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寇與肉販們聊不片刻,,對渭州的肉價有了大概的判斷。
冬日肉類供應艱難,,一斤肉折合現(xiàn)代六百八十克到七百三十克價格在八十文到百文左右,,那是差一些的肉,,若要買肥的價格更高,,因為肥肉能熬出油多吃幾頓,。
另有排骨之類的便宜一些,,只是買的人很少,。
宋代的廚房水平并沒有一些書里說的那么好,,現(xiàn)代能見的許多調料這時并未出現(xiàn)。
倒是宋代的羊肉供應比較高,,只是……
李寇聽著張大嫂子的說法,,已經(jīng)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宋代奢遮宋人更奢遮,。
這時代有一道菜,,叫什么各有各的說法,,但做法都是取羊臉兩片肉,一道菜須三五口羊才能做出來,。
張大嫂子向往地咂嘴道:“渭州也只在張大戶謝大戶家出過那樣的好菜,,我家鄰居曾在廚下幫忙,請的是涇原路有名的廚娘劉婆婆,,那家也小氣,,人家扔掉不要的羊肉他非偷帶回家,好教那劉婆婆一頓說罵,,便是沒有肉吃也不該撿人家不用的帶回去,,怎教小娃娃們下得口?”
李寇并不對此批評,。
都說宋代是最富有的朝代,,也只是富在有錢有權的人家。
種地的做工的無產(chǎn)者在哪個時代有過好日子,?縱然現(xiàn)代社會里也買兩斤火龍果須小心翼翼咬牙切齒半天,。
“也要半口羊帶回去,有羊尾也饒我?guī)讞l,?!崩羁軉栄蛉庳溩拥馈?p> 肉販子笑道:“這不難,,不知要哪一塊肉,?”
也是以部位算價格的時代。
李寇道:“都要,,有羊蹄更好,。”
肉販道:“你是不懂吃,,羊蹄膻騷怎么吃下去,?”
你才不懂吃,。
羊蹄有一根騷筋去掉便是好味道,。
鄭屠有心結交李寇,忙使人請了兩輛大車來,,教幫閑往車上抬肉送去馬娘子家里,,一邊偷偷問:“果真能治?”
李寇道:“我看你是個體虛的人,?!?p> 鄭屠嘆道:“年輕時候賭錢耍關撲,也在花街柳巷里去過不少次,,虧了身子,。只是大夫都說,,大約是灑家那口子有些不爽利,卻未說過灑家有甚么不爽利,?!?p> 李寇判斷鄭屠應當是這樣虧了身子,因此也有一些信心,。
只是畢竟如何還要仔細把過脈,,他此時沒有那心思。
“幾日天氣暖和直來找我,,你兩口子都來才行,。”李寇說著,,把一張飛鈔遞給鄭屠,,要他遣人去換大錢回來。
鄭屠一看索性道:“半頭豬半口羊約莫差不多這些了,,我取些精瘦臊子肉給你如何,?不過三五斤?!?p> 李寇答應了,,又問渭州的面食小商販。
鄭屠不虞有他隨口說道:“一月百多文錢交了,,也無人理會,,只是苦頭多些而已?!?p> 看來這時代對于走街串巷的小商販管理得并不是很嚴格,。
李寇告別了眾人,跟著兩輛大車往馬姑娘家去,。
待他到時,,才見馬娘子的鋪席已經(jīng)掛起了招牌。
只是招牌上寫的是“恒豐商鋪”而不知做甚么營生了,。
鋪席外有數(shù)十人圍著一塊板正在看,,李寇擠進去一看,原來是宣布琉璃盞大會將召開的消息,。
眾人七嘴八舌,,有的說“和離的婦人能有甚么好琉璃盞”,也有人猜測“怕是張大戶出手的那兩盞相同的”,,還有看穿著怕是富貴人家的小廝,,在模板前謹慎記著上頭的訊息。
李寇看到有幾個眼熟的,,那個讓他懷疑是經(jīng)略使府的吳大也在,。
他揣著手嘴里念念有詞,,記幾句抓下頭發(fā),竟出奇地認真,,恐怕是奉命為琉璃盞大會宣傳的,,往他身上看果見袖子里沉甸甸的,怕是有幾十個大錢,。
李寇看著半天也只有一群看熱鬧的,,不由搖頭鉆出人群去找馬娘子。
這樣打廣告能有什么效果,?
