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衍獨(dú)自坐在客棧，等得有些不耐煩,。他又摸了摸白布裹著的耳朵，要不是“妙手狂醫(yī)”親自上門幫他做了縫合修復(fù),，以后自己還不知道要受人多少側(cè)目和非議,。
尹不狂，江湖人稱“妙手狂醫(yī)”,，世人皆知他有死骨更肉之能,，更明白他狂傲不羈從不輕易出手。能請動“狂醫(yī)”的人,，世上沒幾個，會是寺里那位嗎,？
他很想問問她,，也想再見見她。
“老孫,，怎么樣,？查到了嗎？”正在這時候,，孫透跑回來了,。
“你那天是不是見鬼了？我溜進(jìn)相國寺找了好幾遍,，除了上香拜佛許愿的,，壓根兒沒見到什么姑娘，那里就是一群光頭和尚,?！睂O透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叫苦不迭。
送他點點桂花的人,，贈他金玉良言的人,，請來名醫(yī)救他的人，怎么可能消失了呢,？他們之間的緣分,，不可能只有一面。
“不會,！我相信,，這世上一定有這么一個人，我也相信,，哪天會再次見到她,，聽她說說話,。”江衍無比肯定,。
“你讓兄弟們都去找人,，就是想聽人說說話？老大,，你說實話,，‘狂醫(yī)’治病的時候，是不是動你腦子了,？還有,，你不是說鬼樹不吉，讓我們都離遠(yuǎn)點兒嗎,？這怎么還點了一桌鬼花宴,？”
福滿江院里的桂花樹，熏得整個客棧都飄著香味,。他還要了桂花粥,、桂花糕、桂花酥,，連從茶壺倒杯涼水喝,，滿嘴都是桂花味兒，孫透撇撇嘴實在喝不下,。
“呸呸呸,！那不是鬼樹，是貴樹,，‘貴人’的‘貴’,，這也不叫鬼花，是治病救人的神藥,?！苯軍A起塊兒糕點，吃得是津津有味,。
孫透是個閑不住的人,，總是喜歡這里轉(zhuǎn)轉(zhuǎn)那里看看，沒一會就被外面的人語聲吸引住,，想要拉著江衍去見見世面：“你聽說了嗎,？街上的人都在傳紀(jì)王收徒弟了，而且還是個女徒弟,，大家對她都好奇地很,，要不我們也去湊湊熱鬧？”
江衍掃了眼他身上的淤青和紅腫：
“你是還沒挨夠打，紀(jì)王爺?shù)耐降?，能隨便給人看嗎,？之前在門口鬧事的那群人，不是才從刑場下來,？你要是沒事就去街上收收賬,，反正離那些達(dá)官權(quán)貴越遠(yuǎn)越好?！?p> 孫透有些不耐煩：“不看就不看,，說人莫揭短，怎么又扯我身上,？”
客棧外人來車往,，兩個人剛走到門口，江衍突然神經(jīng)兮兮地拽著孫透的胳膊就往自己身上砸,，一臉不可置信卻又隱隱透著驚喜：
“老孫,，你打我一下，快點快點,！”
“我剛看到……她……了,！”
“姐姐她……在那輛馬車上！”
“……”
馬車疾馳而過,，車帷飄起一角，露出的那張白凈臉龐,，竟然就是他想見的人,。江衍來不及細(xì)想，一顆心好像要蹦出來,，想跳到她面前告訴她,，自己很高興再次見到她，江衍在客棧門口挑了匹快馬,。
那輛馬車其貌不揚(yáng),，可駕車的那位車夫，從頭到腳,，都裹著白袍,，遮遮掩掩，搶眼得很,，只怕來頭不小,。
孫透搶過他的韁繩：
“你冷靜一點兒，哪有這么巧的事,？其實,，女人都長得差不多，你怎么就確認(rèn)是她呢,？退一萬步講,，即便車上真是你那位姐姐,，你知道那是誰家的馬車嗎？你剛還跟我說,，離達(dá)官貴人遠(yuǎn)點,，你就這么追上去，又算怎么回事,！”
江衍盯著馬車遠(yuǎn)去的方向,，不敢輕易眨眼，生怕一個沒看見,，她又回到茫茫人海中,，叫人再也尋不到。
“如果不是她,，我立刻回來,，可萬一是她，我不能不去,！”
馬車越來越小,，他不敢再耽擱,，重新挑了匹快馬,，沿著剛才的路線，縱馬追去,。
孫透在后面叫都叫不回來,。
江衍騎馬腳程快，跟著馬車到了城外,。越往前走,，路越偏僻，有好幾次,，他都以為前方?jīng)]路了,，可那輛車還在繼續(xù)走。
就這樣跟了一個時辰,，那輛馬車終于在竹林外停下來,。
車夫把人抱下馬車，又往竹林深處走去,。
“她這是怎么了,？病情又反復(fù)了？”
“昨晚又一夜沒睡,，我點了穴道讓她休息,。她這幾天臉色很差，我擔(dān)心她舊疾復(fù)發(fā)?！?p> 沒等江衍走近,，就聽竹林后傳來人語聲，藥草的味道越往前走越濃郁,。原來在竹林后有座茅草屋,，院里左右兩邊晾曬著不少東西，茅草屋的人正挑挑揀揀,，聽到動靜,，抬頭看清來人，慌忙把人帶了進(jìn)去,。
江衍是見識過此人有多傲慢的,，也領(lǐng)教過他身為大夫的冷漠，病人的生死疼痛好像全與他無關(guān),，所以他是“妙手狂醫(yī)”,，可看“狂醫(yī)”方才神情，與入府救治他時,，判若兩人,。
尹不狂把完脈，臉色陰沉,，一聲不吭去了院里,。
他熟知天下藥草，沒有一種能幫她,。他學(xué)醫(yī)數(shù)載,，青出于藍(lán)，以為終有所成,，可她的病，他越治越心驚,。
過了一會兒,，江衍聽到他說：
“我跟你說過，她不比常人,，不能勞神,，不能受寒，不能停藥,，可你看看她現(xiàn)在,，昏睡不醒不說，一只手都快廢了,，這些你都沒發(fā)現(xiàn)嗎,？你今天要是沒來，她的眼睛會‘死’的。我開的方子五分毒性五分藥性,，如果我所料不差,，她的腿已經(jīng)開始僵硬，否則她不會連藥都斷了,。她再這樣下去,，青絲成雪，皮膚發(fā)白,，最后,，癡傻失憶，口不能言,，世上萬紫千紅,，在她眼里，不過一片白茫茫,。以后活著的每一天,，都會是痛苦的折磨,?！?p> 一筐筐的草藥被掀翻在地，滿目狼藉,。
原來有人活著就是在慢慢殺了自己,，江衍第一次開始真正可憐一個人。竹林滿地疏影,，他突然后悔跟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