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元緩緩的睜開眼,感覺脖子酸痛,,她伸手揉了揉,,這是何處?我怎的在這里?“啊,,我的包袱,。”陸元反應(yīng)過來,,草廬中卻未見包袱蹤影,。她趕緊爬起來,出來四下搜尋,,哪還有什么包袱,,那個婦人也不見蹤跡,此處已偏離了大路,。
摸摸身上的荷包,,袖管、褲管中的荷包均已空癟,。一瞬間,,陸元全明白了?!膀_子,,原來是騙子……我怎么如此不小心!為什么,?我是想幫她的,,她為何還要這樣對我?”陸元在心里吶喊著,,她想不明白,,明明是天子腳下,朗朗乾坤,,怎么還會有這種事,?又為什么發(fā)生在她身上?驚慌,怨憤,,隨之而來是無盡的委屈,。
此時此地,,離家千里,無故無親,,無錢無衣,,一無所有。如何回家?吃住又當如何?陸元思緒翻涌,,心中苦澀,,她只是個普通女子,行事不如男子方便,,沒有親朋可以倚靠,,連風城再好,又如何容得下她?眼中酸楚,,眼淚涌出,,如斷了線的雨珠。這八九年來,,從日日啼哭到再也不流一滴淚,,她所有的堅強隱忍,仍抵不過這一刻的絕望無助,。她任由淚水肆意流淌,,不吵也不鬧。
天空中,,烏云蔽日,,漸變陰暗。起風了,,不是迎面吹來,,也不是某一方向吹來,它來自四面八方,。一陣涼意,,陸元打了個噴嚏,“縱使一無所有,,人還活著不是嗎?哪怕是燒爐子,,倒夜香,,再不濟做叫花子討米去。這世上不幸之人,,不幸之事,,又有多少?于我,不過是從頭再來而已,?!?p> 陸元歷經(jīng)與爹娘的生離,與外祖母的死別,與叔叔嬸嬸的分離,,她心底清楚,,唯有活下去,才有一線希望,。眼下,,除了包袱銀子丟失,人倒是無礙,,她決心既來之,,則安之。陸元順著草廬前的小路向前走,,來到了大路上,,原來這婦人便是趁無人路經(jīng)時打劫了她。陸元繼續(xù)向前走了兩刻鐘左右,,便到了連風城城門下,。城內(nèi)外進進出出的車馬行人絡(luò)繹不絕,可以窺見城內(nèi)之繁華,,氣象之盛大,。陸元攔住一位面善的小哥,問道:“請問這位大哥,,你可是連風城的人?”
男子見她問的奇怪,,口音亦不似中州這邊的,便說道:“姑娘,,問這個做甚么,?你不是中州人士?”
陸元笑答道:“不錯,我并非此地人士,,因而想問問大哥,,你可是城中人士?可知這城中何處易謀得差事?”末了,又接著說道,,“臟活,,累活,我都做得來,?!?p> 男子見她這般裝束,倒是個樸實本分的,,于是回道:“姑娘,,我并非城中之人。但既然你問到我了,,我便指給你一個去處,。這連風城內(nèi),,有一晏姓大宗,時常救濟咱們窮苦百姓,。像今日,,便是他們施發(fā)米糧的日子,不過,,眼下已過了時辰,。另外,晏府還會不定期的為部分百姓提供一些差事,,幫他們謀得生計,。”
陸元聽到這里,,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如何謀得這晏府的差事,,她問道:“大哥,那依你說我該如何做呢,?這晏府又在城中何處,?”
