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后周裴悄悄地向送她回來的吳嬤嬤打聽，揣度出周太后打定了主意要促成這門親事,，因而特意留她在自己宮中小住,，好學(xué)學(xué)這宮里的規(guī)矩，免得將來手忙腳亂,。
她心中苦笑,，卻不好多說什么，只執(zhí)筆給母親鄭氏寫了封信告知詳情,，大大方方地賞了吳嬤嬤一包五兩重的金豆子,，托了她送出宮去，免得鄭氏在家里擔(dān)憂,。
周裴在宮中住下的事定的匆忙,，合季的衣裳首飾壽康宮中都早有準(zhǔn)備，但服侍的人卻沒帶,。周太后于是撥了身邊兩個能干的二等宮女到周裴身邊服侍,，又賞了若干做粗活的小宮女過去，這才勉強(qiáng)有了齊整的樣子,。
待得房中的事收拾了個大概,，周裴踏出門去陪太后用膳，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是月上枝頭的時分了,。
遠(yuǎn)遠(yuǎn)地,，周裴便聽見正殿那頭傳來周太后爽朗的笑聲,。
她不由輕咦一聲,，悄聲問自己的宮女綠容：“可是有客人來給娘娘請安了,？”
綠容十五六歲的年紀(jì)，模樣端莊周正,，聞言想了想,，便笑著細(xì)聲細(xì)氣道：“……這個時辰，應(yīng)當(dāng)是彭太妃來服侍太后娘娘用膳了,?！?p> 周裴挑了挑眉。
一行人進(jìn)了正殿,，便見周太后身邊立了個與之年紀(jì)相仿的老婦人,。
彭太妃面若銀盤，身材豐腴,，梳了規(guī)矩的高髻,，其上并插了三支柳葉狀的金簪，身上穿了件沙綠色褙子,，下身是條真紫色的棕裙,，模樣瞧上去很是安靜從容。
周裴卻暗暗吃了一驚,。
她在壽康宮里不過待了大半日,，只見這闔宮有頭有臉的宮女雖性情模樣如春蘭秋菊各有不同，但個個都千姿百媚,，可見周太后是很喜歡模樣長得周正的宮女的,。
偏偏這彭太妃從前是周太后身邊服侍的人，卻生得如此普通,，若是放在宮外,，恐怕只會被當(dāng)成某個有錢人家的老太太。那當(dāng)年,，太后娘娘為何會選中了她給先帝當(dāng)通房呢,？
彭太妃也打量著來人。
杏黃色的右祍薄襖,，碧綠色的挑線裙子,，牡丹髻上插了兩柄珍珠梳篦，雍容艷麗,，大眼睛柳葉眉,，溫柔中不失少女的靈巧，舉手投足間透著大家出身的大方和貴氣,。
彭太妃看得暗暗心驚,。
這活脫脫就是太后當(dāng)年剛進(jìn)宮的樣子啊——怪不得太后如此喜歡這位娘家侄孫女,。
許是兩位老人家方才談笑時提起了周裴，彭太妃對其滿口贊許卻并不意外,，給了周裴一對赤金的銀杏花流蘇簪作為見面禮,。
說話間小宮女來問是否擺飯，彭太妃便笑著扶了周太后進(jìn)了東次間用膳,。
見她要服侍自己用膳,，周太后忙攔住了她：“早就是當(dāng)太妃的人了，哀家還要給你立規(guī)矩不成,？年輕的時候也沒有過這種事,。”又看了一眼因彭太妃的舉動手足無措不知該坐還是該站的周裴,，眼中隱隱有不悅：“你這樣子,，我們還怎么吃飯？”
彭太妃也反應(yīng)過來今日有小輩在場,，呵呵地笑著,，擺了箸后也不再堅持。
“老了老了,，你這脾氣性情倒越發(fā)像雁云了,。”周太后拿起筷子,，猶是有些嗔怪,，口中忽然冒出一個名字。
彭太妃聽著臉色一變,，下一刻便和周太后一齊望向坐在下首的周裴,，見后者毫無覺察的樣子，才悄悄松了口氣,。
