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禍?zhǔn)?/h1>
飯后,,白玘仍舊厚著臉皮不肯走,,說有知心話想和昭凌妹妹多聊幾句,便跟著來到偏廳,。兩人進了屋子,,白玘解下腰間的羊脂玉佩,,把玩幾下,看著它說:“我記得昭凌妹妹是七歲入宮,。我七歲及韶,,父皇賜了這枚玉佩,,戴到今年已有十一年,確實是塊好玉,,比當(dāng)年更加白潤剔透,。”接著他忽然伸手把玉佩遞到陸昭凌面前,,“我準(zhǔn)備的倉促,,今日把這塊玉佩作為昭凌妹妹的生辰禮,也算能盡一份心意吧,?!?p> 白玘的一雙眼睛不像白珩一般溫順和善,而是本就狹長,,此時笑盈盈的,,頗有媚眼如絲的意味。
陸昭凌很早便見過這位二皇子,,與宮中其他人冷淡的態(tài)度不同,,白玘頭一次見到她,便親切熱絡(luò)地喊著“昭凌妹妹”,,還時常主動來找她聊天玩耍,。只是后來年紀(jì)大了些,作為二皇子的課業(yè)和事務(wù)都繁忙許多,,陸昭凌便不大見到他了,。
雖然一直對二皇子的友善心存感激,但在陸昭凌心中,,兩人的交情并不算深厚,,這份突如其來的生辰禮顯得過于貴重,她不愿意總是平白無故地接受二皇子的好意,。
“……不用了,。”陸昭凌搖搖頭,,沒有接這塊玉佩,。
白玘卻不由分說地把玉佩塞到她手中深深一握,一雙狹長的丹鳳眼始終都帶著愛憐的笑意:“就算當(dāng)作今日這頓晚膳的謝禮也好,,你就收下吧,。昭凌妹妹,這深宮里,,并不盡是冷眼薄情之人,。”
陸昭凌被白玘覆住的右手感到一片溫?zé)幔粗矍叭艘浑p沒有絲毫敵意的清澈的眼睛,,想起自己遠在故鄉(xiāng)的長兄,。這感覺可靠又溫暖,甚至勾起她心里始終不太在意的委屈與酸楚,。
她恍了恍神,,有些怔怔地握住了玉佩:“謝謝你?!?p> 玉佩上也帶著來自白玘身體上溫吞吞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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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瑯寰殿的白玘匆匆趕回了自己的康寧宮,來到寢殿后,,他斥退身邊的下人,,獨自坐在一張八仙椅上,輕吹了一聲口哨,,屋內(nèi)的房梁上便悄無聲息地躍下一條黑影,。黑影伏首跪在地上,并不抬頭直視地位尊貴的二皇子,。
“同光公主近日行為有異,,你去盯著,明晚將她整日的行蹤稟報給我,?!卑撰^對黑影吩咐道。
“是,?!焙谟皬埧冢ひ羯硢∮倪h,,不似人聲,。
白玘揮了揮手,黑影伏著身子后退幾步,,一起身便消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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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牛叔家中有事,,父子三個都外出去了,,陸昭凌便和白珩、李珠兒一同在街上溜達著找了間鋪子吃早點,。鋪子的老板娘是個熱情的大嬸兒,,給白珩的碗里多加了足足半勺云吞。
吃完了一碗云吞,,李珠兒嚷嚷著不夠,,眼珠子一轉(zhuǎn),看到有賣米酒小圓子的,,便說要吃,,陸昭凌以“小姑娘不許沾酒”為由攔著她,,眼看根本攔不住,連白珩也拿她沒有辦法,,只好由著她買了一碗,。
“你喝過酒么?”陸昭凌問李珠兒,。
“唔……喝過,!”李珠兒一臉心虛地回答道。
“不許多吃,,嘗兩口就行了,,剩下的我替你吃了?!标懻蚜杳畹?。
“憑什么!你不也是小姑娘,?”李珠兒不服氣道,,并抓緊舀了一顆小圓子塞進嘴里。
“我從小喝烈酒長大的,?!标懻蚜璧讱馐悖⒅钪閮撼粤藘煽?,便伸出手,,要李珠兒交出小圓子。
“這酒一點味道也沒有,,喝不醉人的嘛,。”李珠兒還想負隅頑抗,。
“一會兒就有你受的,。米酒后勁兒很大,乍一嘗香醇可口,,一點兒也不辣,,不知不覺就把人醉的七葷八素的??炷脕?,不許吃了!”陸昭凌兇道,。
