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建波放下筷子,,舔舔嘴唇道:“蘇洋你大概沒接觸過這種客戶,,湖工集團那可是咱們湖山工業(yè)企業(yè)的老三大之一,,論家底比湖鋼和湖山煉化差不了多少。在這種企業(yè)里,,每個人都只管各自那攤子事兒,,丁總去找他們領導談,最多也就是確定一個大體意向,,除非與領導關系特別過硬,,否則具體操作還要自下而上按步驟來?,F在的情況是,湖工集團有十來家合作銀行,,貸款余額已經二十多億了,,根本用不完,其他銀行還都在門外排隊求著跟他們合作,,每家行都多多少少能和他們領導攀上些關系,,你說他們領導怎么辦?干脆就全推給融資經理去做決定,,所以這事兒就卡在那個姓李的身上,要是過不了他那關,,一切都白搭,。”
“噢,?”蘇洋被這幾句話吊起了興趣,,目不轉睛的盯著孔建波問道:“這個姓李的到底有多難搞呢?”
“那小子叫李國勝,?!闭f起這個名字,孔建波有些氣鼓鼓的,,話里甚至帶著幾分委屈:“我去找過他好幾次,,他態(tài)度不冷不熱,講話也很粗魯,,完全不把咱們行放在眼里,。一會兒嫌額度低,一會兒嫌利率高,,一會兒又說春江銀行當初在吉星實業(yè)那件事兒上把他們給坑了,。后來一起吃飯時竟然嫌棄我不喝酒,說什么酒品見人品,,不喝酒的人沒法交,,你說這還讓我怎么繼續(xù)談下去?根本就沒有一點合作的誠意嘛,!”
“那真是挺差勁的,。”蘇洋隨口附和了一句,。上午丁素琴已經給他打過預防針,,所以他心里其實并沒對老孔的話產生太多共鳴,笑嘻嘻的說道:“他愛喝酒就好辦了,,到時候我叫上胡哥和銳哥請他喝個夠,,讓他見見我們的人品,。”說著把手搭在了胡小東的肩膀上,。
剛才他倆說話時,,胡小東跟秦銳和孫偉喝了不少扎啤,此時聊得正熱乎,,沒在意蘇洋說了什么,,還在跟秦銳胡侃:“秦行助,你現在身份可不一樣了,,這途觀開著是不是太掉價了,?起碼得換輛GLK吧?”
“不行,,GLK過兩年就停產了,。”孫偉搶著說道:“再說那車太小,,銳哥還是得弄輛霸道開,,那車才叫大氣?!?p> “你懂啥,,霸道那車就得跑野路,在市區(qū)開純粹是瞎了,?!焙|和孫偉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起來,秦銳聽了一會兒,,笑瞇瞇的打斷了他倆:“換啥都可以,,你倆出錢就行?!?p> “出錢,?可以,我贊助你一個輪子,?!焙|十分大方的揮揮手。秦銳哈哈一笑:“得了,,也不用你贊助,,你把我這途觀買走就行?!?p> “不買,,我那思域開著挺得勁?!焙|轉轉眼珠賊笑道:“你可以賣給小尹啊,,她以前不是整天開你那輛車嗎,?反正你倆…嘿嘿,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吧,?!敝型麓蠖贾懒艘逆靡呀浐颓劁J分手,更是想當然的將這件事與她的工作調動聯系了起來,,卻沒幾個人察覺到尹文婷現在和蘇洋在一起,,所以胡小東這個玩笑開的毫無顧忌。
秦銳笑著白了胡小東一眼,,沒說話,,桌上氣氛稍微有些尷尬,孫偉卻沒心沒肺的跟著笑了幾聲,。蘇洋感覺很別扭,,尹文婷和秦銳的過去始終是他心里的一個疙瘩,如今聽到有人當眾調侃此事,,他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臉上肌肉有些發(fā)僵,。正不知作何表情時,手機響了,,恰到好處的給他解了圍,。
“下周末有空嗎?下周末,,不是這周末,。”電話是張嘉曦打來的,,開門見山,,沒一點客套。
“下周末,?應該沒事,,怎么?”
“別安排其他事兒了,,跟我賣貨去,。”
“賣貨,?”蘇洋忍不住笑了出來:“你進啥貨了,?砸手里了?”
“不是我,,是你嫂子,,她那服裝店不干了,,手里還存著十六七萬的貨沒賣出去?!?p> “不干了,?”蘇洋有些意外,“哦,,剩下的退給代理商不行嗎,?”
