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蒙蒙亮,,唐歡一個人站在院子中。
昨兒上半夜阿武將李驤送回來,,下半夜楊崇貴就帶兵回來了,,路上發(fā)生了什么唐歡已經(jīng)略有耳聞,人是怎么丟的,、誰劫走的,,他都知道了。當然,,守城的士兵也沒忘記匯報昨夜他們與楊家兩兄妹的爭執(zhí),,唐歡的一顆心有點七上八下的。
他畢竟還不了解新刺史,,也摸不透此人的為人,,只能從十年前的事上,分析楊崇貴應該是個激進的人,,然而眼下的局面,、麟州的處境,都不會允許任何激進的行為,。
他必須要找楊崇貴去談一談,。
唐歡來找自己說什么,楊崇貴的心里也是有數(shù)的,。從這些天唐歡的設防就看得出來,,此人十分謹慎,做個副將的確是可以委以重任,,但若要他當個主將,,唐歡一準會因為顧慮太多而貽誤戰(zhàn)機,。楊崇貴已經(jīng)將接下來的事情想清楚了,他走到門邊,,推開了書房那扇沉重的木門,。
“嘎吱”一聲響,打破了黎明的寧靜,,唐歡朝著聲響發(fā)出的方向看去,。
“唐副將,”楊崇貴先喚了一聲,。
“楊將軍,!”唐歡作揖道,朝著楊崇貴的方向走去,,楊崇貴將他引入書房中,再關上了書房的門,。
“聽聞……”唐歡一開口,,楊崇貴就發(fā)現(xiàn)自己猜的沒錯,他一大早來堵自己果然是為了護送一事,,他擺了擺手,,打斷了唐歡,“唐副將不必同我客氣,,有什么話直說就好,。”
“既然如此,,末將也就不繞彎子了,,斗膽請問將軍,是否打算去夏州救人,?”
“正在猶豫,。”楊崇貴倒不瞞著唐歡,。
“眼下時局,,老將軍剛走,您剛剛回到麟州,,還未站穩(wěn),,軍中上下,您都未熟悉,,于公于私,,您都應當抓緊城內(nèi)防務才是!”
“唐副將說的不錯,,只是如今這是……”楊崇貴說罷,,嘆了口氣,,不管怎么說太原那邊把這事兒壓下來了,他若做不到,,改朝換代便罷了,,若天下還是劉家的,劉承祐必定最倚重的就是太原,,那是重鎮(zhèn),、內(nèi)有重臣。
“末將明白,,”唐歡應道,,“可現(xiàn)在的局勢不比之前,天下將亂,,太原不會不知,,此番護送或許是太原誘將軍出城,一旦城內(nèi)守衛(wèi)空虛,,屆時東西左右皆可來犯,,遼人一向最覬覦咱們麟州,老將軍剛去,,遼人一定有所謀劃,;府州與我們有宿怨,此番更替,,他們的折家軍也有可能發(fā)兵試探,;西面更是定難軍虎視眈眈、蠢蠢欲動……”
“我便是出城,,城內(nèi)有你看著,,我并不擔心?!?p> “可這不是長久之計,。楊將軍,您是麟州城的統(tǒng)帥,、又是這里的刺史,,您守城的意義非常,只要您在這里坐鎮(zhèn),,我相信定難軍也好,、折家軍也好、遼兵也罷,,若要進犯,,都得三思而后行。夏州一事,,您若親自前往,,若是兵敗,,我們就要與夏州正面較量,屆時不管誰勝誰負,,一場大戰(zhàn)在所難免,,百姓必定陷于水火?!?p> 楊崇貴也知道自己身份敏感,,去夏州這一趟若是走不好,很可能導致事態(tài)上升,。
“依唐副將,,此事應當如何處理?”
“在下派一路人馬,,化作江湖人士,,前往夏州!”
楊崇貴還在猶豫,。
“末將所派之人,,皆對夏州十分熟悉,即便營救失敗,,也絕不會向夏州方面透露身份,將軍大可放心,?!?p> “此事暫且這么安排,你先回去撤了城中的巡邏和防衛(wèi),,府州方面暫時不會妄動,。遼人與黨項一前一后在官道劫掠,看來暫時也沒有大的動作,,我們沒必要自亂陣腳,。”
“話雖如此,,但始終有備無患,。”
“有備未必無患,,”楊崇貴說道,,“與遼、與黨項,、與府州的對峙,,短時間內(nèi)恐怕難分高下,這么壓下去,、不必等他們來攻,,咱們城中的百姓就先被壓垮了,。先撤了吧,我們以逸待勞,?!?p> “是!”唐歡雖然不太認可楊崇貴的想法,,不過楊崇貴說的也是在理的,,他只好保留意見了。
唐歡離開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大亮了,,寂靜的院子里也充斥著下人們說話的聲音,人來來往往,,身影映在窗板上,,還顯得有些熱鬧。
不同于前幾日的陰霾,,這一天開始放晴了,,天空湛藍,偶有幾朵白云飄過,。
楊崇貴送走了唐歡,,還沒回到書房中,就聽見了阿武的聲音,。
“李爺,,您先回去吧,我去知會我家少爺,!”