馬娘子正在親手書寫請柬,,她竟要請人來。
李寇直進了她的閨房,,里頭的擺設很是簡單,,一張床一副燕幾還有一張書案耳。倒是房子里生了火盆,,馬姑娘又換上素雅的襦裙,,端坐在書案前懸腕正在紅紙上寫金字。
“你先等下,,如此宣傳,,那是壓低琉璃盞的品格?!崩羁苤棺∷闭f新主意,,“你遣人去尋印刷鋪子,將琉璃盞的規(guī)格,,形狀,,特點,大略寫在上頭,,找能畫畫的巧匠畫幾張圖,,即日起準備琉璃盞大會期間,讓人宣傳出去,,只說大會之日,,有此廣告單的,憑單免茶點費用,,另外,,你新開的鋪席有幾分知名度?找人刻私章印在廣告單上,,豈不是一舉辦了幾件事?若要口耳相傳,,幾日內(nèi)涇原路有幾個會知道,?我看衙門里進出的人多,,軍司又在這里,你只花幾個錢,,教往來各州府的,,帶一摞廣告單,沿途歇息的時候,,他們有的是人情,,留在客棧也好,送給熟人也罷,,幾百張廣告單能花費多少錢,?教一個大戶知道又能賺多少錢?”
馬娘子笑道:“原來你有主意的啊,?!?p> 她細細計算了花費,便要讓根生嫂去準備,。
李寇知她手頭怕是沒有多少錢,,便取三萬錢價值飛鈔給她,道:“琉璃盞既貴重則必然尋常人與之無關,,須盯住那些有錢的,。且要知道這是渲染的事情,張大戶什么人恐怕很多人都知道,,便將這人咬著牙出三十多萬錢的事,,不提其名而廣而告之,另,,經(jīng)略使府既也有心勾買琉璃盞,,隱隱有當成貢品的打算,何不利用這個噱頭,?只說連經(jīng)略使府都要勾得一二盞當做送給皇帝的禮物,,好奇心有的人必然奇怪,倘若他們有機會焉能不來觀察,?便是遣人來問那也是擴大影響力的好機會,,此番花出去的錢,必然能從那些有錢人手里賺回來,?!?p> 他是不會打廣告可他見過那么多打廣告的,鄉(xiāng)里也有一個村莊胡吹大氣搞“鄉(xiāng)村旅游”,,能把一個小魚塘說成是湖泊,,能把一座小山頭說成是某大能飛升的洞府,怎么稀奇古怪怎么胡說八道那些打廣告的都怎么來,。
這自然是他學到的一手了,。
馬娘子并不吃驚,,笑吟吟聽著李寇說了,便收了錢,,道:“此本為我這個經(jīng)營賞琉璃盞大會的出錢才是,,也好,左右我也沒多少錢拿出,,便花了你的錢,,只是我這里人少房屋多,你也莫在客棧住著了,,直在這里來住,,前院那里也沒有人,你們便住在那里,,行嗎,?”
