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園來了貴客,。
上上下下的伶人都將這貴客當祖宗,因著貴客有一撒千金的本事,便完全將梨園沒有女人的規(guī)矩拋之腦后,。
鑼鼓家伙一個勁地敲打,半晌了卻沒看見旦角出場,,怕是放空場了,。一整出戲,演到半場,,卻有人誤場了,。
臺下有人瞧準了時候,羞澀地舞起水袖咿咿呀呀地唱,。
臺下困倦的人一個來了興致,,低聲耳語,“這人叫做什么,?”
新來的管事臉色鐵青,,嘴打著顫,“回公子,,這人叫做與佩,。”
在梨園,,無論男女,,一律稱公子。
與佩是先前林肆點名要送去玉竹館的人,,如今讓他得了機會上臺怕是不得了了,。
“與佩?”和碩掂量著這二字,,笑笑說,,“名字不錯,戲也唱得不錯,,可惜卻不是我要找的人,。”
“不知公子尋何人,?”管事臉色不好看,。
“尋一個叫做卿肆的人,他唱起戲來婉轉動人,,那與佩不知差了他多少倍,。”
“這,,”管事支吾著,,“花滿園不曾有過一個叫卿肆的伶人,,倒有喚作林肆的?!?p> “那便叫來瞧瞧,。”和碩漫不經心道,,手捻著茶盞上上下下,,對那林肆其實也不存多少心思。
那管事一時啞語,,“林肆先前犯了事,,被當朝丞相大人緝壓走了?!?p> 戲終了,,鑼鼓聲也停了。和碩的心卻是靜不下來了,,她還沒琢磨明白林肆和卿肆的瓜葛,,便又冒出個丞相大人來。
“犯了什么事,?”茶盞被和碩倒扣在桌上,,她聲音漸大。
“這,,這我可說不得,。”管事小心翼翼,。
“我可以告訴公子,。”
與佩解決了臺上的窘狀,,便來了貴客跟前,。他傾身靠近和碩耳畔,“公子跟我走,,我清楚明白地講給公子聽?!?p> 與佩說完便走,,將林肆婀娜學了八九成。他一步一回頭,,滿臉的胭脂油彩像是會勾人,,一顰一笑皆是風情。
臺下賓客皆被與佩吸引了目光,,只有和碩照常冷漠地看著,。演了個旦角,就以為自己能勝過卿肆了,不自量力罷,。
管事有意訓斥與佩,,卻拗不下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貴客跟著與佩走了,。
“你說,,我擱在聽著?!焙痛T靠在屋沿,,冷眼盯著與佩。
“公子不進來,?”與佩臉上掛著笑,,“公子先進來,待與佩將門合上在聊——”
“怎么,?花滿園是用身子伺候人的地,?”和碩冷聲打斷,“若是不想講自會有會說話的人,?!?p> 與佩臉微僵,扯了嘴角,,“說起伺候人,,林肆倒是個行家。公子定不知當朝丞相好龍陽,,在玉竹館與那林肆早勾結上了,,又因林肆動了丞相之子后撕破臉皮?!?p> 當朝丞相好龍陽,?與戲子勾結?戲子爭風吃醋動了丞相之子,?說出來哪一樁哪一件不駭人,,這與佩倒是一吐為快。
和碩一直知道李安裕有個八歲的兒子,,是他與發(fā)妻誕下的,,只是不知道李安裕還好龍陽。盡管這傳聞不可盡信,,可這一番故事精彩得讓人想當真了信,。
“你一下子告訴我那么多,目的何在,?”和碩心下譏笑,,面上神色不變,。
“想求公子帶著我?!迸c佩誠懇,。
帶著他,帶他入宮徒生事端嗎,?和碩本想直接拒絕,,想了想,為著林肆與丞相之間的艷事也該留著他,。
“好啊,,”和碩應了下來,朝屋里走了幾步,,環(huán)顧四周,,“你住的倒不錯,林肆住哪,?帶我去瞧瞧,。”
與佩心愿成真,,也不用去那玉竹館了,,歡喜異常,“公子請跟著我,?!?p> 瞧,這人高興起來就是不一樣,,說話都帶了敬稱,。
走廊的盡頭,便是卿肆的屋了,。
推門而入,,紅的磚,碧色荷藕,、華麗的框子,。大宣爐里一爐馥郁的煙氣,插幾枝尚未全開的蓮,。那一邊設著斗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漸向北邊,現在卻盡是斑點的紗布,,靜謐幽暗。
西墻上當中掛一大副畫,,畫的是如花少女,,只是忘了點睛,,看上去空洞恐怖。
初時和碩被這幅畫下了大跳,,只是越看越習慣,,逐漸覺得眼熟,名字呼之欲出,。
滿屋馥郁撲鼻,,那香爐也不知道是誰一直給燃著。和碩低咳幾聲,,繞過身側與佩,,去取那副畫。
“這是誰,?”和碩問,。
“許是林肆閑情逸致畫著的?!?p> “是嗎,?”和碩嗤笑,將畫平鋪在案上,,摩挲著那缺了眼的臉,,嘆了口氣,“可惜我畫藝不精,,不然就能知道畫中人是誰了,。”
說罷,,她收回手,,算是放過了這幅畫。外面花滿園管事趕來,,喘著氣說:“公子,,這屋里的東西動不得?!?p> 屋里的東西動不得,?不過一個戲子,哪來那么多禁忌,。
“怎講,?”和碩刨根問底。
管事站在原地喘了會氣,,方才慢慢開口,,“丞相先前吩咐的,具體我也不清楚,,只管照做就是,?!?p> “我知道了?!焙痛T答道,,卻還在研究那副畫,只是實在認不出是誰,。
明明就是熟悉的,,怎么記不起來。
“與佩,,下去,。”管事上前,,呵斥與佩,,又小心翼翼地收起那副畫,“公子,,咱們先出去吧,。”
與佩退后幾步,,與管事拉開距離,,冷臉看他,“我已經被這位公子買走了,?!?p> 管事掛畫的手停住,轉身呵斥:“不知死活的混賬東西,,先前已經將你賣給玉竹館了,,哪還能容你胡鬧!”
先前林肆因著與佩唱戲里鬧出的事端,,同玉竹館說好了把與佩賣給他們,。只是林肆走到突然,這樁事一時來不及處理,,就讓與佩瞎攪和糊涂了,。
和碩一時嬌縱,維護起與佩來,,“不單與佩,,就連你手中的畫,我也買了,?!?p> “公子這不合規(guī)矩啊!”
管事有苦說不出,,這兩頭都是不好伺候的主,。若是將與佩和畫隨便賣了,到時候得罪丞相可不得了了,。
這屋里的香其實不是和碩熟悉的味,和碩也放棄了林肆就是卿肆的念頭,。屋里熏的是濃烈的檀香,,可就連卞清方都知道卿肆最不喜的就是檀香。原來的打算是來林肆屋里碰個運氣,,指不定就能聞見熟悉的香了,,可事實并非如此。
今日來花滿園這一朝也只是為了尋卿肆,,因為卿肆說過自己最愛混跡梨園,,可明顯的,花滿園里沒有他,。
“我不認規(guī)矩,,只認銀子?!焙痛T從懷里拿出沉甸甸的荷包,,遞給管事,“你心里總該有數,?!?p> “有數有數,”那管事歡歡喜喜地接過銀子,,“在下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