李珠兒一臉委屈又不情愿地不肯交出小圓子,,白珩到是被陸昭凌兇惡的表情逗笑了,他向李珠兒哄道:“你要是喜歡,可以常常買來吃,,但每次都只許少吃些,,這樣可好?今天剩下的我先替你吃了,,若我覺得真不醉人,,下次你就能多吃些?!?p> 李珠兒聽了這話,,覺得還是白珩講道理,便心滿意足地把小圓子托付給了白珩,。
陸昭凌在一旁看著乖乖聽話的李珠兒,,對白珩哄孩子的手段佩服得五體投地。
然而過了半晌,,李珠兒還是頂不住米酒的威力,,臉頰泛紅,整個人變得醉醺醺的,。陸昭凌只好把她先送回將軍府,。
這日余下的時間,便只有陸昭凌和白珩二人,?;蛟S是因為昨晚意外接待了二皇子,陸昭凌對安平國皇宮中的情勢產(chǎn)生了些許好奇,。
安平國皇帝已快到知天命的年紀(jì),,但卻遲遲沒有立下太子。據(jù)陸昭凌所知,,大皇子白瑜今年二十七了,,二皇子白玘卻只有十八,三皇子白珩剛滿十六,,下面還有幾個年紀(jì)更小的,,一共八位皇子,其余便全是公主,。在深宮里住了這幾年,,總有些風(fēng)聞,安平國皇帝最喜愛二皇子和三皇子,。二皇子白玘儀表堂堂,飽讀詩書,,勤奮好學(xué),,又精于騎射,從小便養(yǎng)在皇后身前,生母嫻妃也賢德端莊,。而三皇子白珩母妃早逝,,他本人也時常稱病,不愿出門,,傳聞性格冷淡孤僻,,宮中許多人都不知皇帝為何鐘愛于他。
她打量著身旁的白珩,,覺得他完全不同于傳言中那位孤僻的三皇子,。
“怎么了?”注意到陸昭凌的目光,,白珩問,。
“為何你跟宮中傳言的一點兒也不像?”陸昭凌問,。
白珩笑笑,,沒有直接回答陸昭凌的問題,而是又問道:“你為何會想要溜出宮來,?”
“宮里太悶,。”陸昭凌踢了一腳路邊的石子,。
“是啊,,宮里太悶了?!?p> 說話間兩人來到了一處清靜的草地,,一同找了塊干燥地方坐著。
跟陸昭凌混了半月的白珩此時頗有些市井之氣,,他盤腿坐在草地上,,一手把玩著一片草葉,云淡風(fēng)輕地繼續(xù)說道:“住在宮里,,時常覺得自己是一頭困獸,。”
此時的草地上只有他們兩人,,面對面坐著,。白珩低著頭,垂著眼簾,。陸昭凌的目光從他白凈的額頭落到高挺的鼻梁上,,滑過如玉光滑的鼻尖,停在他柔軟的薄唇上,。她只覺得心里小鹿亂撞,,竟有些移不開眼,。
“你知道我母親是怎樣去世的嗎?”白珩忽然抬起頭,,神情仍舊淡淡的,,仿佛在說一件與自己不相關(guān)的事,“皇后妒忌母親得寵,,使計害死了莊妃不滿周歲的新皇子,,栽贓給母親。父皇明知母親生性善良,,說著相信愛妃的話,,最后還是賜死了她?!闭f到這里,,他的眼眶變得有些紅紅的,嘲諷地輕笑一聲,,“可憐母親到死還是那股淡如水的性子,,父皇賜毒,她便一聲不響地喝了,?!?p> 陸昭凌看著白珩臉上不同于平日的神情,心里刺痛了一刻,。她向前挪了挪身子,,攬過白珩的肩膀抱住他,輕輕地拍著他的背,。白珩把頭埋在陸昭凌的肩窩里靜了一會兒,,再開口的時候聽上去甕聲甕氣的,似乎還帶著點鼻音:“父皇曾問過我,,想不想做太子,。我說他可笑。昭凌,,我不想做什么太子,,我只想離開京陽?!?p> 陸昭凌想要安慰白珩,,又不知該從何開口。是白珩替她保護了楚生,,而此刻的她卻幫不了白珩,。
“如果我做了大俠,能夠保護你就好了,?!标懻蚜栲?。
白珩輕輕地笑了,他抬起頭,,晶瑩透亮的眼睛里泛著細碎的光:“那就先提前謝過陸大俠了?!?p> --
是夜,,康寧宮。
白日里熱情爽朗的二皇子獨自在并不點燈的寢殿里坐著,,他斜倚著身子,,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手指輕輕敲著椅子扶手,。在別無他人的空蕩室內(nèi),,幽幽地響著有節(jié)奏的敲擊聲,“咚,,咚,,咚”地,帶著點回音,。
“三弟啊,,你若真是安分守己,興許再過幾年,,父皇為你指一處封地,,你就能如愿離開這座困住你的皇城了。只可惜……”
白玘仿佛自言自語似地冷笑著,。隨后從殿內(nèi)不知何處傳來黑影沙啞的聲音:“殿下,,信已送到了?!?p> “好,。三皇子那邊也做好看些?!?p> “那同光公主,?”
