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yīng)他的,只有風(fēng)拂枯葉的沙沙聲。
似是早已料到此結(jié)果,,祿石并不氣餒,打發(fā)馬兒去林中吃草,,自己則在樹下席地而坐,。
他不眠不食,耗了整整三日,,方等得對方醒來,。
離泓從樹杈上跳下,亂七八糟的長發(fā)掛在枯枝上,,沒走兩步便被牢牢糾纏,。他煩躁地轉(zhuǎn)身去拽,卻被祿石按住,,抽出刀來輕輕一挑,,瞬間替他解了圍。
“老祖宗,,您就答應(yīng)我好不好,?”祿石硬扯著他的頭發(fā)不肯放手。
“餓,?!睂Ψ交亓艘粋€字。
“你會說話,?”
祿石驚愕地大叫大嚷,,頓時兩眼泛光,連哄帶騙地拖著他朝城鎮(zhèn)的方向走去,。
這座破廟離城鎮(zhèn)并不遠(yuǎn),,卻因是食人魔的巢穴而鮮有過路客。
小鎮(zhèn)旅店雖破,,亦有熱水,,于是祿石繼續(xù)以食物為要挾逼迫他將自己清理干凈。
看著眼前換了身白衣后一掃先前邋遢的少年,,如蒙塵的明珠寶石重現(xiàn)光彩般奪目逼人,,祿石不由嘖嘖稱奇,攬著對方肩膀道:“這才對嘛,,要不然永遠(yuǎn)也不會有姑娘喜歡上你,。”
離泓看傻子似的斜了他一眼,。
祿石猶在喋喋不休,,一邊指揮店家鋪了滿滿一桌酒菜。
接下來,他們便像蝗蟲一樣,,一路吃到了魔族皇都烈火城,。
“熟食可比生肉好吃多了,只要成為皇族的密探,,整個魔域都能任你隨意吃喝,!還有數(shù)不盡的財寶、晶石,、美女……老祖宗,,你就沒有一點想法?”
祿石望著面前動作慢條斯理但一直不停地往嘴里塞食物的少年,,猶豫了許久方道,。
“想法?”也許是不那么餓了,,對方終于有空理了他一下,,沉思幾息后道,“想當(dāng)個廚子,?!?p> 祿石聞言,平地滑摔了個跟頭,。
但最后,,也不知是否甘心被騙,離泓還是繼續(xù)成了魔帝的一把利刃,,暗中查找其他食人魔族,,并將之一一除掉。
短短十年,,他同另幾位皇族高手組成了一支隊伍,,將魔域中的異類完全清除掉,接下來便是搜尋那些藏匿于凡界的食人魔,。
就在這時候,,魔帝暗中下令,命所有法力高強的皇族刺客聯(lián)手,,將其秘密處死,,其中亦包括了那些同他朝朝暮暮相處在一起的精英們。
“他已經(jīng)失去用處了,。畢竟是食人魔族,,難保有朝一日不會變得同其他食人魔一樣,理智全無,?!?p> 說是暗殺,,那些刺客高手不過是換下了皇族的裝扮,有些相熟的甚至都未用術(shù)法改變氣息與樣貌,,如往常一般蟄伏在離泓身邊,,伺機發(fā)動致命一擊。
他們得手了,。
無論是睡夢中割喉,,飯菜里下毒,還是從背后以特殊材料制成的箭射穿心臟,,他們都完成得毫無紕漏。
可是每到第二天,,他們都會駭然發(fā)現(xiàn),,昨日已死得不能再死的人,又如往常般出現(xiàn)在身邊,,還絕口不提被殺之事,。
直到連從不顧及旁人情緒的祿石都察覺到了異常,連夜趕回皇城,,才得到了魔帝的答復(fù),。
“沒錯,魔族已經(jīng)不需要他了,。既然你也知道了,,那就加入到其余刺客中,我不信這個怪物沒有弱點,?!?p> 雖說君命難違,祿石卻沒有要立即執(zhí)行的打算,。他只是假裝對一切都不知曉,,如從前一樣,陪著離泓繼續(xù)在凡界尋找食人魔,。
那天,,他們在一家小酒館休憩,離泓望著閃爍的燭火,,似平常一般沒什么情緒地問他,,那些同伴是不是都不喜歡自己。
“不喜歡,?哪里不喜歡了,?”祿石被問得一怔,立即否認(rèn)道,,“就算他們不喜歡,,也還有本太子喜歡!他們的喜歡值幾塊晶石?”
“這兩個月,,他們殺了我四十二次,。”離泓轉(zhuǎn)過頭,,望著他笑了笑,。
“你……都知道?”祿石忽然有些心虛,。雖說他并不想與之為敵,,但未曾阻止那些刺客,也是不爭的事實,。
“看來,,是時候同你道別了?!彪x泓說完便起身,,獨自一人出了酒館,消失在市肆擁擠的人潮中,,什么也沒帶,,也再未回來過。
“他后來去了哪里,?”聽老司命講述到這便停頓了,,丁若羽不由關(guān)心起下文來。
司命告訴她,,以上的事情一開始是他親眼所見,,后續(xù)則是月緒使用自身能力同祿石接觸后得到的真實過往。
之后數(shù)十年祿石都未見到離泓,,只聽說他一個人隱居山林,,又遇到熟人,去了凡界,。
丁若羽脫口道:“仰空,?”
