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找到季雨林,，季長風回到車間去騎車,，沒想到，車間里還有幾個老工人干坐著,。往常一到下午,，就基本上沒人了。顯然,，這些老工人是在等他呢,。

　　季長風也不隱瞞，把廠中層干部會的意思說了,。本來也是要傳達的,。其實大家都知道了，可是聽了季長風的話,，卻沒有要走的意思,，也不說話，還是那么悶坐著，季長風也不好就走,，只好陪大家干坐著,。

　　坐了一陣，一個老工人終于開口了,，他問季長風,，這“兩丁抽一”是死杠杠，你們家是你退還是小林子退,。

　　季長風當了二十幾年的車間主任,，明白他問這話的意思，想了想,，說了真話,。打算自己退。

　　“童為國能讓你退了,？”這才是大家想知道的,。

　　“他是不想。他留下我又說了一會話,，就是這意思,。但我不能讓小林退?！奔鹃L風沒說讓他寫申請的事,。

　　幾個老工人都說季長風說得對，要退自己退,，不能讓娃娃退,。這娃娃日子還長著呢，怎么能讓他們年紀輕輕就沒了飯碗,。

　　這還不說,，這幫娃娃，現(xiàn)在就鬧得一個北郊雞犬不寧,，再下了崗,，那可不是小鬼出了城隍廟，那更是無法無天了,。

　　自己退下來,，手上還能做點活計。機修車間的工人,，手上多少有點本事,，到外面搞搞修理，干點敲敲打打的活,，其實不見得就比在廠里掙的工資少,。

　　只是那心里不一樣,，咱在這廠里干一輩子了，怎么著也是一個響當當國營大廠的工人,。所以,，大家也就都熬著。

　　現(xiàn)在是廠子都熬不下去了,。那就退吧,。

　　有前幾年車間里退下來的幾個老工人，現(xiàn)在都在外面找上活做著,，就是現(xiàn)現(xiàn)成成的榜樣,。

　　大家都這么想也都這么說，季長風心里倒有些不安了,。真是能干活的都走了,，那童為國以后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也難怪童為國要找他談話,，童為國是早就想到這些了,，他這是出的擒賊先擒王的招數(shù)。要是童為國擒不了他這個王,，童為國還能怎么辦?

　　左不是右不是,，季長風心里就有些亂，也不管大家了,，推出自行車,，回家去了。

　　季長風回到家里,，反而比平時晚了半個來小時,，還是不見季雨林，問了劉小青,，劉小青說沒回來過?？闯黾鹃L風煩亂,，忙問季長風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季長風支唔說,，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看一眼劉小青，知道劉小青心里著急,，心一橫,，打定了主意，就在劉小青床頭坐下來,，把廠里要減員的事說了,，只是換了一種說法：

　　“漢忠和我一直商量著,，想合伙搞一個修理鋪，起先怕廠里不同意,，有技術(shù)的人都走了,，廠里的活就沒人干。現(xiàn)在好了,，廠里又要減員,，也算是個機會吧，我和老陳就想趁這個機會退了,，把修理鋪開起來,。”說著,，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來,。

　　劉小青聽季長風說完，把手里打著的毛線活放下,，“這個事,，我聽秦玉梅說過。實在沒辦法,，這也是條路,。”

　　季長風松了口氣,，秦玉梅是陳漢中的老婆,，還是劉小青給做的媒。兩家人處得特別好,。跟一家人似的,。原來她們早就勾兌過了。

　　“就憑我和老陳手上的活,，開個修理鋪,，也許還能掙下幾個錢?！庇终f到車間里有幾位老工人退下來后,，雖然沒開修理鋪，但總能找得到活做,，掙的錢還不比廠里少,。

　　“幸好進廠的時候我就堅決要干鉗工，說是說車鉗銑刨,，車工排在第一,，實際上鉗工才是老大?！?p>　　季長風說的不假,，在廠里如此,，就是在家里，也能用得上,。尤其是前些年,，求著做個煤油爐，敲個鐵皮桶,，做個洗衣盆什么的人家不少,。

　　那么大的廠，到處是邊角廢料,，會在手上,，隨便敲敲打打，就成好東西,。只要不用整料,，廠里也沒人管。實際上工人們心里有數(shù),，就不是自己的,，也不舍得拿廠子里好料來做這些玩意。從這一點來說,，還真有當家做主的意思,。

　　劉小青和秦玉梅在襯衫廠上班，廠子小,，幾十號人,。倒有大半人家用的煤油爐是季長風和陳漢中做的。當然,，還有不少鐵皮桶,，支鍋架呀什么的。

　　劉小青還是不太放心,，問：“要是廠里不叫你退,，非要讓叫小林退，那又怎么辦呢?”

　　季長風心里就有些緊張,，又想,，童為國不準他退的事是今天才說起的，她不可能就知道了,，于是說：“反正一家人里有兩個還上著班的，就退一個,，這個是廠里定的杠杠,，沒得話說?？梢患胰死锬膫€下崗,，當然要由工人自己來定,。”

　　嘴里說得很硬,，心里卻虛得很,。就想要不要把童為國讓寫申請的事說一說。再轉(zhuǎn)個念頭,，這樣一說,，劉小青肯定也就知道廠里不會讓他退了。

　　劉小青本來也想說,，“要是廠里就不由工人來定呢?還有,，你是車間主任，廠里就不讓你這個車間主任下崗呢?”話到嘴邊,，一看季長風做出那副喜滋滋的樣子,，又咽了回去。裝出信了季長風的話的樣子,。

　　“玉梅剛才還來過,，說老陳說了，你們今天開干部會,。她也是來問問,，開會是個什么結(jié)果?！?p>　　季長風說：“我會跟陳漢中說,。”看了看表,，“小林也不知跑哪兒去了,。我做飯去?！迸R走出劉小青的房門時,，說了句，“你也歇歇,，別一天到晚打毛線了,，就是四季如冬，我和小林四季都穿毛衣,，也穿不了那么多,。”

　　走出房門,，又探進半個身子,，“你不要胡思亂想啊，這是好事,。我就怕什么好事一到了你這兒,，想來想去,，就全給想反了?！?p>　　劉小青嘴里應(yīng)著,，手沒有停下來，腦子里就更停不下來了,。

　　季長風說她把好事全想反了,，她呢，還真習慣了把季長風說的好事反著來想,。今天這事不也明擺著,，廠里艱難，又有過不去的坎了,，就只好叫工人下崗,。

　　劉小青出不了門，可姐妹也會來串串門,，這些日子說的不是這個廠關(guān)門了就那個廠發(fā)不出工資了,。廠子要過得去，能叫工人下崗?工人下崗,，還叫做好事?

　　你季長風學了那么多年,，還是沒學會怎么蒙人。

　　他在的廠可不是一般的廠,，幾千人的堂堂國營大廠啊,。早些年，還不消說是東風,，只消說在北郊工作,，那就誰都明白,，那是在的好廠大廠?，F(xiàn)在，這樣的廠子也有過不去的坎子了,，今后這日子怎么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