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娜,!”兩人首先齊聲向劉雅娜問好,,劉雅娜已經(jīng)將略顯僵硬的微笑堆到臉上,,“大伯,、舅舅,?!?p> “大伯,,舅舅,?!标愔乙哺鴨柡?,他也喊他倆大伯和舅舅,這是當初大伯和舅舅自己逼他這么喊,,因為二人見劉恒將他作為自己的半個兒子,,料想將來成女婿也是鐵板釘釘,于是提前把這個親戚在嘴邊掛上,,劉恒聽了也高興非常,,所以算大伯和舅舅投他所好之舉。
“喲,!陳忠,,三日不見刮目相看,走路都更活靈活現(xiàn)嘍,!”大伯和舅舅不僅沒向他問候,,大伯聲口還明顯有些嘲諷。
“哪有,?我們昨天不是還匆匆見過一面,?”
大伯臉色一沉,他今年七十六,,說話聲音宏亮依舊,,劉恒在世的時候被他借錢累積超過十次,劉恒自己算過,,大概得有一千七八百萬,,可從來沒見他歸還過一塊,不缺錢又惜財?shù)膭⒑忝看沃荒芟胂攵际怯H兄弟,,咬咬牙,、嘆口氣,這事就算過了,。
可惜大伯沒福氣,,從劉恒這空手套白狼也沒能把生活過得紅紅火火,風光時,,他一年也掙過千把萬,,可還沒把錢用來將生活好好改善,,又跟著別人炒樓盤,哎,!運氣差到家,,樓市那么旺,他偏偏遇到個跑路的開發(fā)商,。
傾家蕩產(chǎn)之際他又來找劉恒,,幸好有這個大靠山!
劉恒又給了他三百萬,,這是他從劉恒這弄到的最后一筆巨款,,靠著它,晚年還不算凄涼,。
如今劉恒一走,,遺囑上半部分沒有一個字關(guān)于他,他心里很不高興,,怨恨如數(shù)施加在陳忠身上,。
劉雅娜看在眼里,聽在耳里,,明白在心里,,這些人占著和爸爸是親戚這層關(guān)系,如今爸爸不在了,,他們好像都有義務為他的遺產(chǎn)挺身而出,仿佛那些錢才是爸爸留下的孩子,,需要他們都來掛肚牽腸,,人常說人走茶涼,他家貌似偏偏相反,,其實可能是涼到了極點而物極必反,,她時常覺得舉目無親才好哩!
她這時本應該先發(fā)制人,,問問兩位長輩今天來有什么事,,也好幫陳忠擋住他倆又一次襲擾,這樣才算把自己在劉恒臨終前的承諾兌現(xiàn),,可是她忽然覺得心累,,欲言又止,剎那間又想到陳忠已經(jīng)單獨和這兩位長輩過過數(shù)招,,也算知彼知己,,這次定然也可以見招拆招,終于她說,,“大伯,、舅舅,、陳忠,我有點急事,,現(xiàn)在就要走了,,你們慢聊?!?p> 她說話的同時,,視線和陳忠的視線剎那交流,意思是你單獨對付他倆行嗎,?陳忠準確接收到了信息,,向她點頭微笑,所以說陳忠單純但不笨,,而且該機靈的時候又發(fā)揮的恰到好處,,這樣才難能可貴,劉恒對這點又愛又羨慕,。
“去吧,,去吧!”大伯和舅舅同時笑道,,心里都在高興沒她在,,自己說話更加自由自在。
劉雅娜轉(zhuǎn)身便走,,略顯僵硬的笑容倏地消失,。
陳忠這時候默默拿出鑰匙打開辦公室的精致木門,大伯立刻走在最前,,舅舅緊隨其后,,他則最后并順手關(guān)上門。
戰(zhàn)斗的氣氛已經(jīng)在大伯和舅舅心頭醞釀許久,,在他倆看來整個辦公室這時都是戰(zhàn)場,,而陳忠又一如既往的單單純純,什么也沒想,,自然沒有一丁點兒心理負擔,。
劉恒之所以拜托陳忠處理他的股票一事,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擔心劉雅娜被各路親戚和朋友糾纏而承受壓力巨大,,而陳忠的心理素質(zhì)比劉雅娜強上十倍還綽綽有余,,重要的是他情義皆重,曾經(jīng)有一位無兒無女的老股民將自己的后事都委托給他,,這種被信任也是劉恒望眼欲穿望塵莫及,,劉恒百分之一百二的信他。
劉恒讓劉雅娜幫陳忠應付各路親戚的騷擾其實并無多大指望,,恰恰認為陳忠能幫她在這方面排憂解難,,最近一些情況來看,,果不其然,劉雅娜常常半路折返,,將陳忠單獨丟下,,可劉恒既然料事如神,當初卻堅持讓劉雅娜協(xié)助陳忠,,應該自有他的道理,。
大伯進入辦公室后便徑直走向劉恒的辦公桌,然后一屁股坐在劉恒當初的位置上,,那張椅子價錢上萬,,質(zhì)量極佳,劉恒坐了六年,,包了漿愈發(fā)好看,,過去,大伯每次來都不敢這般大膽,,最近一個月在上面坐的次數(shù)比過去六年坐的還多十倍以上,,舅舅這時候心里想,“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舅舅緊接著坐在大伯對面的待客椅子上,,那曾經(jīng)才是大伯常坐的地方,。
陳忠這時候依舊沒有想法,他面不改色地給他倆倒了水,,然后在舅舅身旁的另一張待客椅子上坐下,。
大伯端起水杯送到嘴邊的同時給舅舅使了個眼色,那是進攻的信號,,舅舅立刻從兜里取出一份文件遞給陳忠,,“你看看,,給個意見,。”
舅舅為人老實,,不擅長伎倆,,又沒有一技防身,這輩子大器晚成都難,,幸好有劉恒在背后撐著他,,日子原本還算過得幾分滋潤,哎,!他也是個倒霉蛋,,兩年前不聽劉恒話,,非要當一次叛逆的男子漢,于是去放杠桿炒股,,結(jié)果虧得只剩下內(nèi)褲,,又是劉恒借了他三百萬,才靠著這些錢在股市里掙錢養(yǎng)家,,可惜一直熊市,,所以日子過得不太小康,如今他一家還靠著那三百萬,。
劉恒走了,,遺囑的前半部里也沒提到他,他也不爽,,雖然三百萬從此徹底成了他的,,可是他想或許可以從劉恒留下的五個億里再拿一兩千萬,畢竟他姐姐可是為了他和雅娜才丟了性命,,一兩千萬真的算不上多,。
陳忠這時候已經(jīng)大致看過了文件,也理解大伯和舅舅的意思,,可是他說,,“師父遺囑里只吩咐我賣股票,可沒允許我用他的錢投資,,等賣完了股票,,律師就會公開遺囑的下半部分,大伯和舅舅還是再等等吧,!”
