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海燕發(fā)現(xiàn)自己意外懷孕之后,，既不愿意跟百林說,，也不敢跟父母講，更害怕學(xué)?；蛲瑢W(xué)們知道,。在萬般無奈之下,，她獨自來到了廣州。

　　舅舅代飆知道了外孫女遇到的悲慘遭遇,，他也理解海燕的苦衷,。為了保護海燕，他代位履行起作為父母親的角度和職責,。

　　在代飆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下,，海燕一邊安心養(yǎng)胎，一邊偶爾力所能及地到單位去上班,。

　　海燕懷有身孕,，行動不方便。出于特殊照顧,，代飆暫時把海燕安排在醫(yī)院辦公室工作,。上行政班相對有規(guī)律，不像醫(yī)院其他醫(yī)生或護士,，晝夜加班,，生活、作息時間沒有規(guī)律,。

　　當然,，醫(yī)院辦公室其他同志知道海燕系院長的外甥女，平時在工作方面也很少安排她從事繁重的工作,。

　　日子就在一天天的獨自煎熬中慢慢度過,，支撐她繼續(xù)生活的強大動力來自于腹中寶寶。盡管對百林也無比思念,，但她不想成為他的牽絆,、負擔和累贅,。即使再辛苦,，再受累,，她都愿意獨自承受這一切苦果，也許正如梁啟超先生在《新民說》中表述的那樣：婦人弱也,，而為母則強之故罷。

　　預(yù)產(chǎn)期一天天日益臨近,，而不久的中秋節(jié)也如期而至,。

　　“圓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p>　　利用中秋難得的小長假，代淑華和老公為了與女兒團聚,，按照早已安排好的行程搭乘火車來到廣州,。

　　接近一年時間沒有見到自己的親生骨肉，本以為海燕會到火車站來接他們,?？墒莿倓傄幌禄疖嚕舜j一人在出站口等他們之間,，身邊沒有其他人。

　　代淑華看到滿臉堆笑的的代飆并沒有首先問候或感謝,，劈頭蓋臉地質(zhì)問：“就你一個來啦,？”

　　“姐，難不成我還要組成幾個隊伍來迎接你們倆啊,，太夸張了吧,。姐夫，你說是吧,?！贝j知道姐姐的火爆脾氣，為了不讓她在大庭廣眾之下胡攪蠻纏,，故意打馬虎眼逗她開心,。

　　“誰說要你安排隊伍迎接,，我們又不是來檢查工作的?！贝缛A還是不太滿意,。

　　“對啊，我一個堂堂的院長來親自接你,，檔次低了哇,，姐，要求別太高了,?！贝j依然樂呵呵地回答。

　　“都幾十歲了,，而且當院長也那么長時間了,，怎么還像小時候那樣貧嘴，信不信,，我打你—”,，代淑華揚起手，佯裝打弟弟的樣子,。

　　“姐夫,，你得好好管教我姐。你看,，在公眾場合也不注重自己的形象,，叫什么話呀?！痹谧约航憬?、姐夫面前，代飆一改往日在單位的嚴肅模樣,，變得調(diào)皮的樣子,。

　　“別貧了，我問你,，她怎么沒來,？”

　　“誰呀？”代飆有意明知故問,。

　　“你說還有誰,，我家那個不懂事的唄?！?p>　　“哦,，你是說海燕吶，我還以為你問弟媳呢,。海燕啊,，最近好像很忙,，前不久他們科室報來一大堆人選材料，說是推選去外省學(xué)習(xí)深造,。當時我瞄了幾眼,，好像當中有海燕的名字，記不太清楚了,，反正院黨委研究決定了的,，我直接簽字了。但不知道究竟去沒去,，什么時候結(jié)束,，我也不太清楚,，這些小事嘛,，有其他人在管，我沒有必要管那么細,?！贝j明明知道海燕正懷孕待產(chǎn)，但又決不敢在他們面前提起,，所以只好撒了這樣一個善意的謊言,。

