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姐,，你們太強大了，是不是因為你們都是九八五,？”笑笑激動之余想到了這個問題,。
“九八五是個什么東西？不就是一件華麗的衣服嗎,？還能穿一輩子,？頂多三年五載，要想活的精彩,，一個九八五靠不住,，主要靠我們的崇高理想和堅韌不拔,，要永遠相信為理想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
笑笑一臉崇拜地看著胡小娜,，若有所思,。
胡小娜口氣忽然變得語重心長，“你月姐希望給中國的孩子們更好的教育,，是因為這些孩子將來也要成為父母，教育好他們,，就是為國家培養(yǎng)一批優(yōu)秀的父母,。中國有了優(yōu)秀的父母，才有更多優(yōu)秀的中國孩子,，有些孩子將來又能成為優(yōu)秀的老師,，這就是她的抱負?！?p> 笑笑聽完,，心情猶如浪濤洶涌，她真想立刻出現(xiàn)在趙月面前,，給她一個深情的擁抱,。
“你月姐的這碗心靈雞湯好喝吧,？”胡小娜眉開眼笑地問,。
“嗯！”
“既然咱們都喝了,，為了表示對她的感恩,，一起使勁幫幫她吧！”
“嗯,！......娜姐,，謝謝你！”
笑笑從胡小娜家出來,，心情一直難以平靜,，她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立刻叫了一輛的士,，迫不及待地上陳書財那去了,。
胡小娜一直站在玻璃窗邊，目送著笑笑離開自己家的小區(qū),，然后將視線望向湛藍的天空,。
回憶猶如溫暖的海浪,，一波波向她涌來。
二十年前
那大概也是一個明媚的日子,，應該是春夏之交,，校園內(nèi)僻靜一角的一顆柳樹正值茂盛，胡小娜和趙月面對面坐在它下面,。
趙月拉著胡小娜的手,，準備向胡小娜敞開心中更深處的秘密，那幾乎接近趙月的全部,，甚至可以由此窺見趙月的靈魂,，而胡小娜毫無心理準備。
所以,，當胡小娜接觸趙月秘密的剎那,，宛如被電流劃過靈魂。
“我可能有暴力傾向,?！壁w月低著頭，看著自己的手,，第一句話就這么使人駭然,，但她也立刻覺得這話把胡小娜驚嚇，又緊張地解釋,，“我從來沒和人說過,，只和你，因為我信任你,。”
胡小娜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確信自己耳朵剛才聽到的內(nèi)容,，不過她反應機敏,，立刻安慰趙月，說：“怎么會,？你是這么的溫柔善良,，絕對不會有暴力傾向?！?p> 她感到自己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嗓子好像缺乏潤滑，每一個字出去似乎都經(jīng)過了較大的摩擦,。
趙月這時候抬起頭看著她,，眼神略帶凄涼,，說：“我也是上大學后才漸漸接受這一點，僅僅肯定它的存在,，就令我非常痛苦,，但它確實抓住我，我已無處躲藏,?！?p> “親愛的！你今天沒吃什么不該吃的吧,？”胡小娜這才晃過點神來,，故意湊上鼻子嗅一嗅，然后打趣地說,，“嗯,！你也沒喝酒，所以你今天一定是中邪了,，才在這胡說八道,。”
趙月這時候忽然又笑盈盈地說：“我沒事,，我只是想和你分享自己的最核心的秘密,，我一直想找個信賴的人說說?！?p> 胡小娜這時候才覺得趙月是認真的,，于是握住她的手，親切地說,，“那你說吧,！”她心中忽地有一種沉重感。