“可遺囑里也沒說不讓你投資,,現(xiàn)在錢和股票都在你手里,不是你說了算嗎,?”大伯立刻大聲嗆道,,聽出他非常不滿,從前他可是把陳忠當作自己的親侄子,,現(xiàn)在是敵人,。
“對不起大伯,我得按師父的要求辦,?!?p> 大伯將水杯啪的一聲拍到桌上,戰(zhàn)火再次燃起,,他怒喝,,“就是劉恒還活著都會聽我的,你他媽算老幾?這些都是我劉家的錢,,我讓你干嘛你就干嘛,。”
面對大伯的蠻不講理,,陳忠依然和藹親切,,他面不改色地說,“是我?guī)煾傅腻X,?!?p> 大伯重重拍打了桌子,聽聲音就知道他的手一定痛得厲害,,可是陳忠還是面不改色,,哎!誰讓他生不起氣來呢,!
“大家認識這么久了,,別傷和氣,又不是仇人,,好好商量,。”舅舅似乎在安撫兩邊,,但感覺獨勸陳忠,,他的聲口和氣,畢竟老實,,他繼續(xù)喋喋不休,,“陳忠啊,!你剛才也看了計劃書,,我們這個項目主要是做借貸,而且還是借給股民,。你也知道這里面有一套非常成熟的風險控制系統(tǒng),,可以說包掙不賠,而且總投資不過三千多萬,,只是姐夫留下那些錢的零頭罷了,,就是姐夫還在,我相信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把錢投下來,,你也不要違背大伯了,,他年紀大,,你應該尊重他,。”
“舅舅、大伯,,師父如果在,,會不會同意這個項目那也是他的事,但是現(xiàn)在他不在了,,遺囑里只讓我賣股票,,我得照辦啊,!”陳忠慢條斯理地說,,這幅德性可以把心急火燎的對手氣炸。
果然,,他話音才落,,大伯倏地從位置上站起,也許說躍起更恰當,,只是他太胖,,所以腳沒能離地。
一秒功夫,,大伯已經(jīng)趴在辦公桌上,,右手揪住陳忠的衣領(lǐng),生龍活虎的真看不出是七十幾歲的樣子,,而陳忠雖然受到一點點驚嚇,,但大體上還是面不改色,身旁的舅舅倒顯得慌張,,趕忙抓住大伯的另一只手,,那只手可是緊緊握著拳頭。
“別別別......大伯別生氣,,別和后生一般見識,,陳忠你也真是的,別把大伯氣壞了,,他都這把年紀,,你也忍心?”舅舅又在他倆之間散播和諧,。
陳忠此刻腦袋里很冷靜,,他若是肯想一想就會立刻猜到大伯和舅舅早就數(shù)次排練過這一出,可是他這時什么也沒有想,,這就是他的高明,,劉恒生前對此項高明那是望穿秋水啊,!這高明在他看來是所謂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淡定,。
劉恒曾經(jīng)問他,,“跟我學了這么多年股票,見你吃了不少個跌停板,,怎么就沒見過你慌張呢,?”
他答,“我也不知道,,總是緊張不起來,!”
“為什么緊張不起來?”
“不知道,!......也許就是沒弄明白為什么要緊張,。”
劉恒尋思了片刻后感嘆道,,“也許只有將來你老婆生孩子了,,你興許會緊張?!?p> 他只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后來劉恒又悟到陳忠之所以緊張不起來,因為他是一個即不思考未來也不惦記過往的人,,他的思維里永不交織時間和空間,,他僅是一個在眼前事情里活著的人,而且不論好事壞事對于他都津津有味,,他是一個天生的人間觀測者,,所以才這般恭默守靜。
沒人知道劉恒的領(lǐng)悟?qū)Σ粚?,反正他就這么在心中將陳忠越捧越高,,最后連自己也高攀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