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入蒔域(四)
剛?cè)胍?,盞盞燃著蜜油的花燈就被掛上了檐角墻梢,五光十色,,發(fā)出繽紛又朦朧的光,。我們出門去逛的時候,,店老板還提醒我們,,要是玩的晚,,得帶件保暖的衣裳,,夜深了溫度就會變得很低,。
可是我們并不打算玩得太晚呀,。
夜里和白天一樣熱鬧,我和阿青在逛的時候,,有個小商販冒出來招攬生意,,他熱情地對我道:“姑娘是什么花種啊,?我這里有各種專門的灌溉營養(yǎng)液,,一瓶茁壯成長,兩瓶美體塑形,,三瓶顏值暴漲,,姑娘要不要來看一看?”
我道:“功效這么好,?”
他引我去他的攤子,,道:“那可不,能問問姑娘的芳種名嗎,?”
我想了一下道:“葵草太陽花,!”
小販像沒聽太懂的樣子,他道:“你到底是花還是草???”
我笑笑,道:“當然是花啦,,那個也是一朵花,。”我指著阿青道:“千山冰凍蓮,?!?p> 小商販立馬瞧上阿青,贊同道:“這位,還真是一朵標志的冰山蓮,?!彼D(zhuǎn)而小聲地問我道:“你們倆是一對兒出來玩的嗎?”
我道:“對呀,?!?p> 小販馬上一個大甩手,從他的貨攤里翻出一個小小的瓶子,,他神秘道:“此品名為盡歡合,,萃取合歡,并蒂蓮,,鴛鴦花,淫羊霍等多種植物精華,,具有能夠調(diào)節(jié)心率,,呼吸以及行為開放度等功能,從精神層面喚起對愛的渴望與追求,,使每朵花,,每根草都能達到真善美的至高境界,是活絡(luò)關(guān)系,,拉近感情必備之良品,,此為雙向型產(chǎn)品,夜間使用效果更佳的噢,!”
我尷尬又不失禮貌地微笑著,,把他懟我面前的小瓶推開道:“這,算……”話沒說完,,阿青揪起我的后衣領(lǐng)子就走,,我倒提著步子邊擺手,對那小販道:“不用,,不用…”
小販喊道:“哎,,這款不中意,我還有別的,,激情型,,溫柔鄉(xiāng)型…要不要看看,別走呀,!”
再見吧,,再見吧……
阿青道:“這種攔路抓人賣商品的小攤你也看,東西亂七八糟,?!?p> 我道:“人家熱情嘛,做小本買賣也挺不容易的?!蔽覔Q個話題接著道:“前面就是游朝表演的臺子了,,快點,好像要開始了,!”
游朝表演,,就是演戲吧,我也是左右聽得點別人說,,好像會有舞樂,,雜耍什么的助興節(jié)目,但正劇就是一群角色各異的演者表演故事,。有歌功頌德感恩先祖的,,有懲惡揚善贊美英雄的,還有就是花錦國歷史上流傳下來名人的風流軼事……
臺子上的演員服飾精致,,身姿靈活,,連面具都對應著自身身份,各有各的特色,,又有術(shù)法特效做表演加持,,并且奏樂方面也毫不遜色。
好有看頭,!
我們站在人群靠外圍的地方觀戲,,身邊有個小女孩坐在她父親的肩頭上,像是第一次看臺上的劇目,,興奮地不停地問著她爹問題,。
小女孩的父親就抓著女兒的腿,彎著的手臂正好出空挽著自己的妻子,,邊看也邊耐心地回答女兒,。
“爹爹,那個黑色衣服的人是大魔頭嗎,?”
“對,,她被人叫作曼陀羅的女兒,很壞很壞的,。你看見那些穿白衣服倒在地上的人了嗎,?全都是被她害死的?!?p> “可爹爹,,曼陀羅的女兒不應該是金色的嗎?是好人嗎,?怎么會成大魔頭???”
“因為那個時候金色曼陀羅還沒有出生?!毙∨⒌哪锘卮鸬?。
小女孩兒爹道:“那個時候,只有白色和黑色的,。黑色曼陀羅這種花,,寓意著不可預知的黑暗,死亡和顛沛流離的愛,,無間的復仇,,瘡痍的心靈,生的不歸路……太多了,,總之,,是種種不幸的化身,連花香都不能聞,?!?p> 小女孩兒又問道:“黑色曼陀羅是怎么出生的呀?”
她爹道:“是有壞人用白色曼陀羅培養(yǎng)出來的,。”
“那爹爹,,那個大魔頭,,曼陀羅的女兒,是花精嗎,?”