　　“中秋團圓，你怎么能安排她去外地呢,，大老遠的來,，一家人也不能好好團圓?！?p>　　“少說兩句,，她舅舅也是為海燕好嘛，年輕人就是要多學(xué)點專業(yè)知識,，不然將來怎么適應(yīng)社會,。”海燕爸爸在一邊解圍,。

　　“就是,，你看廣州這幾年變化好大啊，簡直一天一個樣,，不學(xué)習(xí)新知識就要被淘汰,。”代飆也隨聲附和著,。

　　“姐,，海燕只是個技校畢業(yè)的中專生。如今在廣州,，連掃大街的都可能是大學(xué)生,，競爭那么激烈,，那么殘酷，你說燕子趁年輕還不多學(xué)點知識,，多拿些文憑,，將來怎么生存啊?！北M管是謊言,，但他確實說得有道理，而且是現(xiàn)實問題,。

　　“哦,，原來是這樣，怎么不早說呢,，免得我和你姐夫空跑一趟,，真是的?！?p>　　“姐,，這么說就不對了。假如海燕沒在這兒工作,，你就不來看我啦,？”看到姐姐逐漸高興，代飆開始逗她開心,。

　　一路上,，姐弟倆你一言，我一語地侃大山,。多年未見,，老家的所有訊息對于代飆來說都是如此熟悉和陌生。也許對于大多在外的游子而言,，故鄉(xiāng)永遠是他們無法忘卻的記憶,。

　　代飆把姐姐和姐夫熱情地接回家里，當天上午,，妻子邱苛去商場和菜市場購買了大量的海鮮,、蔬菜及水果等，午餐也準備得相當豐富,。平時由于工作的原因,，代飆幾乎從不飲酒，但那天是中秋節(jié),，而且姐姐和姐夫大老遠地從四川來廣州過節(jié),，他破例陪同姐夫小酌了幾杯。

　　午休之后，他妻子專門抽時間陪同姐姐,、姐夫去逛了石室圣心大教堂,、廣州電視塔、南越王墓博物館等著名景點,。晚飯前,，他以節(jié)假日期間醫(yī)院工作繁忙為由回單位上班，離開前,，特意叮囑妻子要照顧好姐姐,、姐夫，因為晚上可能要召開重要會議,。

　　代飆確實心細,，姐姐、姐夫可以由妻子在家里面照顧,，但是外甥女海燕此刻卻無人陪伴,，所以他得去親自去陪海燕過節(jié)。

　　借故離開家之后,，代飆專門去商場買了月餅,、水果、營養(yǎng)滋補品和海燕平常喜歡吃的零食,，提著幾大袋東西氣喘吁吁地敲門。

　　“啊,，舅舅,，你咋買這么多東西呀？”海燕熱情招呼,。

　　“過節(jié)了嘛,，不準備點東西，我嘴饞了怎么辦呀,？”代飆喘著粗氣說話,。

　　“把東西放地上就行了，舅舅,，先歇會兒,，我去給您倒杯水?！?p>　　“嘿,，嘿，別動,，挺著個大肚子不方便,，我自己去倒就是?！睋陌踩珕栴},，代飆立即阻止,。

　　“那就麻煩舅舅咯，唉—”,，感覺站立時間過長,，身體有點不舒服，海燕慢慢退到沙發(fā)邊,，用手捂著肚子慢慢坐下,。

　　“怎么，有異常反應(yīng)啦,？那我馬上叫個產(chǎn)科醫(yī)生過來檢查一下,。”曾經(jīng)當過醫(yī)生,，職業(yè)的敏感令代飆有些擔心,。

　　“沒事，沒事,，就是站久了,，感覺腹部有點墜脹，其它沒什么,，別大驚小怪的,。”懷孕幾個月了,，海燕對自己的身體反應(yīng)還是相當了解的,。

　　“哦，那就好,，那就好,。”代飆喝了幾口水,，終于放下心來,。

　　“告訴你件事，今天上午的時候,，你爸爸媽媽到廣州來了,，就住在我家里，你知道嗎,？”