周裴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卻翻起巨浪。
果然,，她沒有記錯,，彭太妃和李太妃都是當(dāng)年一齊服侍太后娘娘的宮女，雁云,，應(yīng)當(dāng)就是李太妃的閨名,。
本朝以來的規(guī)矩，皇帝駕崩之后,，宮中的妃嬪若生育有皇子公主,，則可在繼任皇帝給了皇子公主封號封地后隨其子出宮開府另住，若沒有生養(yǎng)過，則只能仍舊住在宮中,。
李太妃育有六皇子,，先帝一駕崩，六皇子便被封在了邊陲之地開了郡王府,，膝下無兒無女的彭太妃則一直住在宮中,。幾十年沒見的老姐妹，脾氣性情居然肖似對方起來,，周裴直覺有些蹊蹺,。
且當(dāng)年那樁秘辛,，既然涉及到周太后和李太妃主仆二人,，那與兩者均有密切聯(lián)系的彭太妃很有可能也是知情者……
知情者，就有可能變成告密者,。
想到這里,，周裴暗暗對模樣憨厚隨和的彭太妃升起十二分的戒備來。
用完了膳,，彭太妃陪著太后說了一會兒話便起身告辭,。不多時，帝后卻連袂而來給太后請安,。跟在后面的還有大公主趙寶姝和住在宮中的趙澍,。
周太后久不理后宮事，從前還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新晉嬪妃想討好了太后往上爬,，一律被太后以年紀(jì)大了精神不濟(jì)擋在門外,，皇帝聽說后，便免了六宮向太后晨昏定省的禮節(jié),，以免吵著太后,。
太后樂得清靜，平日里宮里的?？统藖砼闼猛砩诺呐硖闶侨杖粘炕瓒ㄊ〔粩嗟内w澍,，至于朝政繁忙的皇帝和醉心花藝的皇后則是每隔兩三日來問一次安。
今日居然如此熱鬧,，太后也是有些驚訝,。
帝后公主忙著給太后行禮，周裴也正忙著給他們行禮,。
“是成禮家的姑娘吧,。”皇帝注意到這個小客人,，笑呵呵地頷首,，言辭之間很是親近。
幾人落了座，皇后也笑著打量了周裴一圈,，道：“真是如寶兒說的那樣,，是個漂亮的小姑娘，比本宮養(yǎng)的那些花兒還嬌艷,?！?p> 太后聽了挑了挑眉，意外地看過去：“寶兒和昭昭見過,？”一旁的吳嬤嬤笑了,，輕聲在太后耳邊說了幾句，后者的眼中便閃過了然,。
皇帝和趙澍也面露驚訝,，看過去便見大公主正沖著周裴擠眉弄眼。
“寶兒,?！被实鄣闪怂谎郏瑓s沒有過多責(zé)怪,。
周太后瞧著就笑了起來,，不耐地擺擺手：“昭昭，帶著大公主去你房里玩吧,，可別說是哀家這個老婆子拘著你們,。”
“多謝祖母,?！贝蠊餍ξ貨_周太后行了個禮，便要拉著周裴退下,。
“母后,，你別太寵著她了?！被实垡荒槦o奈,。
周太后但笑不語。
論寵溺,，她可抵不過這個兒子,。
趙澍看出帝后是有事同太后相商，礙于身份不便多留,，于是也起身告了辭,。
三人在門前遇上，趙澍便低聲問候：“四妹妹可還習(xí)慣,？”
周裴腳步一頓,，知道太后娘娘此時必然關(guān)注著他們，于是揚起一個笑臉，輕輕頷首,。
“多謝世子關(guān)心,。”
趙澍一愣,，不由停在原地,。
月色下，他看見少女立領(lǐng)中斜斜露出的肌膚如綢緞般細(xì)膩光滑,，粉色的耳垂上潔白的南珠耳環(huán)輕輕搖曳,，晃出漂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