“不錯,他遇到了被改變后的仰空,?!彼久隙ǖ溃瑥?fù)望向榻上少年,,“圣主不知他身在此處,,因而接下來的事暫且無從考證?!?p> “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讓小怪物快點醒過來,!”一直在忙著嚼點心的長明燈拍了拍手上粉屑跳到兩人身邊。
“他離開彩華樓的那天夜里,,想必與仰空發(fā)生了一場惡戰(zhàn),。中間經(jīng)過只有他二人清楚,結(jié)局便是眼前這般,?!彼久h首,許多未解之謎,,尚得等離泓醒來才可一一解答,。
他眉頭深鎖,又緩緩道:“他中了一種怪毒,,需得去南柏城墮玉島求來萬蠱王方可蘇醒,。”
“我這就去,。”丁若羽握緊了榻上之人的手道,。
“別急,,那地方兇險萬分,小怪物一時半刻也死不了,,我們要先教你一些防身的本事,!”長明燈瞧見她眼里的急切,忙跳起來抓住了她的袖口道,。
藥王殿外,,丁若羽立在宛如冰雪鑄成的白玉階上,被門口時不時吹起的冷風(fēng)凍得瑟瑟發(fā)抖,。
老司命磨了好半天嘴皮子,,方懇請藥王老人家臨時抽出空來親自教她識得一些南疆獨有的藥草蟲蛇。
“墮玉島雖地處凡界越國南端,,卻尤為邪乎,。老朽的幾個徒弟都不見得能全身而退,小丫頭肉體凡胎,,豈不是有去無回,?”藥王試了試丁若羽的念力程度,靠坐在藤椅上耷眉垮眼,,對她絲毫不抱希望,。
丁若羽呆呆地掏出來一塊長圓形腰牌,手一抖,,掉在了他膝頭,。
“小圣主也是瘋了,,竟邀你入天運閣!”老藥王雖還在嘆息,,眉眼間的不耐煩卻消失了,,遞還腰牌,搖頭擺手道,,“她既信任你,,定是因你有什么過人之處。也罷,,老朽教你便是,,不過日后若有個三長兩短,可莫要怪到老朽身上,?!?p> 丁若羽趕緊掛好腰牌,露出如釋重負(fù)的微笑,。
“我說你得意個什么勁兒,?”
沒想到剛一放松又挨訓(xùn)了,藥王指了指她剛掛回去的牌子道:“看清楚,,你那上邊寫了什么字,?”
“六……十四?”丁若羽結(jié)結(jié)巴巴道,。
“反過來,,是不是還有個‘地’字?”
“是……”
“天運閣使徒天字輩和地字輩分別有六十四人,,統(tǒng)共一百二十八人,,天字排前地字排后,你還好意思笑,?!?p> 言下之意,她正是天運閣墊底的那位,,幾乎能被當(dāng)做可有可無的存在,。
“哦?!倍∪粲鹉驹G地點了點頭,,無半分羞臊之意,看上去根本沒聽懂他的諷刺與不屑,。
老藥王只得恨鐵不成鋼地喊出藥仙教她去識藥,。
仙云縹緲,兩山相隔一線,,奇木怪石點綴其間,。半山腰,,各色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繽紛花卉被一圈圈低矮的木籬笆隔開。沿著曲折而上的石階向高處走去,,云霧深處,,現(xiàn)出另一番景象。
巨大的植物,,兩三人方能合抱的參天古樹,,深綠淺綠錯落交織,方一走入,,就像是自身被縮小了數(shù)倍,,連梢頭纏繞的藤蔓都如手腕般粗細(xì)。
行了半個時辰左右,,她們來到一座巨大的拱門下,。
“丁姑娘,請容許我在你身上設(shè)一層禁制,?!彼幭赏2交厣恚溉缒榛〝[出了施法時的姿勢,。
“好,。”丁若羽信任地沖她點了點頭,。
一圈淡綠色屏障包裹身周,藥仙圍著她又仔細(xì)檢查了一番,,方繼續(xù)在前引路道:“此處毒霧極其濃郁,,以凡人之軀靠近,會溶得只剩下白骨,?!?p> 聽得丁若羽一陣頭皮發(fā)麻,再一看四周,,鋪滿了地面的草本植物都以奇怪的形狀扭曲著,,好像遭到了毀滅性的摧殘。
藥仙卻忽然停了下來,,在一叢與周圍植物看上去并無去別的闊葉草下?lián)芰藫?,挑出幾粒殷紅的小果子。
“這是,?”見她隨手扔來,,丁若羽慌忙跑過去接在懷里。
“紅玉蘿,,解毒的,,”藥仙繼續(xù)前進(jìn)翻找,,“倘若你比預(yù)計遲一天識完這兒的草藥,我給你設(shè)下的屏障便會失去效力,,到時候只得依靠此果續(xù)命,。”
“這兒有多少種草藥,?”丁若羽小心收好解毒的果子,,一邊用足尖劃了劃眼前看起來一模一樣的深綠色植物,覺得對方有點小題大做,。
藥仙又摘了數(shù)十枚果子,,丟給她道:“兩萬多種,我當(dāng)年僅用十五天便全數(shù)識完,,師父卻給了你一個月,。”
“兩萬,?”丁若羽目瞪口呆,。
她抬眼看去,這拱門后的園子并沒有大到離譜,,地上一望到頭全是長得差不多的草,,不遠(yuǎn)處幾株奇形怪狀的老樹,除此之外再無其他,,對方竟說有兩萬種,?
“看,你腳下這一塊,,便有十三種藥草,。”藥仙信手一指,,指得丁若羽趕忙從原地跳開,,又蹲下身拿劍鞘戳了戳草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