“姑娘,這事兒可急不得,。差事也不是時時都有的,,每月十五,就如今日,,在城西晏府偏院大門口,,府中安排了管事登記在冊,月末時才得通知安排,?!?p> “那今日……”
“今日已過了時辰,你等下個月再去看看吧,?!?p> 陸元謝過男子,男子自去了,。剛剛涌上心頭的希望之火,,頃刻間灰飛煙滅。此時,,不見太陽,,亦不知確切時刻,想必已過晌午多時,。陸元腹內(nèi)空空,唱了一出又一出的空城計,。無奈,,她只好先進城再說,。
連風城不愧是國之都城,中州明珠,。城內(nèi)商鋪林立,,賓客往來;攤位羅列,,井然有序,;房舍軒輝,樓閣掩映,。處處繁華,,滿目琳瑯。陸元一路走,,一路張望,,不知何處能容下她。
“聽雨樓”三個大字赫然映入了她的眼簾,,陸元喃喃的念道,。她兒時喜雨,尤喜春雨,,細細柔柔,,潤物無聲。她剛?cè)ナ迨寮視r,,沒少淋了雨,。想起往事,不免傷感,。
這聽雨樓乃連風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酒樓,,生意自是不錯,往來食客亦多,。一路走來,,別家酒樓皆有楹聯(lián),諸如:劉伶借問誰家好,,李白還言此處香,。或是:勸君更盡一杯酒,,與爾同銷萬古愁,。巧用典故,對仗工整,,不失趣味,。讓陸元開了眼界。
可她不知這聽雨樓為何沒有楹聯(lián),,在門外駐足良久,。此時,,烏云散去,太陽漸漸顯身,,天空愈見明亮,。
“姑娘,老夫見你佇立良久,,既不進店,,亦不離去,卻是為何?”一位身著藏藍細棉布袍,,腳穿黑布履,,蓄有長胡子的老伯,出了大門,,站在門口,,看著陸元問道。
陸元見他這般裝束,,想是掌柜的無疑,。于是,施了禮,,然后答道:“老伯,,您好!給您添麻煩了,,我這便走,。”陸元才知自己杵這兒半天,,該是妨礙人家生意了,。
“等等,姑娘,,先別著急走,,你為何站在此處許久?但說無妨?!崩喜裆岷?,無有指責嫌棄她的樣子。
陸元摸了摸癟癟的肚子,,咽了咽口水,,她很想說能否賞碗飯她吃,又作罷,。便道出了心中的疑惑,,“老伯,我冒昧的請教您,為何您這聽雨樓沒有楹聯(lián)呢,?我看這條街上其他酒家都有的,。”
老伯仔細瞧了瞧陸元,,笑了笑,方說道:“姑娘不必客氣,。說來簡單,,老夫當初未曾想好該擬個什么對子,久而久之,,也未想到合適的,,便拖至今時今日?!鳖D了頓又說道,,“怎么,姑娘可有高見,?不妨道來,,讓老夫見識見識?!?p> “不不不,,不敢當,老伯,,我一個鄉(xiāng)野丫頭,,豈敢在您面前稱道,折煞我了,?!标懺獢[擺手,她覺得這老伯也太看得起她了,。
老伯又道:“無妨,,姑娘,你要是有甚想法,,盡管說出來,。”
陸元聽了,,抬頭又望了望牌匾上書的“聽雨樓”三個大字,,便鼓起勇氣說道:“伯伯,那我說了您可別笑話我,,見識短淺,,粗陋鄙薄?!蹦抢喜c了點頭,,示意她說下去,。
“聽雨樓。一粥一飯思不易,,聽風聽雨過今明,。”陸元吐字清晰,,音圓調(diào)潤,,有人路過道聲“好!”老伯給陸元鼓了鼓掌,,點點頭,,并說道:“好?!标懺行┠樇t害羞,,微低了頭,她不過是觸景生情,,隨口胡謅的,,只因她現(xiàn)在既無粥飯果腹又無落腳處。
“姑娘,,里面請,。”老伯面帶微笑,,對著陸元做了個請的手勢,。
“老伯,我……”陸元有些意外,。
“進去說吧,,姑娘?!崩喜闯鲫懺睦Щ?,如此說道。
陸元隨著老伯上了樓,,觀得這聽雨樓陳設(shè)古樸,,細處看來簡潔雅致,與她之前所見的酒肆不同,。
“姑娘,,請?!钡搅艘惶幏块T口,,老伯推開房門示意陸元進去。陸元心下謹慎,這處無人,,這房間她不愿進去,,倘又是什么陷阱該如何是好?
