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你最喜歡的鳳爪和紅米腸,!”木瓜望向白霜背后,兩眼放光,。
服務員端著茶點正往這邊過來,。
這兩人,打著“為朋友兩肋插刀”的旗幟,,一直做著“為朋友消滅食物”的事情,,說是“酒肉朋友”一點都不過分。木瓜,,地道老廣,,熟知犄角旮旯里的美食;白霜,,“美食研究員”,,雖說是自封的頭銜,,卻也的確有志于制作黑暗料理且愈挫愈勇,。他們倆仗著各自都有兩個輪子的坐騎,早已吃遍了廣州各式茶樓,,最遠都去到佛山地界了,。
他們去得最勤的,還是德政路這家破舊老茶樓,,離他們倆住的地方都不算遠,,最重要是“好味又抵食”。每當不知道去哪吃時,,只需“老地方”三個字,,就知道在哪見了。美食往往會扎堆,,這附近還有不少老字號甜品,、燉湯、燒鵝,。他們已經(jīng)約好了,,要吃到走不動。
白霜迫不及待開動了,,在木瓜面前是絕沒有什么“客套”,、“矜持”可言的——況且,今天都是她請,。入口即化的鳳爪,,帶一點豆豉和花生,微辣,最合她心意,。嘴巴稍稍一撮,,便只剩幾粒小骨頭吐出來,是能解千愁的好東西,。
“等我哪天心血來潮,,我一定要學會蒸鳳爪!”白霜一邊吃,,一邊有感而發(fā),。
“那可難了,你還要天南地北去過間隔年,,等到你再回廚房,,得是何年何月哦!”木瓜也夾起一只送進嘴里,,表情略帶憂傷和不舍,。
“難說,搞不好我走著走著就沒錢了,,然后就回來了,。這種可能性還蠻大的,因為我只有五千大洋,,要去臺灣,、云南,之后還想去XZ,、青海湖……哎媽呀,,我可能要沿路乞討了,哈哈哈哈……”白霜自我挖苦,,笑里帶著一些自知“不自量力”的尷尬,。
木瓜并沒有取笑她,反而抬起手摸著下巴,,一本正經(jīng)地“嗯”著,,筷子在碗里戳了戳,然后說:“那好說,,你要是沒錢了,,就去青旅做義工吧,包吃住,,想當年我就干過,。”
“嗯,,好主意,,就看哪位好心人愿意收留我了,,別的不會,掃地洗碗還是會的,?!卑姿济宦枺荒樀膰逑?,“真可憐啊,,這兩年好像盡在做PPT了,青旅恐怕都瞧不上我,?!?p> “放心吧,車到山前必有路,。這就跟騎車一樣,,你管他前面有多難,騎得動就騎,,騎不動就推唄,,怕個啥!哥們支持你,!”木瓜激動地說著,,好像要去間隔年的人是他一樣。
提到車,,白霜突然抬頭望著木瓜,,一臉殷切地笑:“說好了,我那小白,,可就拜托給你了,它可以做牛做馬報答你,?!闭f著便順手拿起茶壺,給木瓜斟滿茶杯,,“斟茶俾大佬,,請!”
木瓜鼻子一嗤,,白了她一眼,,笑容里帶著一種說不清的情感?!澳銈€小東西啊,,平時不見你這么殷勤!”他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放心,我會善待你兒子,,每天騎去買菜,。”
白霜嘴角一翹,,嬉皮笑臉的說:“也好,!也好!別讓它閑著養(yǎng)灰就行,?!?p> 茶樓里總是人聲嚷嚷,他們卻從來不覺得吵,,就好像生活的一種背景伴奏,,恰到好處。
“嘭嚓——”樓下街道突然傳來車輛碰撞的聲響,,緊接著就是大嗓門的爭吵聲,,打破了茶樓里節(jié)奏平穩(wěn)的“背景樂”。兩人起身看向窗外,,一輛黑色小汽車撞到了一輛藍色越野車,,本就不寬的路面,兩輛車堵在那,,再被圍觀的人一扎堆,,越發(fā)擁堵不堪了。
“唉,,每天都有這些雞毛蒜皮的事,。看咱們,,單車出行,,環(huán)保又安全?!蹦竟弦贿呁虏?,一邊回到座位。
白霜也不喜歡看熱鬧,,也跟著回到座位,,繼續(xù)吃她的紅米腸。
木瓜突然想起什么,,冷不丁用筷子敲了一下碗,,說:“啊,也不是哦,,本人史上唯一一次‘交通事故’不就獻給你了嗎,?”
白霜一聽,,立馬停了筷子,抬頭惡狠狠地盯著他,,竟也不管自己嘴巴還是鼓鼓的,。木瓜被她這表情逗得只想笑,憋都憋不住,。
白霜不理他,,收了惡狠狠的眼神,捂著嘴開始嚼嘴里的食物,,嚼著嚼著也忍不住被逗笑了,。好不容易嚼完了,她倒不急眼了,,一副耍賴皮的樣子,,慢條斯理地說:“拒絕安罪名!大哥,,追尾都是后方的責任,,知道嗎!”