“別去打擾我的昭凌妹妹?!卑撰^陰鷙地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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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陽城中人人都知道,鎮(zhèn)國大將軍李宣最為寵溺的便是家中惟一的女兒,,李珠兒,。而今日大將軍卻仿佛轉(zhuǎn)了性子,吃了秤砣鐵了心,,無論李珠兒如何哭鬧,、絕食,、甚至拿了剪刀說要自刎,都絕不肯讓她如愿踏出將軍府半步,,甚至下了命令要軟禁她兩月,。
這天一大早,將軍府的下人們就聽到大小姐的廂房里傳來父女兩人吵架的聲音,。
“你出去,!我不認你這個爹!”
“珠兒,!不要胡說,!”被李珠兒使勁往門外推的李宣板著臉喝道,但誰都看得出他色厲內(nèi)荏,。
“你還敢兇我,!”李珠兒氣的用力一推,轉(zhuǎn)頭拿了桌上的硯臺就朝著李宣砸過來,?!拔沂遣皇悄阌H女兒!你竟然要軟禁我,,還兩個月,!你為什么軟禁我!你憑什么軟禁我,!”
李宣一臉狼狽地躲過李珠兒砸來的硯臺和隨后又飛來的玉枕,,苦著臉對著這個指著自己鼻子罵的女兒,什么話也說不出口,。
“老爺,,小、小姐……”
“干嘛,!”李珠兒瞪著眼睛吼了一聲,,嚇得本來就縮在門口不敢進屋的家丁抖了一抖。
“有,、有位姑娘求見小姐……說是小姐的朋友,。”家丁咽了咽口水,,壯著膽子說,。
是陸昭凌!
“請她進來,!”李珠兒立刻命令道,。
“等等!先把客人請到我書房來,?!崩钚麛r住想出來的李珠兒,,對家丁吩咐道。
“干嘛,!你不許我出去,,我朋友來看我也不行了嗎!”李珠兒氣得跺腳,。
“珠兒,,不要鬧了!”李宣看上去是真的有些動怒,,“你好好想想你這幾日闖的是什么禍!”說完他硬著心腸把李珠兒推進屋里,,鎖上了門,。
前來拜訪的確實是陸昭凌。她一大早在宮里沒等到白珩,,出了宮又沒見到李珠兒,,心中疑惑又有些不安,便到將軍府來看看,。
然而在書房等了一會兒,,見到的卻是鎮(zhèn)國大將軍李宣。
李宣在陸昭凌驚訝的目光中來到書房,,摒退了下人,,又仔細把門窗關(guān)好,才轉(zhuǎn)過身來,,和陸昭凌四目相對,。
李宣的身材不算魁梧,但十分挺拔,,看上去孔武有力,。他在陸昭凌面前靜立片刻,周身散發(fā)出并不刻意但油然而生的威嚴,。
陸昭凌不由自主地正襟危坐起來,。
“你是小女的朋友?”李宣皺著眉頭問,。
“是,。”陸昭凌點點頭,。
“前幾日珠兒問我要去一匹馬駒,,說是送給新結(jié)交的好友,就是你嗎,?”
“是,?!标懻蚜椟c點頭。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戶人家的小姐,?”李宣又問。
“呃……我姓陸,,鄉(xiāng)野之人,,不是什么大戶人家的小姐?!标懻蚜柚е嵛岬?。
李宣沉默了片刻,盯住陸昭凌的眼神讓她感到如芒在背,。
“你知道自己在闖什么樣的禍嗎,?同光公主?!崩钚_口道,。
突然被點明身份的陸昭凌驚訝地張了張口,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你自己私逃出宮已是重罪,,再加上誘拐三皇子,若被圣上知道了,,后果如何,,你可曾想過?你與小女必定性命不保,?!?p> “我……”
“何況你是琉國的質(zhì)子,若安平國三皇子因你誘騙,,在宮外出了什么差池,,你一人處刑事小,琉國又如何自處,?更不要說宮中當(dāng)值的太監(jiān)宮女和侍衛(wèi),,百十條性命,都將被你置于死地,。如今宮中已有人知曉此事,,你當(dāng)真以為皇宮重地,沒人能發(fā)現(xiàn)你的行徑,?”
李宣的話令陸昭凌仿佛挨了晴天里一道雷擊,,呆呆地坐在原地。
屋內(nèi)緊張地靜了一會兒,李宣看著一臉驚慌失措的陸昭凌,,最終愁容滿面地嘆了口氣,,又絮絮道:“珠兒不滿三歲,她娘就病逝了,,我總覺得虧欠她,,不知不覺把她嬌慣成現(xiàn)在這副樣子。她嬌蠻任性,,沒什么真心待她的好友,,你愿意與她結(jié)交,我也替她高興,。只是你們不該闖下這樣的禍?zhǔn)?。?p> 陸昭凌漸漸垂下頭,,仍舊沉默不語,。
“今日三皇子可有與你一同出宮?”李宣問,。
陸昭凌搖搖頭
“你且想辦法盡快回宮去吧,今日也莫要再與小女相見了,。日后她到宮中看望姨母,,你若愿意,再與她相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