趙月清了清嗓子,，說：“有時候,，我有種嫉惡如仇的心態(tài),，就像我昨天看報紙,，上面說一則拐賣兒童的事，我當時一邊看,，心中就不由自主地升起憤怒,，于是一邊開始幻象自己如何用一塊轉頭拍裂人販子的腦袋?！?p> 聽到這,，胡小娜已經(jīng)感到了一種叫毛骨悚然的東西，從自己胃里慢慢地爬向頭頂,，但是她還是努力冷靜,，且耐心地聽趙月把話說盡,。
趙月接著說，“有時候,，我會幻想自己被別人嘲笑,，然后幻想自己狠狠地揍那些嘲笑我的人；有時候,，我聽媽媽在電話里抱怨被鄰居或村里某某某霸占耕地,，一邊生氣一邊幻想自己將來怎么收拾他們；我甚至有時候幻想過班上有些同學對我懷有敵意,；你看,，我是不是有暴力傾向？我好恐懼,?！?p> 胡小娜嘴雖緊閉，但眼里全是訝異,。
幸好她的理性還在主導思維,，她在趙月話畢，咽下一口口水,，仿佛將所有駭然吞進肚里,。
她緊接著也清清嗓子，然后對趙月溫柔說道,，“親愛的,！你怎么會有暴力傾向呢？你這么溫柔善良,，這么讓人喜歡,，別胡思亂想，搞得我好為你擔驚受怕,?！?p> 其實，胡小娜此刻心里對趙月的自我認知是持肯定的,。
不過,，她還是發(fā)生了好奇，想了解其中究竟,，于是小心謹慎地向趙月打聽,，“你——分析過——自己為什么你會有——這類幻想嗎？”
“嗯,！我反思過,，無論多少次，每一次總讓我在羞愧中煎熬，我對其中的因果,，十分明白,。”
“是嘛,！那你能——說給我聽聽?”
“嗯,！我想，大概和我小時候的生活狀態(tài)有很大關系,。你也知道,，我的父母都是農(nóng)民，不僅沒有多高的人生覺悟,，還每日每夜的抱怨生活中的苦痛,，這讓我日久生悲，后來變成了自卑,?！?p> 胡小娜好似屏住了呼吸，覺得差一點就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小時候,，因為家里貧窮,，經(jīng)常被別的孩子霸凌，這讓我的童年十分痛苦,。大概因此,，后來我的心中產(chǎn)生了強烈的自我保護欲?！?p> “你父母,、哥哥或是其他人沒有保護過你嗎？”胡小娜輕柔地問起,。
趙月?lián)u搖頭,，聲音略帶哽咽，“沒有,！從小到大,，沒有一個人站出來保護我。甚至我的家人,，不僅不能在我受到欺負的時候挺身而出,，有時反而將我責備,。他們把自己的懦弱和自卑投射到我的身上,，總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我只能默默地承受，在幻想世界里把自己變強,，在幻想世界里將那些欺負我的人統(tǒng)統(tǒng)懲罰一遍,，只有這種方式能宣泄我的苦痛。結果,，可能也是這種方式,，讓我心中孕育出暴力的種子。娜,，我真的很害怕,！”
胡小娜聽著，心情愈發(fā)沉重,。
趙月的眼淚已經(jīng)溢出眼眶,，順著嬌嫩的臉頰向下流淌，落在胸前,，落在臂上，落向地面,，持續(xù)不斷。
胡小娜自然沒能忍住眼淚,，她怎么能想到自己好姐妹的內(nèi)心世界竟然藏著這樣陰暗痛苦的一面,，她頓時覺得自己都憔悴了許多,。
她不知所措，能做什么,？只好將趙月?lián)肀?，也許此時此刻，趙月最需要的恰恰是沉默,。
過了一會,，她替趙月拭去眼淚，并對她承諾,，“親愛的,！現(xiàn)在開始，有我保護你,?！?p> 那一刻，也許是趙月人生第一次感到充實的安全感,，這份安全感成了她的依靠,，持續(xù)好多好多年,。