她爹道:“好像不是,。傳說,她是一個別族的妖精,,與黑色曼陀羅的花靈達成了邪惡的交易,,出賣自己的靈魂,為它作惡,,變成了一個很可怕的怪物,。”
“哇,,那個怪物被圍住了,!好多人要殺她了!爹爹,,穿金色衣服后面還跟著四個人的,,是堇夕神嗎?”
“對,,我們花錦國在剿滅曼陀羅女兒的時候,,可是出了很大一份力的,。”
她娘補充道:“那四個人,,就是我們的四花神呀,。”
“為什么那里還有許多黑衣服的人呢,?”
她爹道:“是沌虛谷的夜妖族,,他們與曼陀羅的女兒是一伙的,等下我們的祖先也會把他們給滅掉,?!?p> “好呀好呀,打敗大魔頭,!”小女孩笑起來拍手,。
我看著臺上扮演曼陀羅女兒的演者,前后左右的圍追堵截讓她有些難以喘息,。她身上的黑衣漸漸暗成像帶了血的黑紅色,,垮成黏流的殘裳,只有少女面具上的那雙眼仍然是純正的黑,,黑水玄潭,,死寂,不起一點波瀾,。
我朝阿青道:“這戲演的太真了,。”
阿青道:“你怕,?”
“沒有啦,,只覺得那個被圍著追的演者應該挺辛苦的?!蔽业?。
突然那幾個與她近身搏斗的人全身直冒黑氣。被黑氣控制住的演者們懸空漂浮,,頂著沒有表情的面具掙扎手腳,,做出痛苦狀。然后金光照耀在他們身上,,身著金衣的堇夕神緩緩從他們身邊落下,,抽出早己扎破黑衣,貫穿曼陀羅女兒身體的樹枝,,殺死了曼陀羅的女兒,。
那團瘦小的黑則以各類法器作背景,蜷縮在眾人的腳邊,。
他們還挽了個花,,來強調(diào),,這個邪惡的存在的確是被消滅了。
場下一片歡呼,,都把我的耳朵震疼了,,我大聲對阿青道:“你還看嗎?”
阿青道:“隨你,?!?p> “我們?nèi)e處再玩一會兒,好嗎,?”我問道,。
“可以?!?p> 臺子附近還有一些手藝人在表演,,也吸引了一些人看。我拉著阿青剛擠進一處,,就聽見那位表演的手藝人說:“這是最后一次,,可要睜大眼睛看仔細了,大家先猜這枚穿孔的金瓣幣會落到哪根線上,!”
一人道:“第二根線,。”他往手藝人擺在地上的第二個盤子里丟了九枚幣,。在場觀看的人也紛紛都把自己的幣投進了第二個盤子里,。
我問旁邊一個剛投完幣的人道:“這是在干什么?”
他道:“看見那個被線穿著的金瓣幣了嗎,?猜它會落在下面哪根橫線上,如果猜中,,投多少就能拿回原數(shù)的三倍呢,。”
我又問道:“為什么大家都聽那個人的,?”
他道:“本來之前也沒人聽他的,,可前面幾次他次次都猜中,和他投一樣的都賺了,。唉,,我就沒猜準過一回,這次就信他,。姑娘,,你要投也投這個,這個人真的神,?!?p> 我掏出三枚幣給阿青,,示意讓他投。阿青接過幣,,掃一眼手藝人掛金瓣幣的板子,,把幣投進了只有一枚幣的盤子里。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阿青,,可他仍是一幅姜太公穩(wěn)坐釣魚臺的樣子,,淡定的很。
好的,,開心就好,,不心疼這幾個錢。
阿青投選的是第三根線,,然后那枚金瓣幣真的就落在第三根線上,。
手藝人收攤了,身邊投錯的人紛紛吸口涼氣,,有些埋怨的意思,。那個最初帶著大家投幣的人笑笑道:“我也沒辦法,失手了,,誰能次次都準呀,。”
……
我拿著手上的九枚幣問阿青道:“你怎么知道會落在第三根線上呢,?”
阿青道:“因為第三個盤子里的錢最少,。”
我還是沒能弄的明白,,道:“你是怎么看出來的呀,?跟我說一說嘛?!?p> 我道:“說一說唄,。”
阿青于是買了一根紅色的長彈繩,,和一個帶孔的小鈴鐺,。
我問他道:“你這是在干嘛?”
阿青道:“簡單演示給你看,?!?p> 于是我們就找了處較安靜的地方并肩坐下,阿青讓我閉上眼睛,,也不能偷看,,他說他要先準備。
我閉眼道:“好了嗎,?”
阿青道:“好,?!?p> 他側(cè)身偏向我,兩只手握成手心向里相對的拳,。阿青的四指輕倚在大拇指立起的一條直線上,,這是他展示給我看的,當他拳心相對時,,我就只能看見他的手背和大拇指,。
他雙手間拉出四條平行的紅線來,三指夾著線空出小指,,小鈴鐺就掛在第一根線上,,他問我道:“你覺得鈴鐺能動嗎?”