木瓜頻頻點頭,,“是是是,,向惡勢力低頭!也不知道誰當時都給嚇哭了,,哈哈哈哈……”
時光穿梭回一年半前的夏天,,一群人踩著單車飛奔在廣州的馬路上。這里是近郊,,車輛并不多,,大家的速度都飛快。一位女生落在隊伍后方,,吃力地踩著,,拼命想要趕上前方隊友。沒錯,,正是白霜。
她心里就在納悶:“毛線啊,,趕了這么大半天,,碼表都已經(jīng)23碼了,為什么我還是落后這么大一截,,他們踩的是風火輪嗎,!累死寶寶了,也不知道等等我,,放我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妹紙在后面,,就不怕我弄丟嗎,?”
正想著,突然一抬頭看到路邊的紅燈,,來不及反應,,她立馬一把捏死剎車。
新買的大行,,剎車性能真好,,差點把她摔出去。她額頭嚇出了冷汗,,暗自慶幸自己沒事,。一口氣都還沒緩過來,后方就突然傳來一串尖銳刺耳的緊急剎車嘶鳴聲,,緊接著就是一股強大的沖勁,,嗖的一下,幾乎是從她右側0.01m處擦過去,,然后就是一連串的噼里啪啦,,落花流水……
一位男生應聲摔出去,還在地面蹭了一段距離,。
白霜傻眼了,,腦袋都懵了,嚇得嘴巴張得老大,。剎那間倒抽一口氣,,只意識到自己闖禍了。
“死了死了死了,!”她顧不上其他,,一把丟下自己的單車,趕忙奔過去男生旁邊,。
男生一時間疼得動彈不得,,躺在地上,下意識地摸著膝蓋,,表情擰成一股繩,,嘴巴緊閉,使勁忍著不叫出聲來,,卻有一種疼痛難耐的聲音從鼻腔里噴出來,,然后變成齜牙咧嘴的嘶嘶聲。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怎么樣?”白霜急得連忙道歉,,想扶他卻又無從下手,,生怕碰到哪處痛,。
男生慢慢緩過來,看了白霜一眼,,又仔細感知了一下自己的身體,,判斷是右腿膝蓋蹭傷了。
“誰死了死了的,!扶我起來吧,。”他艱難地擠出一句話,,吃力起身,,“哎喲,慢點,!”
白霜慢慢扶他在路邊花壇坐下,。男生仍然疼得說不出話來,看看右腿膝蓋,,就別過臉去了,,左手微微抬起,指了指路面,。白霜立馬反應過來,,趕忙把兩輛車都挪到路邊停好,又從包里翻出了藥包來,。
“真的對不起,,我不該急剎車的,害你摔得那么重——”白霜一邊小心翼翼幫他清理傷口,,一邊連連道歉,。好在沒有傷到筋骨,只是膝蓋蹭破了一塊皮,。
“你說說你,,沒事干嘛剎車呀,我……”一陣疼痛又突襲而來,,男生齜著牙說不出話了,。
“你忍著點!”她看著那血紅的肉,,不由得眉頭緊皺,,卻又不得不下手,得先清理干凈沙子,,再用碘伏消毒,再包扎,?!暗扰昧?,你再打我罵我都行?!?p> 她不敢抬頭看男生,,只埋著頭默默處理傷口,怕一抬頭看到那表情,,她會覺得更痛,。也許是從她爸媽那學來的,她下意識地給他吹了吹,,想要緩解他的疼痛,。
男生看到她這個舉動,突然很想笑,,抿著嘴才忍住沒有笑出聲來,。
他開始留意這個笨丫頭——之前好像并未見過。她雖是低著頭,,卻明顯可見臉嚇得煞白,,再細一看,竟還流著眼淚,。他突然心里一揪,,好像被什么戳中了,心想:這妹紙竟然如此不經(jīng)嚇,,就這樣還出來騎行,?——唉,算了,,雖然智商不夠,,但勇氣可嘉!
“哎喲,,沒什么大不了的,,別緊張哈!”他反過來安慰受驚嚇的白霜,。
白霜抬頭看看他,,滿臉都是對這話的懷疑。
“哎喲,,真的沒事,,皮外傷而已,本人上過刀山下過火海,,這不算什么,。”男生一邊說還一邊拍拍胸脯,,故意裝出一副牛逼轟轟的樣子,。
白霜被他的演技“折服”,,噗嗤一下,笑得很輕很輕,。她擦了擦臉,,并不回應他,繼續(xù)手頭的包扎,,但心底也不由得松了口氣——既然都能開玩笑了,,那她的罪孽也可以輕一點了。
男生自知演技浮夸,,決定改變策略,,試圖轉移白霜的注意力。
“你叫什么名字,?”
