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道人的回憶如同絲繭,開始越拉越長,時光好似一瞬間回到了二十多年前,。
他當時正在盛年,表妹沈三娘也正是豆蔻年華,。男歡女愛人之大欲,,木道人也不能免俗。不知不覺兩人很快的有了私情,,還生了兒女,。
怎奈他當時已是武當?shù)娜腴T弟子,當然不能光明正大的和她結(jié)為夫妻,,所以他就想出了個李代桃僵之計,,讓沈三娘嫁給了玉樹劍客葉凌風,做他子女的父親,。
葉凌風也曾在武當學過劍,,而且是他親自傳授的,為了授業(yè)的恩師,,做弟子的當然不能不犧牲,。
但是后來他老了,愈發(fā)的精力不濟,,又長年云游在外,,沈三娘空閨寂寞,竟弄假成真和葉凌風有了私情,。
等到他發(fā)現(xiàn)她又有了本不該有的女兒,,當然也就發(fā)現(xiàn)了兩人的私情……
他對二人確實是恨之入骨,。但是他更恨武當,因為他的弟子石鶴,,本是武當最負盛名的劍客,,也遭受了與他同樣的命運,被迫讓出了掌門之位,。
他本來已將希望寄托在石鶴身上,,結(jié)果所有的希望都成為了泡影。
報復和權力這兩樣事,,其中無論哪一樣都已可令人不擇手段,,鋌而走險。
于是他便暗中化名老刀把子,,和弟子石鶴一起,,網(wǎng)羅了天下各種亡命之徒,創(chuàng)立了幽靈山莊,,發(fā)誓要奪回原本屬于他們師徒的東西……
……
茂密的叢林中,,野草及膝,不見天日,,陸小鳳艱難在林中跋涉著,,他已經(jīng)兩天兩夜沒有休息過了,中間只吃了一頓干糧,,身上的傷口開始發(fā)炎,,一些傷口中甚至流出了黃色的膿水。
他覺著自己現(xiàn)在好像變成了一條狗,,而且還是一條夾著尾巴逃竄的野狗……
他雖然曾經(jīng)告訴過白云生,,讓他將這場戲盡量演的逼真一些,,可是他實在沒想到,,白云生認真以后,他會為此吃了這么大的苦頭,。
從很早的時候,,他就知道白云生的刀法很快、很凌厲,,可是萬萬沒想到,,白云生的刀法竟然快到了如斯的地步。
不對,,那已經(jīng)不僅僅是可以用一個“快”字來形容的刀法了,。
它仿佛已經(jīng)超脫了時間與空間的限制,跳出了三界五行,。
好像是仙,;是魔;也是佛陀。
天涯雖遠,,對于那一刀來說不過是一念之間罷了,。
他猶自記得,上回見到白云生出刀,,還是白云生與西門吹雪在客棧小院中比斗的時候,。
但是現(xiàn)在白云生的刀法與那時候相比,好像已經(jīng)進入了另一個更高,、更為玄妙的層次,。
彼時,白云生的刀法雖然神妙,,他還有信心接下那一刀,。
可是如今當白云生出刀的時候,面對著刀鋒,,他的心神瞬間就崩潰了,,當時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逃!”能逃多遠就逃多遠,。
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恐怖和可怕的刀法,,那一刀如同被白云生施展了魔法,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之外,。驀然間,,他想起了葉孤城的那一記天外飛仙……
不過,天外飛仙還有跡可循,,但是他所面對的那一刀卻完全無痕無跡,,令人無法把握。
“要我?guī)湍阋部梢?,不過,,你要真的逃,我也會真的追,,一旦讓我追上,,說不定我會真的殺了你……”他想起了離開時,白云生說的話,。
此刻,,他非但已笑不出,嘴里反而像是吞了一枚苦膽……
他忽然有些后悔了,,若不是接了那個人的委托,,他現(xiàn)在本該穿著干凈柔軟的衣服,躺在軟綿綿的床上,,喝著世上最醇厚的美酒,??墒瞧哉衣闊屪约鹤兂闪艘粭l陰溝里的野狗,。
他的喉嚨又干又渴,,肚子餓的咕咕叫,雙腿好似灌滿了鉛,,恨不得直接躺在地上大睡個三天三夜,。
可是他不敢停下來,甚至不敢慢上一步,。
因為白云生正在后面陰魂不散的追著他,。而且,他好像已經(jīng)離著幽靈山莊不遠了……
穿過了密林,,他終于見到了入山以來的第一個人,。
他十分年輕,一身白衣,,背后背著一柄烏鞘長劍,,面色冷峻。
一瞬間,,陸小鳳還以為自己看到了西門吹雪,。很快的,他就回過神來,,對方的打扮,、氣勢、眼神雖然都與西門吹雪神似,,可終究不是真正的西門吹雪,。
想起西門吹雪,陸小鳳心中一陣刺痛……
“你就是陸小鳳,?”年輕人問道,。
陸小鳳攤了攤手,“如假包換,,不知道小兄弟是,?”
