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雪后,,濕寒入骨,。
我縮在被窩里,,努力從手爐里汲取最后一絲暖意,。
自從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已有五六日了,。除了腹中隱隱作痛,,便是最不適應(yīng)這沒有羽絨服和暖氣的冬天了,。
厚氈門簾掀起一條縫又迅速放下,,一個靛藍(lán)色夾襖的身影靈巧的閃了進(jìn)屋,。定睛一看,正是這幾日照顧我的侍女,,名喚杜鵑,。
只見她手里端著一個冒著熱氣的粗陶瓦甕。想是剛從火爐上端下來的,,滾燙滾燙的,,即便是墊了厚布,仍舊是灼紅了她的手,。然而,,她只是連忙放下瓦甕,搓了搓燙紅的手指,,道:“小姐可覺得好些了,?起身吃點番薯粥吧,方才燉好,,正是軟糯香甜呢,。”
她看起來也沒比我大幾歲,,卻是極為踏實貼心,。尤其是我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的那段時日,她貼身照顧,,幾乎寸步不離,。
“這幾日真是辛苦你了?!蔽遗牧伺拇策?,道:“你也一同吃吧?!?p> 誰知,,她竟有些哽咽,擦了一下眼角:“奴婢不餓,,奴婢方才吃過了,。”
我瞧著她紅腫的雙眼,,心中疑惑:“可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沒事沒事!小姐無需擔(dān)憂,,那個惡婆子已經(jīng)被我趕回去了,!”
我就著她的手,起身靠著床頭坐好,,問道:“哪個惡婆子,?”
杜鵑很是忿忿:“還不是平南王府派來的那個掌事婆子。說話極其難聽,,也不知王府怎么容得下如此粗俗之人!”
雖說這幾日一團(tuán)亂,,可我也大致摸清了現(xiàn)在的處境,。
該怎么說呢?
我這具肉體屬于一個名叫趙靜姝的稚齡少女,,小字喚做嫻兒,。據(jù)說圣上下旨賜婚,趙靜姝不知怎的竟服毒自殺,。圣上大怒,,趙家被判了個貶官流徙之罪??善w靜姝沒“死”成,,竟又要奉旨嫁入王府。
看到趙父趙母憔悴蹉跎的拉著我的手,,千言萬語諄諄叮囑又流淚不止的模樣,,我心中五味雜陳,不禁想起了前世父母之愛,又慚愧于無法告知他們:“你們的愛女其實早已身死,,而我,,不過是竊取你家女兒軀殼的一縷游魂……”
趙家父母早已離京,趙府原本仆役也做鳥獸散,,一時間門庭冷落,。可又要奉旨成婚,。平南王府只好撥了幾個粗使婆子來,,說是照料趙家孤女,只待吉日完婚,。但那幾個婆子,,尤其是管事的瑞媽媽,三天兩頭的往我屋里沖,,態(tài)度惡劣,,言辭鋒利,連指桑罵槐都跳過了,,頤指氣使道:“我們平南王府的面子你瞧不上,,哭著鬧著要自盡,那也便罷了,!連圣上旨意都敢違抗,,想來趙家是個沒家教的,卻不知此時又茍延殘喘的做給誰看,?”又嘆道:“只可憐我們王府那如玉般的世子爺竟要被你這個掃帚星拖累,,平白惹人笑話,真真是罪孽??!”
杜鵑當(dāng)時便怒了,青筋凸起,、眼眶怒睜:“就是你們這些長舌婦,,便說我家小姐是服毒自盡!顛倒黑白,!”
眼看著雙方就要動起手來,,我連忙叫住,勉力坐直,,神色自若徐徐問道:“瞧瑞媽媽行事作派,,想來也是王府里得力之人?!?p> “那是自然,。即便是在王妃面前,,老婆子也是能說得上話的?!?p> “那便很好,!”我停了一下,繼續(xù)道:“倘若不是得力之人,,就憑著媽媽方才那番話,,只怕早就被拖出去亂棍打死了!”
瑞媽媽頓時急了:“你怕不是糊涂了,,說的什么渾話,!”
“方才媽媽也說了,我是奉旨嫁入王府,,此事已成定局,,憑誰也轉(zhuǎn)圜不了。既如此,,我的名聲自然也是王府的名聲,。我若是個癡蠢忤逆之人,想必王府也頗為尷尬,。媽媽,,您說呢?”
“哼,!”瑞媽媽冷哼一聲:“你還算明白,!只是,你若真是明白,,又何必茍延殘喘,,令兩家為難?”
我心底打了個突兒:原來如此,,他們竟是打著逼我自盡的主意,。
好狠!
我自是不能坐以待斃:“我當(dāng)如何,?還望媽媽明示,?!?p> 瑞媽媽頗為不屑,,拿眼角斜了下硬木桌子,斜了眼屋頂房梁,,便背著手,,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你要識相!”
杜鵑眼淚立時涌了出來:“我們已經(jīng)落魄至此了,,竟還這般逼迫,!你們王府當(dāng)真是好氣量,,好胸襟!”
我拉住她,,輕輕地拍了拍她的手:“要我自盡,,也算一個法子。只不過,,我死后,,這街頭巷尾又會怎么說嘴?”
“自然是你羞愧難當(dāng),!”
“還可以是王府逼死趙女,!那這回抗旨不遵的可就是王爺與世子了!”
瑞媽媽一聽,,便急了:“你,!你胡說!”
“哪里胡說了,?媽媽現(xiàn)在不就是這個意思嗎,?”我嘴角微微上挑:“這幾日媽媽們在趙府的行事作派,左鄰右舍也都是瞧在眼里了,。我若是此時死了,,王府便首當(dāng)其沖!”
我定定的瞧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所以,,我,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