　　“啊,，他們來了？我哪知道??？也沒跟他們提前聯(lián)系，你—你跟他們怎么說的，不會出賣我吧,？”

　　“你這孩子,，看你怎么跟舅舅說話呢，還出賣,？跟你說吧,，中午陪他們吃了頓飯，接下來又陪他們逛了整個下午去看景點,，把我累得要命,。”

　　“謝謝舅舅啦,，辛苦了,。他們身體怎么樣啊，快告訴我,?！?p>　　“放心，沒事!他們身體都挺好的,。姐夫壯得像頭牛似的,，就是官兒當?shù)迷酱螅亲右苍絹碓酱?。那不像我懂得愛惜自己的身體,，你說是吧？啊—哈哈--”

　　“你是醫(yī)生,，當然把命看得很重要,。我媽呢？”海燕聽了半天也沒見舅舅介紹自己母親的身體情況,。

　　“這個呀，你就更放心,。我就有點不明白了,，同一個爹媽生的，我怎么越來越老,，她卻咋個越活越年輕,，把自己打扮得比我媳婦還年輕?！币话胧钦鎸?，一半是夸張，代飆風趣地跟海燕介紹父母的身體情況,。

　　女兒是父母的貼心小棉襖,，這話確實不假，海燕聽得直點頭。

　　“哦,，這樣太好了!那你跟他們怎么說我的呀,？”海燕才想起自己的處境。

　　“我又不是傻子,，當然說你去外地學(xué)習(xí)培訓(xùn)了,，放心吧，丫頭,。哦,，對了，中秋團圓節(jié),，你是不是得給他們打電話報個平安?。俊贝j善意地提醒海燕,。

　　“是該給他們打個電話,，都這么長時間沒跟他們聯(lián)系了?？墒?，到樓下打公用電話不就露餡了嘛？”海燕皺著眉頭,，站起身來在屋里走來走去,，顯出一副非常為難的樣子。

　　“看把你急的!瞧,，這是什么,？”代飆像變魔術(shù)一樣，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盒子,，在海燕面前晃來晃去,。

　　“這是什么呀，腦袋都晃暈了,，又是什么好吃的,？”

　　“你一天就曉得吃，你看自己都胖成啥樣子了,，年輕女孩子還不注意保養(yǎng)自己,。”

　　“舅舅,，虧你還當個醫(yī)生,。難道不知道母肥兒壯的道理嗎？我現(xiàn)在是懷著孩子的孕婦耶,，能夠減肥嗎,，真是的,。”海燕有點不滿,，當場反駁,。

　　“哦，對頭,，我把這茬搞忘記了,。這段時間得注意營養(yǎng)，不然生產(chǎn)起來很困難,，而且胎兒也健康……”

　　“行--我知道啦--,，你還沒說手里是啥玩意兒呢?！倍⒅j手中的東西,，她沒心思聽他講保健方面的知識。

　　“你不是要給父母打電話嗎,，在這兒吶,？”代飆一邊說，一邊打開盒子,，從里面拿出一部嶄新的手機,。

　　“舅舅，你真是我的大救星!知我者,，院長也,，解我于危難之中，定當終身感謝,?！焙Ｑ嗾{(diào)皮地與他拌嘴。

　　“不錯嘛,，還懂得知,、乎、者,、也,，挺有文采的嘛?！?p>　　“那必須的，也不看看我現(xiàn)在跟誰在混,？”在舅舅面前海燕膽子也忒大,，什么話都敢說。

　　“難道你說我是在混社會的不成,，真是說話沒腦子,?！贝j為了讓海燕高興，放下平時當領(lǐng)導(dǎo)嚴肅的樣子,，跟海燕東一句西一句地閑聊,。

　　海燕拿著舅舅新買的手機給父母親打電話，并順便向舅媽邱苛問好,。分別向他們致以節(jié)日的問候,，并詳細匯報自己在“外地”的學(xué)習(xí)及生活狀況。其實,，他們哪里知道,，大家都住在同一個城市，而且彼此相距不過數(shù)千米,，甚至在樓頂上都能彼此看到對方,。然而此刻卻不能相聚，甚至不能告訴他們實情,。盡管有些許傷感,，但是好在有舅舅在身邊陪伴，海燕孤寂的心略微有一絲安慰,。