這自然是可以的,李寇又與她說起喂豬的大戶人家恐怕要麥麩子短缺的事情,。
馬娘子倒是沒想到王家動手那么快,。
她早料到那些人連蠅頭小利也不放過了。
“若不與人分一些利潤,,人家怎肯賣力為你掙多的錢呢,。”馬姑娘道,,“算了,,那是他們的事情。只不過這麥麩子生意并不難,,王家憑財力自然是能吃下一州的麥麩子,,但涇州慶州是產(chǎn)糧大區(qū),他們的手伸不到那里去,。大郎要照顧這個生意那也不難,,只消讓那些糧商知道我們有的是財力,他們自然肯把麥麩子賣給我們,,怕只怕王家仗著就近收的大量麥麩子,,惡意壓下價格,大郎不可忘了商販也是商,,他們是逐利的,,便是我們逼著別人的麥麩子價格低一些,那些商販也不會感念我們,?!?p> 李寇笑道:“何不讓他們被王家吊著?”
馬娘子一愣不明其意。
“王家才剛剛掌握糧行,,便急功近利要壟斷市場,,往后必然打價格戰(zhàn),,此時讓他們的價格先高后低再拔高,,往后再有市場動蕩還有誰相信他們?要抓到一批穩(wěn)定的客戶,,須先讓他們吃夠了苦,,你莫忘了對于這些小商販來說,穩(wěn)定比什么都重要,,倘若王氏糧行一時一個價格,,看著一兩年里是賺了錢,往后誰敢信任他們,?”李寇道,,“正好,這次能以琉璃盞賺不少利潤,,我們便用這些錢,,利用王家的短視培養(yǎng)自己的口碑,渭州唯一糧商的資格,,我志在必得,。”
馬娘子看看李寇,,她本想問作了渭州第一糧商又如何,。
只是想想她意也難平便也不多問。
“此時我一概不問,,要用錢時,,你告知我便可?!崩羁艿?,“另外,有一副琉璃酒具,,又有一副大一些的鏡子,,那是備經(jīng)略使與種知州送禮的,且不先給放在琉璃盞大會上讓人看,,我去取了拿回來,。”
馬娘子心疼至極連忙道:“另取些別的便是了,,琉璃盞本不多,,何必送到宮里去。”
李寇道:“預先取之,,必先予之,,不把官家哄好了,涇原路怎么為我們開口子,。我有一些,,往后許也能自制,不必計較,。此番奢侈物件留在自己手里只是個玩具,,倘若多換一些便利,最不濟是錢,,那能做很多事情,。只這琉璃盞,我用瓷杯喝茶難道不行嗎,?只是那些有錢燒得慌的才追求精致——況且這物件也不是什么精致物品,。”
他直回客店,,見朱文一家在大堂里等著,,原來早都拾掇好了,原本要去流民營地,,掌柜的好心勸一句道:“越見外越顯得生分,,李大郎不少那些照顧,順從他的意思就是了,?!?p> 這才有朱文一家在大堂等著。
李寇手中提著一個不小的包裹,,進門與掌柜的算了店錢便走,。
這一次回到馬姑娘家,只怕短時間內(nèi)是不能離開的了,。
李寇又備了一份禮物,,不過牙刷牙膏而已,只是他們剛到,,還未安歇下來,,張小乙便差人來告,要他們都去校場點卯,,修城墻的時日已經(jīng)到了,。
李寇請來人稍等,他要馬姑娘先看了包裹中的物什,。
包裹一開,,滿堂明亮,,馬姑娘一見竟伸開玉臂,顧不得形象不雅,,只把那幾件琉璃器抱在懷里,,兇巴巴地道:“不賣,不賣,,一個都不能賣——皇帝要買也不賣他,!”
什么琉璃器能讓她那么失態(tài)?
不過是那一副玻璃酒具而已,。
傳統(tǒng)的酒壺形狀,,壺嘴圓潤,,能裝八兩白酒,。
又有九個玻璃三錢大小的玻璃杯。
李寇本不打算先出此物,,只是玻璃酒壺上有一對金龍,,這若留著,別人怕也不敢買,,何況那酒杯底下還燙著九條金龍,。
這是要結婚的那家村民用來招待親家所用的酒壺,只是漂亮而已,。
此外便是一個玻璃鋼水果盤,,以及一副三尺長兩尺寬的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