一下就沒了,。”
“哦,,哦哦,。”
殷十恨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還不及說些什么,,便見那一張有些皸裂的紅唇開合。
“趴下——”
謝嬿婉一下把殷十恨按倒在地,,一塊巨石與殷十恨擦身而過,,飛入城中,引得城中百姓四散,,殷十恨的后腦勺磕在堅硬的磚塊上,,磕的他整個人都有些精神恍惚。
“你快回去吧,,這不是你該來的地兒,。”
見殷十恨避過一劫,,謝嬿婉松了口氣,,從殷十恨身上爬起來,不再搭理他,。殷十恨有些懷疑人生的坐起身,,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己被撞著的后腦勺,,輕輕一按,緊接著倒吸了口涼氣,。
“你叫什么名字,?”
殷十恨咬牙切齒的問道,一雙眼里仿佛能冒出火來,,他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哪天有這么倒霉過,錢沒消了他的災,,這女人怕是能提前要了他的命,!
“她姓謝,叫嬿婉,?!?p> 謝嬿婉將城墻上的巨石往裂縫里推,祈求能夠暫時堵住被炮裂縫,,小小的身影在一群散發(fā)著汗味的男人之中異常瘦削,,聽得殷十恨問她,她還未回答,,人群中便有人替她回答了,。
這些人也不全是士兵,更多的是城中自發(fā)來幫忙堵城墻的百姓,,他們比所有人都清楚,,這面墻塌了,這座城便沒了,,至于援軍,,熬過今天,朝廷的援軍總是會到的,。
所有人都這么期望著,只有殷十恨知道,,朝廷的援軍不會來了,,皇帝離開汴京出走,為數不多的軍隊既要守護城池,,又要保護皇帝,,早已分不出多的來前線支援了,他押到的糧草也是最后一批了,,朝廷籌不到多余的糧草補給,,國庫更是早就空空如也。
因而他看著謝嬿婉干勁十足的背影,,心中縱有千般怒火,,也于片刻消失殆盡。
殷十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城樓的,只聽到謝嬿婉忽然在喊他們拿了云梯來,,是云梯,!晚上用的柴有著落了!
他麻木的順著樓梯往下走,,一腳踩到灰塵里,,染了一層灰的錦鞋看起來愈發(fā)骯臟,殷十恨一言不發(fā)的挪開腳,,注視著有些棱角的銀子,,他這一生從不覺得這銀子竟然如此尖銳刺目,冰冷與陌生,。
這一戰(zhàn)打到亥時,,由蒙古軍鳴金收兵而畫上句號,城墻上的士兵早已經累的趴下,,暗夜里沒有一絲光亮,,萬籟俱寂之中,謝嬿婉心滿意足的提著衛(wèi)將軍特意賞的一竹筒桐油從城樓上下來,,口中哼著不知名的曲兒,,惦念著今日守住了宣城,今晚家中還能照會兒油燈,,心情便十分愉快,,然而腳下不穩(wěn),好死不死的,,正好一腳絆著個有些溫度的東西,,整個人連著手里的桐油一道滾下樓梯。
黑暗中衛(wèi)將軍聽了動靜,,出了城樓,,問道:“何事?”
“沒事,,我就是太高興了,,不小心摔了一跤?!?p> 謝嬿婉率先開口,,卻仍是小聲的嘀咕著可惜了這一竹筒的桐油。
“得一竹筒桐油,,值得這么開心嗎,?”衛(wèi)將軍又問。
“當然,?!?p> 謝嬿婉訕訕一笑,,黑暗中瞧著衛(wèi)將軍進了城樓,才快速蓋上竹筒,,一巴掌拍在殷十恨的肩膀上,。
殷十恨吃痛,悶哼出聲,。
“你是敵國的殺手,、刺客還是探子?”
殷十恨:“......都不是,?!?p> “你既不是殺手、刺客,,也不是探子,,大半夜的怎么不回家睡覺?”
“你既然覺得我不是好人,,剛才為什么要騙衛(wèi)將軍,?”
殷十恨有些心塞的揉了揉自己的腳踝,暗地里疼的齜牙咧嘴,,他一天遇見謝嬿婉三次,,沒一次有過好事!
“這么一竹筒桐油要值六十個銅板......重點是現下后方的物資運來的有限,,前面大門又有蒙古大軍堵著,,六十個銅板的桐油還是有價無市,要不是衛(wèi)將軍今日心情好,,難得賞賜給我,,我怕是難以搞到這東西,可你卻害我把它弄灑出來了,,我把你抖露出來,,你大不了就是被衛(wèi)將軍杖責一頓,而我卻白白損失了一竹筒桐油,?!?p> 謝嬿婉說話的聲音很低,言語里卻頗有些要挾的意味,,殷十恨將坐直了身子,道:“你待如何,?”
“我也不誆你,,六十個銅板?!?p> 謝嬿婉朝著殷十恨伸手,。
殷十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