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竹在忐忑與不安中等待,沒有讓她煎熬太久,不到三天高子青的回信就到了,,另外給她帶了五百文錢,。
信中寫道:我已經(jīng)能夠幫師傅做一些簡單的工作,每月也能領(lǐng)到月錢,。大哥過了殿試,如今家中只需供二哥一人讀書,父母輕松很多,,也無需我?guī)уX回家。在窯廠包吃包住,,沒有地方需要花錢,。隨信先帶來五百,若不夠,,等下月發(fā)錢時再給你帶點,。
陳文竹讀著信感動得掉下了眼淚,不是因為借到了錢,,而是自母親去世后,,第一次開口向人要錢時,對方?jīng)]有刁難鄙視,反而處處為自己著想,,言語間深怕自己多慮,。
陳文竹能猜到這五百文錢,恐怕是高子青的全部財產(chǎn)了,。他去年二月去瓷器坊做學(xué)徒,,今年去窯廠到現(xiàn)在不過才三個月,當(dāng)初他又是因家中困難才去做工的,。她自私地不去想高子青的處境,,只愿意簡單地相信高子青說的:如今他吃住不愁,也沒地方可花錢,。
這筆錢雖然不多,,但還是超過了陳文竹的預(yù)算。她第一次不再簡單的考慮吃住問題,,腦海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我要回家,回去問問爹,,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既然不要我,又何苦生下我,?!?p> 陳文蘭從瀘州回來時對她說,“除了我還有誰愿意養(yǎng)你,?還有誰愿意給你一文錢,?”
她不去想,但這句話時不時就會從心底里冒出來讓她恐懼,,讓她感覺就像飄浮在漆黑的半空中,,沒有一絲光亮,也感受不到一點方向,。
這些年她不給父親寫信求助,,給自己的理由是:沒有余錢去給父親帶信。其實心底深處更怕父親收到信卻不理她,,那時她又該怎么辦,?連最后的一絲幻想都沒有了。她也不去考慮回來的路費(fèi),,若是父親真的不要她了,,還回來干什么?這么艱難地活著干什么,?
想到便去做,,她將暫時穿不著的衣服和瓷娃娃一起包好,,搬到魏玉芬家暫放,看著魏玉芬憔悴的臉,,陳文竹擔(dān)憂地說:“你也要關(guān)心自己的身體,,不能太勞累了?!庇执蛉にf,,“你現(xiàn)在都沒以前漂亮了?!?p> 魏玉芬嘆口氣說:“我能做就盡量多幫幫家里吧,,我哥還等著買了房結(jié)婚呢?!?p> 陳文竹故作輕松地說了自己的來意,,“我要回瀘州一趟,這些東西先寄放在你家,。等再回成都時來拿,。”
魏玉芬詢問了幾句,。陳文竹不能耽誤太久,,還要去找彭掌柜,打聽他何時有車啟程回瀘州,。
魏玉芬送她出門后,,突然又從身后叫住她說:“楚彬向我問過你為什么要借錢,我沒有告訴他說你是因為沒地方住,?!?p> 陳文竹聽后稍微愣了一下說:“也沒什么,說與不說,,其實沒有什么不同,。”
“我覺得楚彬心里有你,,所以他才會那么失望,。”
“你不要誤會,,我和他永遠(yuǎn)不會是一路人,,我們的所思所想都不一樣,。如今就這樣最好,,有些話一旦說了,過去的事情也會覺得變了味道,?!?p> 魏玉芬又問:“你恨楚彬嗎,?他那么誤解你?!?p> 陳文竹驚訝道:“你怎么會這么想,?我不可能恨他,不管怎么說,,在我最困難的時候,,都是楚彬幫的我。不管他怎么看我,,我心里對他總是感激的,。”
“你一個人走這么遠(yuǎn)的路,,要多加小心,。”
“放心吧,,商隊的掌柜是相熟的,。”
二人揮手別過,。
陳文竹最后看了一眼房中的床和桌子,,床上的被褥已經(jīng)太舊了,她想到自己剛離家時的困境,,沒舍得扔,,都留在這里吧,也許后來的人能用上,。
隔壁住的吳娘子兩個月前搬走了,,到走吳娘子都沒和她說過一句話。還是聽人閑話才知道,,吳娘子認(rèn)識了一個獨自帶著女兒的鰥夫,,倆人搭伙一起過日子去了。
如今自己也要走了,,希望離開這里的我們能越來越好,。
陳文竹帶著一個小小的布包,裝著幾件衣裳上路了,。
順利坐上彭掌柜的車,,一路上她以自己不太舒服沒有胃口為由,盡量省吃儉用,。等到她站到寫著“大柳鎮(zhèn)”三字的大石前,,陳文竹終于放下心,她的身上還剩下將近一百文,。捏緊手里的包袱,,她向記憶中的家走去,。
四年了,整整四年了,,再次踏上這片熟悉的土地,,朝思暮想了四年的家就在前面。她聽到昔日的街鄰在輕聲說:“那是不是陳守川家的陳小妹,?看著像,。”
還有人喊她:“陳小妹,,你回來了,?”她沒有停步,家就在前方,。
陳文竹站在記憶中的家門前呆呆愣住,,原有的鋪子、巷道與左邊的房屋一起,,被推平成了一塊平地,,只剩下巷子盡頭的門還在。她不敢走過去,,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關(guān)于家里的事情,,家是什么時候變成了現(xiàn)在的模樣?
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伸出頭來看著她猶豫地問:“你是陳小妹?”
陳文竹點點頭,,說不出話,。眼前的一切超出了她一路上對于家的幻想,曾設(shè)想過見到父親該如何訴說自己的委屈,,想過他們也許都忘了自己,,唯獨沒有想到的是――家沒了。
“我原來住你們家對門,,我是胡三妹,,你還記得嗎?”
陳文竹看著她,,慢慢從眼前這張臉上看出兒時朋友的印跡,,她又點點頭。
胡三妹拉開門說:“現(xiàn)在我們家住在這里,,你要進(jìn)來看看嗎,?”
陳文竹腦子里一片空白的,機(jī)械地點點頭,邁過門檻進(jìn)了屋,。房子里幾乎沒有變化,只是擺放的東西全都不一樣了,,她眼睛看向堂屋正面墻上,,原本擺放的母親牌位已經(jīng)不在了,空空如也,。
突然之間想要退出來,,這不是她的家,已經(jīng)不是了,。
胡三妹還在對她說:“你要去你住過的房間看看嗎,?后院那棵樹都還在?!?p> 她搖搖頭,,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大哥估計是得到消息,,跑了進(jìn)來看著她說:“你什么時候來的,?怎么沒有提前給家里來個信?!?p> 陳文竹此時覺得從來沒有過的累,,累得她想躺下閉上眼睡一覺,等睜開眼睛,,自己是不是還在成都的小屋里根本沒有回來,。陳文竹的眼淚,毫無預(yù)警地從臉龐滑了下來,。
夢里等花開
感謝太初輪回本紀(jì),,太陽下的小豬。謝謝你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