“我叫葉孤鴻?!?p> 陸小鳳發(fā)覺自己遇到了一個很有趣的年輕人,一個名字好似葉孤城,,卻神似西門吹雪的家伙,。
但是,他很快的就不覺著有趣了,,因為那個叫做葉孤鴻的年輕人拔出了背后的長劍……
青天如****如畫,。
白云生在一道深不見底的萬丈深淵前停了下來,。下面白云繚繞,什么都看不見,。而他一直追蹤著的陸小鳳已經(jīng)消失了,。
放目望去,透過云霧隱約可以看到對面懸崖的輪廓,,目測在三四十丈開外,。
世間絕頂?shù)妮p功,一掠四丈就已經(jīng)是極限,,陸小鳳雖然輕功卓絕,,可也沒有超越這個極限。這么寬的距離,,中間除了茫茫云霧之外并無借力換氣之處,,除非他真的變成了一只鳳凰,扇動翅膀飛了過去,,否則本不該消失才是,,除非他已經(jīng)墜入了深淵……
白云生站在深淵前默立了一會,很快的轉(zhuǎn)身離開了……
他再一次回到了白園,,他之所以不惜中斷如意天魔刀法的參悟,,答應了陸小鳳的請求,并不是因為陸小鳳給他送來了一車燒刀子,,僅是因為覺著有趣而已,,他也真想試一試,究竟能不能殺得了陸小鳳,。
可事實證明,,陸小鳳還真就滑溜的像只泥鰍,居然從他手心里溜走了,。
他當然不會為此耿耿于懷,,很快的就重新投入到了那一式神刀斬中。
半個月后,,他結(jié)束了參悟,,站在無人的園中,凌空向下斬了一刀,。
寒光一閃,,若霹靂炸響,風雷相隨,,森森刀氣卷的地面草屑紛飛,。
這一刀無論是速度還是技巧,乃至于劈落的方位,,都已經(jīng)是臻至完美,、無懈可擊的境界,。
白云生站在原地,眉頭皺起,,仿佛對這一刀的威力仍不滿意……
又過了半個月,,他再次來到了園中,斬出了與之前同樣的一刀,。
而這一次,,刀上不帶半點勁風,無聲無息,,空靈飄渺,,刀上的光芒也收斂到了極致……
再次過了半個月,他站在同樣的位置,,手中握著同樣的紅袖刀,,人也擺開了姿勢,可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他終究是沒有斬出那一刀……
第二天,,整個白園的人都驚訝極了,原本被少爺藏在身上,,永遠寸步不離的紅袖刀,,竟然堂而皇之的掛在了正堂上。下人們都很奇怪,。
不過,,白云生下令,不許任何人接近正堂,,違令者死,!
所以,他們只能遠遠的望著那柄神奇的寶刀,。
無人掌握的刀,,很安靜的掛在堂中,通體似一塊水晶雕琢而成,,刀身上流轉(zhuǎn)著一層白蒙蒙的瑩光,。
好奇心誰都有,唯一的區(qū)別僅是大小不同而已,。
白園中有那么一個年輕的下人,,違背了白云生的命令,某個深夜里,,悄悄地摸進了正堂,。
因為他真的很好奇,也很想親手拿起那把刀,。
是夜,,天空陰云密布,無星無月,,堂中也沒有點亮燈燭,,本來應該是黑黢黢的,可是,,懸掛在正墻上的紅袖刀卻在黑夜中散發(fā)著一種朦朧而神秘的光暈,,讓堂中顯得不那么昏暗了。
他懷揣著興奮,,屏住了呼吸,,躡手躡腳,一點點的朝紅袖刀接近著,。
一步,、兩步……終于挪到了刀前。
紅袖刀就好像一枚掛在樹上熟透了的果子,,只要他向前伸手就能輕易的摘下,。
他站在原地,穩(wěn)定了一下激動的情緒,,顫顫悠悠的伸出了手……
“我要是你就不會動它,!”
就在他的指尖快要觸碰到刀柄的時候,背后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宛若一顆響雷在他耳邊炸開,,腦中轟得一聲,身上每一根寒毛都豎了起來,。
“誰,!”
