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同濟按照黃之夫的吩咐,,拿著厚厚的一沓今天已經(jīng)審訊過的材料在看,。
其實都大同小異,沒有用刑的情況下,,沒有人會說誰是指使,,更不可能會說自己是主使。
大概小三百份的材料,,看起來都是諸如“被街坊邀著的”“看熱鬧被裹挾進去的”等等之類的,。
不過,細心的他,,還是發(fā)現(xiàn),,如果將所有的線索都匯總起來,這件事的爆發(fā)點大概指向了城東的某條街上,。
那條街上眼下居住的都是蘇州城里的大戶,,有官紳致仕的,有富商大豪的,,反正住那邊的都是非富即貴,。
蘇同濟心底了然。
作為土生土長的蘇州人,,對于城里邊哪些人有能力干點什么事,,他其實是心里有底的。
不過,,這種東西自然不可能拿出去跟東主說,,雖然作為幕僚要盡心盡力,但是這種屬于私人掌握的舊情報,,東主沒問,,那自然沒必要說。
除非事關(guān)生死,。
接著翻材料的蘇同濟突然看到了一份最簡單的材料,。
“咦?”蘇同濟驚訝地叫了一聲,,“昏迷剛醒就被帶過來了,?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
嘴上這么嘟囔著,,手上也沒慢,,將這一張薄薄的紙開始往那一疊看過的丟過去。
剛剛放下,,準備去拿一份新的口供,,蘇同濟又突然停住。
他又偏頭看了一眼胡邁的那張口供紙,,重新拿了起來,。
城南南橋巷?
南橋巷的怎么會卷到這事情里來,?
他搖了搖鈴鐺,,叫了個鄉(xiāng)兵進來,指了指重新拿起來的胡邁口供說道:“去把這個人帶過來,,我要重新問問,。”
鄉(xiāng)兵有些楞,。
蘇同濟這才意識到,,這次的人太多,,這么隨口一說,鄉(xiāng)兵肯定不知道是誰,,只好重復(fù)一遍:“胡邁,,把這個叫胡邁的帶過來,我要親自問問,?!?p> 鄉(xiāng)兵應(yīng)諾,很快就將胡邁帶了過來,。
雖然經(jīng)過大夫的診斷,,也喝了點粥,胡邁的體力有所恢復(fù),,但是眼下還是比較虛弱,。
短短的幾步路,從班房到這里,,已經(jīng)讓胡邁出了不少虛汗,。
蘇同濟看著胡邁的模樣,有些奇怪:“你就是胡邁,?”
胡邁見上邊坐著一個身穿襴衫的中年人,,面白卻無須,不是此前見過的黃之夫,、崔秀等人,,因此只是拱了拱手說:“是,草民胡邁,?!?p> 蘇同濟點點頭,接著問道:“你家在南橋巷,?”
胡邁再次稱是,。
蘇同濟皺了皺眉:“據(jù)我所知,南橋巷也是非官即富的所在,,你為何會被帶到這里來,?”
胡邁苦笑一下,才回答道:“因為某二弟被指控是監(jiān)稅司案的主使者,?!?p> 蘇同濟聞言再次驚訝了一下:“你今年多大?有沒有十八,?你二弟今年又有多大,?”
胡邁抬手擦了擦臉上的虛汗,才回答:“我今年十七,,二郎十四,?!?p> 蘇同濟不解地道:“十四歲?是監(jiān)稅司案的主使者,?”
胡邁只好接著苦笑:“回這位官人,,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自從四月初八遭遇雷擊昏迷,,直到今天早上才醒來,而我眼下離今天是幾號都不知道,。我的父母一直在我床前衣不解帶的照顧我,,不知道為何,我那二郎就成了監(jiān)稅司案的主使者了,?!?p> 蘇同濟點點頭:“你說你昏迷日久,可有證人,?”
