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坐在前廳主位。
這是我第一次坐在這個位置上,。
無論是客廳的座次還是趙府布局，都是有嚴(yán)格主次規(guī)矩的,。
能夠坐在主位的,，必定是一家之主，在這個家中有著一言九鼎的話語權(quán),。
所以,，今晚，我選擇坐在這個位置上,，這才好將話說的清清楚楚,，將人看得明明白白。
杜鵑照著我的吩咐,，按照身契上的名單,，將仆役們召集齊。
一時間,，院內(nèi)燈火通明,。
這些人，大都是臨時從外頭莊子上買來的,，顯然還沒有經(jīng)過嚴(yán)格的培訓(xùn),，對于官邸大宅的規(guī)矩也都是懵懵懂懂。
現(xiàn)在,，他們被我突然召集來,，又不明白究竟是要做什么，不禁都心中忐忑,，四下張望,，甚至小聲議論，頗有此起彼伏之聲,。
而原本就出身王府的奴婢雜役,，如春蕊，瑞婆子等,，則躲在角落里窺探,，又挨著規(guī)矩，不敢過于張揚,。
我并不排斥她們窺探,，反正今晚所作的這么大的舉動，也必定會叫王府知曉,。
大約半刻鐘過去了,，院內(nèi)仍舊竊竊私語不止,。
杜鵑喊了幾聲，成效不是很大,。
她年紀(jì)尚輕,，又不夠歷練，自然也難以壓制眾人,。
而我又何嘗不是呢,？
雖說，我特意去換了一身稍顯莊重的衣衫,，但無論是長相,，身量，還是年紀(jì),，我也沒有足夠的資本去彈壓眾人,。
若硬要說有，那唯一的資本就是,，我是趙府嫡女,，她們的身契是簽給趙府的。
我掃了一眼院內(nèi)稀稀落落的眾仆役,，喚了一聲杜鵑,，叫她把椅子搬來前廳門口，又搬來兩柄燭臺置于兩側(cè),。
待坐定,，我并不急著開口，只拿眼神徐徐掃過眾人,，將她們的模樣,，表情一一納入心底。
漸漸地,，院內(nèi)騷動之聲有了平息的跡象,。
“方才，我坐在廳里,，離你們遠(yuǎn)了些,；現(xiàn)在，我坐得近了,，好叫你們看清楚我,，也叫我看清楚你們?！?p> 眾人不明所以,，互相瞧了瞧，都低頭不語,。
我繼續(xù)和藹道：“你們都是新近從各處買來的,，身契也都是簽給趙府的,。從道理上講，你們生是趙府的人,，死是趙府的鬼,，便是你們犯了什么錯，是打是罰也都是趙府說了算,?！?p> 聲音稚嫩，所言嚴(yán)苛,。
又在燭火映襯下,，我臉上笑意融融,，卻多了一分別的意味,。
眾人有些許懼意，微微縮了縮,。
“人生在世,，多的是身不由已，隨波逐流,?！蔽覈@息道：“想必，當(dāng)初你們簽了身契給趙府,，也未必全是你們自己的主意吧,？”
這些人大都是從鄉(xiāng)下來的，確實沒怎么見過世面,，估計也沒見過像我這般稚齡女子婉轉(zhuǎn)問話的,。她們中間竟沒有一個敢站出來回話的。
我停了片刻,，得不到回應(yīng),，便徑直道：“這樣，我給你們一個選擇的機會,。你們拿定了主意再好生回話,。”
我吩咐杜鵑端來一個火盆,，放在廳前,，然后，我拿出她們的身契,，朗聲說道：“若非你們自愿簽身契來趙府的,，今日只需說一聲，我便將這身契投入火中,。從此以后,，你便是自由身,，何去何從，單憑心意,?！?p> 眾人俱大驚，面面相覷,。
“我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想好了，便來拿,?！蔽噎h(huán)顧四周，繼續(xù)道：“機會只有這一次,，我以趙府嫡女之名發(fā)誓,，此話絕非兒戲?！?p> 話既出口,，我便重新坐了回去，叫杜鵑燃起一炷香,，靜靜等待,。
自由，這是多么大的誘惑,。
有首詩說得好：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
對于有追求的人來說，確實如此,。
古往今來,，多少人為此譜寫了絢爛的傳奇。
但是……
我看著眼前這群人,，看著她們貌似忠厚老實,，實則各懷心思的精彩表情，心中冷靜且殘酷的想著：自由這東西說來是很好聽的,，但是,，若真的要給一只在籠子里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鳥兒一片廣闊湛藍(lán)的天空，它敢去嗎,？它有能力去嗎,？
就好像，在這看似繁盛安穩(wěn)的時代，叫她們自己出去謀生,，給她們?nèi)松碜杂?，她們真的想要嗎？她們有能力要嗎?p> 不排除,，有些家底的,、有些親戚可以投奔的，確實會想要這樣的自由,。
但更多的人呢,？
比如說春花與春蓉。
我看到她倆也站在人群之中,，垂首不語,。
香，一寸一寸的燃盡,。
究竟是期待有人站出來抓住這難得的機會呢,，還是殘酷的接受如我所想那般的結(jié)果？
我心中究竟更期待哪一種結(jié)果,？說真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便是這樣的選擇擺在我面前,，恐怕，我也很難給出答案,。
香灰落燼,。
沒有一人站出來。
“好,！”我起身,，抖了抖手里的身契，凌厲道：“既然你們都選擇留在趙府,，那府里的規(guī)矩就要清楚明白的記在心里,。若是犯了，家法伺候都算是輕的了,，指不定還要將你們交到有司衙門,。那可就別怪我翻臉無情了。再有,，上一次你們的身契雖說是簽給趙府的,，卻不是我本人簽的。現(xiàn)在你們既選擇了留在趙府,，這身契也要重新簽過,。”
我一揚臉，杜鵑便將早早準(zhǔn)備好的紙筆拿來,，還有一盒紅泥印子,。
杜鵑也朗聲道：“你們一個個過來，識得字的,，就寫自己的名字,，然后按手印,；不識字的,，就畫個圈再按手印。明日,，便將你們的舊身契和今晚簽的新身契一同拿了去有司衙門登記造冊,。從此以后，你們才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趙府的人,?！?p> 我有些欣慰的看著她：這丫頭到底是成長了些，口齒伶俐清晰,，假以時日,，當(dāng)是一條臂膀。
站在園內(nèi)的眾人仍舊有些不知所措,，頗為踟躕,。
杜鵑故意惱道：“怎么地？方才給你們機會,，叫你們走,，你們個個都不肯。現(xiàn)在又在這里猶豫什么,？,！”
終于，春花春蓉率先站了出來,，在自己的新身契上畫了押,、按下了手印。
緊接著,，眾人陸陸續(xù)續(xù)上前,，各個都有模學(xué)樣的照著做了。
我看著那兩沓兒身契,，對著她們道：“從此以后,，你們就算是趙府的人了，當(dāng)守著趙府的規(guī)矩,，有功當(dāng)賞,，有過當(dāng)罰,。杜鵑，將府里的規(guī)矩念與她們聽,，叫她們都背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