“白霜,。”她看男生一臉懵逼,,又補充說:“白露為霜的霜,。”
“哦,,好名字,,《詩經(jīng)》哦,你爸媽應該很有學問,?!?p> 白霜“皮笑肉不笑”地歪了一下嘴,對男生的猜測不置可否,。她沒好意思說,,其實他爸媽并沒有什么學問,據(jù)他爸所說,,只是剛好看到外面樹葉上有霜,,而他又姓白而已。這男生還知道《詩經(jīng)》,,他倒是有學問,。
男生接著說:“我叫林森,兩個木的林,,三個木的森,。”
白霜這回笑出來了,,沒能兜住,。
林森也得意地笑著,已經(jīng)忘了腿傷。
白霜突然想到了什么,,表情驟變,。“我看活動預告里寫的副社長叫‘木頭’,,該不會就是你吧?”
林森微笑著點了點頭,,正想夸她“冰雪聰明”,,還未開口,就被白霜搶先了:“哎呀,,實在抱歉,,我是HR中心的新人,第一次參加騎行社活動,,就得罪了大佬,,真是要命!你說吧,,你想要什么補償都行,,只求不要讓我們部門知道!”她一臉苦逼,,可憐兮兮地望著林森,。
本來工作上就笨手笨腳的,她是真心不想再犯事,。
“你看你,,又來了!”林森沒好氣地說,。好不容易岔開話題,,又繞回來了。他左顧右盼,,在想怎樣可以讓白霜放棄這個話題,。突然,目光放到了她的車上——這么好的車,,可別浪費了,。
他邪惡地一笑:“那既然這樣,我看你這車,,挺不錯的……”
白霜嚇了一跳,,想不到他竟能如此獅子大開口,立馬打斷他:“啊,,車不行啊,,這車比我還值錢呢,我可是跟同學借錢買的,債都還沒還清呢……”
林森鄙視地看著她,,憤憤地說:“你這家伙,,想哪里去了,當我是土匪嗎,!我是想說,,既然車這么好,可不能浪費了,,罰你以后每期活動都必須參加,!是必須,不能找借口,,知道嗎,!”
白霜目瞪口呆,懷疑自己聽錯了,,反應了幾秒鐘才應了聲:“哦哦哦,,好的好的,遵命遵命,!”
這便是白霜和林森的認識之初,,雖是事故,卻有一種冤家對頭的喜感,。自此,,白霜就經(jīng)常駕著她的“小白”,三天兩頭下班后就跟著騎行社的一伙人,,滿廣州的跑,。當然不是為了“運動”這種冠冕堂皇的目的,每次都是去吃,,從文明路的椰子湯,,黃埔古港的燒雞,西關的炸云吞,,到南沙的魚,,深井村的燒鵝,小洲村的艇仔粥……沒有吃不到,,只有想不到,。白霜為什么會變成“美食研究員”,也是這些“鬼混”的日子里養(yǎng)成的興趣,。
她除了自詡“美食研究員”頭銜以外,,還越發(fā)不知天高地厚,竟把林森的外號“木頭”,,改叫成了“木瓜”,。
“木頭好難聽啊,,聽起來就很笨啊,!不如叫木瓜啦,,又能當水果,又能煲湯,,人見人愛,,多好!”白霜是這樣跟他說的,。
林森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壞水,,覺得挺有道理,竟然真的把所有社交app昵稱都改成了“木瓜”,,還帶頭推動這一新昵稱的普及。
其實白霜心里想的是:木瓜,,就是木頭一樣的傻瓜,,既能保持之前的“本義”不變,又能聽起來不那么直白,,一舉兩得,。
白霜在木瓜面前,總是這樣無法無天的樣子,,跟她在辦公司里儼然兩個模樣——最出糗的一面都看過了,,還有什么好顧及。木瓜也不喜歡做作的人,,跟白霜總是相互黑,,好像比賽誰更刀子嘴一樣。有時候,,一桌人看他們倆爭個你死我活,,就像看相聲表演一樣。還好,,菜一上桌,,便什么事都沒了。騎行社的一眾吃貨們,,都以為木瓜和白霜會成為一對,,也一直撮合著。
可惜,,他們并不是情侶,,而是“哥們”。白霜2013年七夕之前的準男友,,是阿甘,,七夕之后,,她一直處于“找自己”的狀態(tài)。
“哥們”這個身份,,可以讓白霜和木瓜都恰當?shù)卮嬖诤团惆楸舜恕?p> 人生苦短,,愛情卻還是這么像游戲。
兩人在茶樓吃飽喝足了,,木瓜有意無意地說了一句:“你放心去浪吧,,記得回來,別想不通,,你看看茶樓里這些大爺大媽,,好好活著,還能吃上一份綿軟的鳳爪,,比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