胡邁只覺得有些累,,好像都要站不穩(wěn)了一般,但是眼前這個男子雖然不清楚是何等身份,,但是看他桌上擺著的紙張分明就是今天下午被訊問的時候,,書記員書寫的口供紙。
能把口供都擺在這里給他看,,說明眼前這位襴衫男子的身份顯然不低,。
所以,這對自己,,以及自己家人來說,,應(yīng)該是一個很好的機會,值得把握,。
他這下連汗都顧不得擦了,,慌忙解釋道:“我家五十來個下人,以及南橋巷尾的李大夫,,都能夠給我作證,。”
蘇同濟聞言沉吟了一下:“既然你這十天時間業(yè)已昏迷,,那就說明你家的情況,,其實你并不知情咯?”
胡邁一愣,,不過還是開口道:“是,。”
蘇同濟頗為玩味地看著胡邁的口供,,將那張紙在手上疊來疊去,,卻又不說話,。
摸不準蘇同濟什么意思的胡邁當(dāng)然也不好說話,只好站在那里,,保持沉默,。
良久,蘇同濟才將胡邁的口供拍在了那摞已經(jīng)看完了的口供之上,,抬頭看著胡邁:“你覺得,,你弟弟有這個能力策劃這樣的案子嗎?”
不同于公堂之上的問話,,驚堂木一拍,,躺下跪著的人無論怎樣都要抖三抖。
眼下這個書房之中的問話,,顯然比公堂之上要輕松得多,。
因此胡邁聽到蘇同濟再次發(fā)問,平和地說道:“我家二郎自幼還算聰慧,,不過與我一般,,因為家境優(yōu)渥的關(guān)系,對讀書是歷來不怎么上心的,,但是從未走過歪門邪道,。再加上家嚴平日里管得比較嚴,所以從小到大都沒做過什么壞事,?!?p> 蘇同濟聞言笑道:“家境優(yōu)渥可不是不讀書的原因。無論如何,,還是要讀書的,。”
這就拉開家常了,?
胡邁有點懵,。
不過,既然對方愿意這么聊會,,自己當(dāng)然得把握機會,。
又不是賤骨頭,難道非得跪在地上才肯說,?
所以他連忙說道:“也不是,。我與幼弟都是進過學(xué)的。不過受限于資質(zhì),,沒有辦法繼續(xù)深造,,都是準備子承父業(yè)的?!?p> 蘇同濟雖然是蘇州土著,,卻不可能對滿城的情況都了如指掌,。
比如,他眼下就不知道胡德富家是什么營生,。
“哦,?你家是做什么營生的?”蘇同濟繼續(xù)問道,。
雖然只是初次見面,,又只短短說了幾句話,但是他對眼前這個腫著半邊臉,,人還在冒虛汗的少年人倒有些喜歡了,。
就沖著對方說話這個條例清晰的情況,就知道是個聰明人,。
聰明人,都喜歡跟聰明的少年郎打交道,。
對于自己家里的營生,,胡邁也沒什么好隱瞞的:“我家也是做生絲和織造的?!?p> 蘇同濟聞言,,眉毛一挑:“哦?你家也做織造,?”
胡邁見蘇同濟的反應(yīng),,就知道蘇同濟對自己的弟弟加深了懷疑,于是趕緊解釋道:“我家世代深受皇恩,,遠的不說,,家父就常把‘如果沒有世祖陛下,我現(xiàn)在怕還是個放牛郎呢,,做人要知恩感恩’放在嘴邊,。”
“因為家父原本只不過是個長工的兒子,,家祖父在世祖時期,,得益于世祖陛下的宏韜偉略,才置下了小小的產(chǎn)業(yè),,在這蘇州城里立了足,;而家父也是從小工做起,慢慢掙下了現(xiàn)在的這份家產(chǎn),。他老人家時常對我們兄弟說,,如果沒有大宋皇家的宏韜偉略,就沒有我胡家的今天,,所以一定要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