老伯看著陸元模樣,,知她顧慮,,便說道:“姑娘,不必多慮,。你且進去稍坐,,我讓廚下為你準備些吃食?!标懺犃耍瑢⑿艑⒁傻倪M了屋,,老伯并未跟進來,,自去了。
看這房間,,比之樓下的裝飾陳設(shè)又要精心雅致幾分,,黃木漆漆桌椅,淺綠紗羅簾幔,,左手邊幾案上一對京瓶,,前方一扇雕花小窗,側(cè)方有門通向外面長廊,,可觀沿街景致,。
不一會兒,店小二送了吃的進來,。陸元見他眉清目秀,,形態(tài)自然,步履沉穩(wěn),,不同于一般茶樓酒肆的侍者,。一盤香剪豆腐葉,一盤山筍雪菜絲,,一碗香菌煨雞湯,,另有一碟子綠色不知名糕點。碗盤皆為白瓷,,鑲金口,,未有紋飾,但看得出釉質(zhì)細膩,,釉光瑩潤,,有玉質(zhì)感,乃罕見的象牙白。陸元還是兒時聽的外祖母說起過,,原先家中也是有些東西的,,自外祖父害了病離世后,分的分,,賣的賣,,也就不見什么了。
陸元早已饑腸轆轆,,拾箸嘗了嘗筍絲,,清香脆爽,甚合素日口味,。接著,,左手拿了糕點,又給自己盛了湯,,她顧不得細想,,也顧不得細嚼慢咽,只一味的埋頭吞食,。
隔壁,。茶香繞梁,寧靜舒和,。一人身著云白素羅袍,,同色大氅,直襟上有云紋暗花,,金簪束發(fā)半披發(fā),,腰間梅子青羅帶,掛有和田白玉佩,,腳蹬云紋白綢靴,,手中,則是一把竹骨扇,,幾許斑點,,當是斑竹骨。扇面一幅水墨山水,,近景梧桐扶疏,,隱有一角樓閣;遠處青山隱隱,,江中一葉扁舟,。深遠縱橫,構(gòu)圖講究,;筆墨飽滿,,線條舒暢,。此人依東向而坐。
另有一人對面而坐,。背影挺直峭拔,,同是束冠半披發(fā),身著竹月折枝暗花紋羅袍,,腰束月白底竹月系帶,。自顧自品著茶。
“凌風,,一粥一飯思不易,,聽風聽雨過今明。我這處茶雖好,,你也莫要貪杯啊,。”白衣男子臉上帶著笑,。
“不曾見你短了衣食,,云已散去,風平雨無跡,。”對面那人淡淡的說道,。
白衣男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又放下了,。接著道:“雖是俗氣,,但大雅脫于大俗,形式不拘,,重在意與境,。”
對面那人望了望窗外,,說道:“討巧而已,。”
“這個自然,,合了我這大俗人的心意,。”白衣男子笑了笑,。
“不早了,,再來?!睂γ嬷似鹕?,拱手施禮而后自去,。白衣男子隨之起身,點了點頭,,亦不挽留,。
這才觀得方才那人面如脂玉,俊朗非凡,,眉眼之間,,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美感特質(zhì)。
“公子,?!蹦俏焕喜吡诉M來。
白衣男子說道:“吳叔,,你且安排她住下,。”
原來,,這老伯姓吳,。他聽了,恭敬的答道:“好的,,公子,。”
注:文中“聽風聽雨過今明”化用自南宋吳文英的《風入松》,,原詞為“聽風聽雨過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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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耳蕨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沒錢沒得吃,,沒錢沒得住,沒錢沒得退路,,沒錢沒得未來,。 幸好阿元有主角光環(huán),幸好聽雨樓有人不嫌她煩,,幸好她沒有輕言放棄,,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