李驤踉蹌地走在前面,,阿武緊隨其后,他想攔住李驤卻又害怕僭越,,畢竟自家少爺對李驤都是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阿武幾次追到李驤前面,想把他勸回房,,可李驤執(zhí)意要去見楊崇貴,,此刻在院子里碰到,楊崇貴趕緊三步并作兩步上去扶住了還受著重傷的李驤,。
“楊將軍,!”李驤看見楊崇貴扶住了自己,迅速地就跪了下去,,這局面令楊崇貴大吃一驚,。
“你先起來,有什么話咱們?nèi)ノ堇锫f,!”
“楊將軍,,還請您務必救救我家少爺,。”
“此事我已經(jīng)安排下去了,,人在我的地界上被擄走了,,我義不容辭,李先生客氣了,?!?p> “此事您一定要答應我親自去救!”李驤堅持說道,,這件事和楊崇貴安排的有些不太一樣,,他面上露出了一絲為難的神色,畢竟早晨剛剛答應過唐歡的事兒,,總不能一扭臉就失約吧,,如此一來,他這個將軍還怎么繼續(xù)在麟州坐下去,?
“阿武,,先把李先生扶起來!”楊崇貴已經(jīng)扶著李驤一邊的胳膊了,,他害怕自己用蠻力會再次傷到李驤,,只得再叫阿武搭把手,阿武趕緊上前扶住了李驤另一只胳膊,,兩人將李驤攙扶了起來,。
“我們先回屋再說!”楊崇貴說道,,與阿武夾著李驤走回了書房中,。
那邊,,楊崇婧也起了個大早,,昨夜回來,她也一直沒睡好,,對救人一事思前想后了一整夜,,楊崇婧在這麟州城中生活了十幾年,對周邊的遼人,、黨項和對門的折家人都了如指掌,。她想向楊崇貴請纓,自己帶兵去救人,,可又摸不清自己這個哥哥的底兒,,所以想了一夜的對策,越想越激動,,最后徹底睡不著了,。
看著天亮了起來,,太陽也一點點的爬到了半空,楊崇婧趕緊翻身下床,,稍稍梳洗之后就去了屋內(nèi)大堂,,卻遲遲不見來吃早飯的楊崇貴,她嘟囔道:“真是頭豬,,這種情況下還能睡到日上三竿,!”
“小姐莫不是在說少爺?”楊平不知何時忽然出現(xiàn)在堂內(nèi),,他的聲音嚇了楊崇婧一跳,,待楊崇婧轉身看清說話的是楊平之后,才松了口氣,,“楊叔,,人嚇人會把人嚇死的!”
“從來都是你嚇別人,,什么人能嚇得著你,?”楊平笑了笑,“你是在等少爺吧,?”
“他可真沉得住氣,,昨天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他這是打算睡到被太陽曬醒嗎,?”
“少爺昨兒就沒睡,,天還沒亮,唐副將就來了,!”
“唐歡,?”楊崇婧琢磨著,“守城那仨瓜倆棗跑去給他告狀了吧,?”
“不知道,,”楊平搖了搖頭,“少爺剛剛送走唐副將,,昨夜送來的那位李爺就去找少爺了,,所以他剛才吩咐我,端些早飯去書房里,?!?p> “他們在說什么?”楊崇婧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不知道,,”楊平一邊和楊崇婧說著,一邊就開始收拾了些早飯放進托盤里,待她收拾妥當,,楊崇婧的主意就涌上了心頭,,一把搶過了楊平手中的托盤:“楊叔,我去,!”說罷,,也不等楊平答不答應,楊崇婧就一個箭步竄了出去,,又只給楊平留了個背影,。
阿武與楊崇貴將李驤扶到房中坐下,李驤卻還是緊緊地抓著楊崇貴的胳膊,。
“李先生,,我們已經(jīng)確定擄走你家少爺?shù)氖屈h項人?!?p> “黨項,?”李驤琢磨著這兩個字,眉頭緊緊地鎖在一起,,他小聲地嘀咕這,,“怎么會是黨項?”
“此地毗鄰定難五州,,這不奇怪,。”
李驤點了點頭,,而后立刻又抓緊了楊崇貴的胳膊,,“如此一來,請楊將軍務必要救出我家少爺,!”
“我一早就已經(jīng)將這件事安排了下去,,我們會挑選一支熟悉夏州地形,熟悉野利氏的人前往夏州,,策劃營救你家少爺一事,。”
“不行,!”李驤斬釘截鐵地拒絕了楊崇貴這個提議,,“別的人我都不能信任,,此事還請楊將軍務必親力親為,。”
“我知道李先生的顧慮,,此事我們楊家不會怠慢,,還請您放心。”
“不是這個意思,,”李驤趕緊解釋道,,看了看書房、又看了看阿武,,有些猶豫地吞吞吐吐,。
“阿武自小就跟著我,不是外人,,有什么話,,您就直說?!?p> “我家少爺不是別人,,正是河內(nèi)節(jié)度使劉崇!”李驤小聲說道,,“在下為太原少尹李驤,。”
雖然一早就對這個商隊的身份做了猜測,,可是眼下從李驤口中得到了證實,,楊崇貴還是覺得懵了一瞬,而后立刻反應過來:“所以你們急著回去是為了……”他拖長了語調(diào),,而李驤自然聽懂了話中的意思,,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