　　就在海燕打電話的時候,，代飆把東西擺放整齊，然后來到廚房幫助阿姨煮飯,。他平時工作時間忙,，很少做家務(wù)活。但是,，今天過中秋節(jié),，而且海燕身邊沒有其他親人照顧，所以他準備親自給海燕做一道正宗的川味剁椒魚頭,，既給她開胃,，又給她解饞。

　　聞著麻辣酸香的味道,，海燕打完電話后慢慢來到廚房門口,，見舅舅忙得不亦樂乎：“我是說從哪兒飄來這么熟悉的味道，阿姨做其它菜好吃,，但做不出這樣地道的川味來,，原來是舅舅。啊唷—我好像從沒見你下過廚房吧,，舅舅,？”

　　“回答正確。平時工作那么忙,。我哪有時間展示廚藝呀,，不是還有你舅媽,？”

　　海燕回到客廳，滿屋都飄著家鄉(xiāng)的味道,，她又記掛起百林來,，呆呆地躺在沙發(fā)上。

　　“想什么呢,？快點上桌,，嘗一嘗我親自為你準備的豐盛晚餐?！贝j一邊說,，一邊脫下捆在身上的白圍裙。

　　“辛苦啦,，親愛的舅舅,，忙了大半天?！焙Ｑ喑粤Φ嘏榔饋?，慢慢坐在餐桌上。

　　“哪兒啊,，你這段時間才特別辛苦,。燕兒吶，我還得感謝你,?！?p>　　“沒搞錯吧，舅舅,，你感謝—我--,？”

　　“當然得感謝你啦，你從小長這么大,，什么時候陪舅舅一起過過中秋節(jié)的呢,，一起吃過幾頓飯呢，所以啊,，我得謝謝你,，給我這樣一機會?！贝j樂呵呵地說,。

　　“都說‘拉著舅舅手，聞著母親香’,，之前從來沒有體會到這句話的意思,，今天，我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嗚--”,。也不知道為什么，海燕抱著代飆的胳膊,，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把頭埋在肩上，傷心地流淚,。

　　“燕子啊,，千萬別激動，孕婦一激動,，是很容易出事的,。尤其你現(xiàn)在又是孕晚期，更加容易出問題,，知道嗎,？別哭了，趕緊調(diào)整情緒,，啊—”,，擔心海燕傷心過度，代飆當場安撫她的情緒,。

　　晚飯后,，代飆又陪同海燕擺了一會兒農(nóng)門陣。21點左右,，時候也不早了,，代飆再次叮囑海燕一些注意事項后，便返回自己家中,。

　　舅舅走后沒多久,，因是中秋之夜，阿姨也回家團圓去了,。此時,，房間里只留下海燕孤零零的一個人。

　　她靜靜地坐在窗前,，眼前流淌的月光,，潑灑著淺淡的水墨，展開一軸無邊的畫卷,，那雙來自遠古的眼眸,，和著銀色的月光，輕輕地合奏一曲浪漫的精典,。

　　她不由自主地念起杜甫那首著名的《月夜憶舍弟》：

　　戍鼓斷人行,，邊秋一雁聲。

　　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xiāng)明,。

　　有弟皆分散,，無家問死生。

　　寄書長不達,，況乃未休兵,。

　　耳邊仿佛傳來悠遠的思鄉(xiāng)曲，余音裊裊,，撥動一池秋水,。它帶著鄉(xiāng)愁，帶著思念,，輕輕地敲打著心扉,。

　　此情此景，海燕心里繁亂極了：百林啊,，你在他鄉(xiāng)還好嗎,？在這個萬家團圓夜晚，你是否也和我一樣,，互相掛念著對方,？可曾記得遠方還有個女人和她的腹中的孩子，正在為你倍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