很多年后，也就是趙月離婚的那一天,，她鉆進胡小娜的紅色寶馬車,，胡小娜帶著她到五星級大飯店飽餐了一頓。
飯后,，她倆攜手散步在附近的公園,，趙月忽然拉著胡小娜的手說，“娜,，這輩子能遇見你,，真好！”
“干嘛忽然說這么肉麻的話,？”
“還記得大學時,，我向你說過自己內(nèi)心有暴力傾向的秘密嗎？”
胡小娜怎么可能忘記,？她這輩子也許再也不會遇見第二個人會在自己面前坦白這些,，于是她打趣道，“親愛的,！你今天有幻想把陳書財暴揍一頓嗎,？”
“沒有！”
“難道你的暴力傾向消失了,？”胡小娜睜大眼睛看著趙月,，只見趙月的眼里散發(fā)著溫柔，但聽趙月說,，“我想它似乎永遠也不會離開我?！?p> “天?。?.....那該怎么辦,？”胡小娜立刻又有些忐忑了,。
“你放心啦！”趙月笑著解釋道,，“此時此刻之前,，我也許還忌憚它，但此時此刻之后,，它再也不能把我怎么樣了,。”
“你別跟我玩高深莫測,?！焙∧扔l(fā)的不安,。
趙月這時的微笑里卻藏著一份悠然自得，她解釋道,，“當我和陳書財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我看著他,，居然有種想原諒他的心情,，我甚至沒有一種自我的同情和否定，而有一種身心自由的舒服,，這讓我忽然感到自己的暴力傾向正在變得柔和而可控,。”
胡小娜眨巴眨巴眼睛,，略帶神秘地問：“究竟什么情況,？”
“其實，我當年把笑笑帶回老家,，除了要給她一個大自然外,，還想讓昔日欺負我及我家人的村民看看我的成功，我是回去報復他們的,。誰曾想,，當我回去的那一天，看見他們,，心中產(chǎn)生的不是優(yōu)越感,，而是羞愧，我怎么可以做這種事,？這種羞愧一直在發(fā)酵,，促我將曾經(jīng)的苦痛放下?！?p> 聽到這,，胡小娜的眼前頓時蒙上一層水霧。
“這種羞愧就像一團烈火,，將我一直燃燒,，要我在火中重生。也許,，就在走出民政局那一瞬間,，我徹底涅槃重生，方才踏入公園的時候,，心情已經(jīng)豁然,。娜，我現(xiàn)在可以肯定自己戰(zhàn)勝不了暴力傾向,，但是我也不需要戰(zhàn)勝它,，因為就在剛才,，我和它和解了。我們之間有了和平協(xié)議,，所以從今后,，我可以安享太平了?！壁w月的聲音柔和而平靜,。
“你說的夠形而上的！”胡小娜聽懂了,，也恍然大悟,，趙月過去的內(nèi)心煎熬，其實并非來自于不幸的童年,，而是她與自己的過去,，不曾妥協(xié)。她一直在同過去戰(zhàn)斗,，是戰(zhàn)斗帶來她的種種苦痛,，如今，她和過去和解了,，心境平和而有力量,。
趙月這時緊緊握著胡小娜的手，含著淚水說,，“過去,，你的鼓勵對我就像空氣和水，沒有你,，我走不到今天,。謝謝你！我親愛的閨蜜,，一直對我這樣一個郁悶又不可救藥的人不離不棄,。”
從那之后,，趙月身體里的精氣神總是外溢的,，她的進步也立竿見影。
回憶在胡小娜心里走完,，不過區(qū)區(qū)十幾秒,，她站在窗前，嘴角微微上翹,。
只不過,，經(jīng)過剛才的回憶，她恍惚覺得自己在夢中,，心中感慨,，“果然人生如夢,！”
她忽地又自說道，“人生真是奇妙,?！?p> 真奇妙！趙月此時坐在家里的沙發(fā)上,，手中捧著咖啡,，她的思緒也剛剛從那段記憶歸來。
也許,，她倆的心念,，方才果真在另一個維度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