他驚慌的轉(zhuǎn)過頭,由于太急,,險些扭到了脖子,。
就見一個矮小消瘦、尖嘴猴腮的黑衣人正站在他的背后,。
“還好,!不是白園的人……”
這是他看到來人后心中升起的第一個念頭。
“你是誰,?”他用顫抖的語氣小聲問道,。
“呵呵,你別管我是誰,,你剛才是不是想要偷這把刀,?”來人問道。
“不……你別冤枉我,,我只是好奇,,準備湊近看看罷了,。”他當然不會承認,。
“是嗎,?”來人一臉對意味深長,顯然并不怎么相信他的話,,“你若是真的這樣想就好了,,不然的話,天上地下沒人能夠救得了你,?!?p> “你說什么?莫非是在唬我,?”他顯然覺著來人在危言聳聽,。
“你不信?”
“還請閣下說個明白,?!?p> “哼!也罷,,看你就是個沒見識的……”來人瞥了他一眼,,眉宇間滿是不屑。
“白云生在此刀中留有一絲神意,,然后將此刀置于此處,,不再沾手,乃是為了蓄養(yǎng)刀中之勢,,因為他手中無刀,,心中的刀法已成,卻又將那臻至大成的第一刀強行壓制了下去,,沒有斬出,。
只待此刀中的神意一朝養(yǎng)得圓滿,配合著他心中的無刀之境,,人刀合一,,必可斬出石破天驚一刀,天下恐怕再無人能夠接下他這一刀了,?!?p> “那一刀一旦斬出來,又該是如何的痛快淋漓,,又該是何等的輝煌燦爛?。 眮砣四樕戏浩鹆艘荒ㄏ蛲?p> “所以,,你若是動了此刀,,必然會壞了刀中之勢,白云生又豈會饒了你,,到時候就算你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會追殺你到死,?!?p> 他瞪大了雙眼,覺著眼前這個瘦猴說得好生玄乎,,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啪啪啪……”
“司空摘星就是司空摘星,,果然好眼光,白某這點小心思,,竟然讓你一語道破了,。”
話音未落,,就見左手里間門簾一掀,,白云生笑著走了出來。
“老爺,,饒命,!”
他看到白云生到來,臉色立即變得煞白,,這時終于想起幾天前白云生所下得命令了,。
違令者死!
他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一聲聲的哀求著……
白云生只是含笑看著司空摘星,對跪在地上的他視若無睹,,里間無聲無息的飄出了兩個黑衣人,,其中一人揚袖,一點寒光射出,,他只覺眉心刺痛,,接下來就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司空摘星望著眼前的一幕,眉頭皺了皺,,好似有些不忍,,不過想到白云生是在處置自家的下人,他一個外人終究不好置喙,。
兩個黑衣人朝著白云生微微躬身,,然后一言不發(fā)的拖著尸體出了正堂。
于是,昏暗的房間里就只剩下了白云生和司空摘星二人,。
“司空摘星,,你今夜過來,又想偷我家的什么東西,?”白云生邁步走到了紅袖刀前,,抓了張紅木太師椅在司空摘星對面坐了下去。
司空摘星心中一寒,,也許是種錯覺,,他感覺隨著白云生安坐在紅袖刀前,原本靜靜地橫在墻上的刀身隱約動了一下,,冥冥中,,似乎正有一股壓抑到極致的殺機欲要噴涌而出。
“三少,!三少,!這全都是一場誤會,今天我來,,既不是要偷你的酒,,也不是看中了你家的寶貝,而是有一件事情想要請教你,?!?p> “哦?何事,?”
“我就想問一下,,陸小鳳究竟怎么樣了?你是不是真的殺了他,?”司空摘星說完,,體內(nèi)真氣在經(jīng)脈中瘋狂的游動著,原本貼在身上的黑色夜行衣仿佛充了氣的皮球般微微鼓蕩,,瘦小干枯的身軀一瞬間高大了許多,。
陸小鳳已經(jīng)在江湖上消失了兩個多月了,一直都沒有任何的消息,,他心中十分牽掛,,故此才專門來找白云生想要問個明白。
白云生眼皮微抬,,雙目中暴起了一團寒光,。
世人皆知司空摘星輕功當世無雙,妙手空空之術更是冠絕天下,,據(jù)說只要他想,,無論是戒備森嚴的皇宮大內(nèi),,還是少林寺的藏經(jīng)閣,都可以來去自如,,世上根本就沒有他偷不到的東西,。
大家只記得他的輕功和偷盜之術,至于他的武功如何,,世人卻并不怎么了解,。
現(xiàn)在白云生確定了,司空摘星的內(nèi)功修為竟然不在七大派的諸位掌門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