“別提了,那個李姍姍太摳門,,當初答應可以打折回收,,事到臨頭了又說賬上沒錢,十幾萬的貨只能給三萬塊錢,?!睆埣侮劂R了幾句:“我想干脆叫幾個兄弟周末一起去店門口外面擺攤甩賣兩天,說不定還能多賣點錢,?!?p> 蘇洋琢磨這事兒或許可以找郭迪幫忙交涉一下,轉念又想起他對李姍姍唯唯諾諾的樣子,,估計問也白問,,便答應道:“好,那咱下周末一起去擺攤兒,,賣了錢你可得請吃飯,。”
“那還能虧得了你們嗎,?只要賣夠三萬,,多出來的錢隨你們吃!”
李國勝吃力的走在一片荒野上,,風很大,,黃沙漫天,灌得他頭發(fā)和耳朵里面都是沙子,。陽光透過厚厚的云層照射下來,,整個天空被黃沙映的亮黃亮黃的,有些嚇人,。
不知走了多久,,李國勝感覺乏的要命,叉著腰呼哧呼哧直喘粗氣,,皺起眉頭自言自語道:“我他媽的這是在哪兒?。 ?p> 茫然四顧間,,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條小河,。李國勝快步跑過去,,將手中提著的一瓶二鍋頭放在河邊,伸手撈起河水想要洗把臉,,不料那酒瓶子沒放穩(wěn),,骨碌碌打著滑滾進了河里。
李國勝大急,,正要卷起褲管沖下去搶救,,忽見從河心處走上來一位須發(fā)皆白的老者,面目慈祥,,笑容和藹,,手中舉著一瓶茅臺問李國勝道:“小伙子,這瓶茅臺是你掉的嗎,?”
李國勝呆呆的眨了眨眼:“這…這不是我的,。”
老者又拿出一個瓶子:“那么這瓶五糧液是你掉的嗎,?”
李國勝竊喜,,心想這個劇本我熟悉,只要堅持說實話,,最后老頭肯定會把三瓶酒都給我,,忙又搖了搖頭:“這也不是我的。老人家,,我掉的是一瓶二鍋頭?!?p> 老者從懷里掏出那瓶二鍋頭端詳了幾眼,,冷笑一聲:“呸,有茅臺五糧液不要,,非得喝二鍋頭,,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闭f罷竟把那瓶二鍋頭重又扔進河里,,轉身走了。
李國勝大怒:“你個老王八蛋,,居然專門跑來消遣老子,,看我不……”
話音未落,那老者猛的轉回頭來,,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吉他,,厲聲喝道:“大膽狂徒,竟敢出言不遜,!”說著手腕一抖,,指尖拂過琴弦,,天空中立時響起了震耳欲聾的吉他掃弦聲。
剎那間,,老者,、小河、黃沙全都灰飛煙滅,,李國勝眼前一黑,,醒了過來,手機正在自己的耳邊狂躁的響著,。
“他娘的,,什么破夢!”襯衣被汗浸濕了,,李國勝穩(wěn)了穩(wěn)心神,,調勻呼吸,這才拿起電話,,來電顯示上寫著“老娘”二字,。
“國勝啊,你忙著呢嗎,?”
“沒事兒,,媽,你說,?!崩顕鴦倨沉艘谎蹓ι系膾扃姡呀浛烊c了,,便從沙發(fā)上起身走到辦公桌旁,。
“你還記得你表姨姥姥家那個四姨嗎?”
“哪個表姨姥姥???”李國勝皺了皺眉頭,坐到桌前晃晃鼠標,,喚醒了電腦屏幕,。
“就是我老家那個,我的表姨,,你姥姥的表妹?。 ?p> 李國勝回憶了大約一秒鐘,,似乎有點印象:“哦,,想起來了,她咋了?”
“她那個小閨女,,你四姨,,你還記得不?你小的時候她還抱過你呢,!”
李國勝打開股票軟件,,光滑油亮的面部皮膚立刻被電腦屏幕映成了草綠色,他在心中狠狠罵了一句,,隨口敷衍道:“嗯,?記不太清了?!?p> “怎么能記不清呢,?你這孩子,那年她來湖山,,我們帶著你一起去動物園玩,,她還給你買炮子槍呢,那是哪年啊,,八八年還是八七年來著…”
“媽,,媽!你就說啥事兒吧,?!?p> “我想起來了,是咱這發(fā)大水那年,,八月份來的,!”李國勝耐著性子聽老太太把當年的事兒念叨了一遍,終于拐到了正題上:“你四姨身體不大好,,在家養(yǎng)著呢,,這不你四姨夫從老家來看我了,帶來好多東西,。在家里吃完飯坐了一會兒,,又說要去看看你,,火急火燎的,,我說先給你打個電話,他都沒等,,問了你單位的地址就走了,,這會兒估摸著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