我伸出手指在那四根線上撥一撥,,每根線都繃得緊緊的,,我縮回手道:“應該不能吧?!?p> 話音未落,,小鈴鐺就倏然落在了第二根線上。
我張大眼睛道:“你沒有用法術(shù)吧,?”
阿青道:“沒有,。”
我把他的手扒拉翻過來看,,鈴鐺的確是串在第二根線上,。
阿青道:“這次你猜,會落在第幾根線上,?”
我道:“第…三根,?”
只見鈴鐺在第三根線上滑了一下,馬上又落到第四根,。
反復試了幾次,,我沒有一次猜對過。
阿青道:“現(xiàn)在你知道為什么我會選擇第三個盤子嗎,?”
我道:“碰運氣?”
阿青冷面,,道:“因為操縱,。”
我恍然大悟道:“哦,,你是說那個剛開始的押幣人,,其實和那個表演藝人是一伙的?!?p> 阿青道:“對,?!?p> 我接著道:“就是那個手藝人有暗號,把自己的繩子數(shù)提前告訴了那個押錢的人,,所以之前那個人才能每次都猜得準,。”
阿青搖頭,。
他把自己手上的繩子拆下來,。原來這并不是一根完整的長繩,而是已經(jīng)被截成兩段的小繩,,分別打結(jié)成兩個圈,,鈴鐺一直被系在一個繩圈里。
我從他手里拿過那個帶著鈴鐺的繩圈,,扯了扯,,扯不動。我道:“它這是怎么落的呀,,鈴鐺,?”
阿青道:“很簡單?!?p> 他將穿有鈴鐺的小繩圈套在左右手的無名指上,,將另一個繩圈套在兩根食指上,撐出四根平行線,,再把最底下的那根掛著小鈴鐺的線,,用大拇指挑起,在新的排序中依次放進自己的食指中指無名指,,握拳,,兩手心相對,就變成了我剛開始看到的樣子,。
小鈴鐺就招招搖搖地掛在第一根繩子上,。
我道:“然后呢?”
阿青道:“松線,?!?p> 于是乎我就看著小鈴鐺一級一級地跳回第四根線的位置。
原來并不是鈴鐺在跳,,而是穿著鈴鐺的那線的位置在變動,。
我道:“哦,我懂了,,是操縱,!只不過我們投幣的那次,不是押幣人避開了手藝人告訴他的答案,不,,他根本沒有被告訴答案,。而是手藝人在操縱的時候避開了投幣人給的答案,然后選擇了幣最少的那個盤子所代表的繩子,?!?p> 阿青點頭,補充道:“之前押幣人能夠每次都準,,是因為那個手藝人就是按照他的答案來決定金瓣幣落下的位置,。而最后一次,信任積累足夠,,跟風的人足夠多,,所以他避開這個答案,用最少的損失來獲得最大的利益,?!?p> 我表示完全贊同,道:“阿青你一眼就看出來了,,好聰明呀,!之前我還急呢,你怎么投那個最少的,?”
阿青道:“不難,。”
我佩服地朝他作個揖,,還變個怪腔調(diào)道:“以后要向我們的聰明頂頂?shù)陌⑶鄬W習~”
再一抬頭,,一片輕盈的雪從我眼前落下。
“下雪啦,?”
我仰起頭,,許多的小雪花正映著花燈的光,慢悠悠地從夜空中落下,。
阿青道:“回去吧,,沒帶傘?!?p> 我接一片雪花在手心里瞧,,道:“你們北廷的雪,一定很大吧,?”
阿青道:“與這種雪比,,是大些?!?p> 手心里的小雪花漸漸融化成水,,我道:“走啦?!?p> 在一段路上,,我瞥見道路旁邊一棵半人高的臘梅樹上系了特別多紅色的繩結(jié),有的還掛了小吊牌,,與枝間黃瓣的罄口小花互相襯托,,十分好看。
我對阿青道:“剛剛的紅繩和小鈴鐺還在不在,?”
阿青道:“在,,干嘛?”
我道:“拿出來一下嘛,?!?p> 走到樹前,我把那個帶有小鈴鐺的紅繩圈給了阿青,,又拂拂微積的雪,,用手中的小繩圈在枝上打了個蝴蝶繩結(jié)。我對阿青道:“你也打一個吧,,雪我都給你掃干凈了,,系在一起?!?p> 那個帶著鈴鐺的繩圈就在阿青手中慢慢變成了一個紅色的蝴蝶繩結(jié),,尾巴處還留了個小鈴鐺。
我很滿意地左右瞧瞧它們,,然后拂下剛落在頭上和身上的雪,,對阿青道:“雪下大了,我們快回去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