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馬建國死了,。
不過這是后來的事情,馬建國死前去高莊鎮(zhèn)找過蘇冬梅,。
在回家的火車上馬建國就想好了,,回到高莊鎮(zhèn)后他要跟蘇冬梅再續(xù)前緣。
他對自己當下的狀況做了一次深入的評估:
第一,、這樣回家,,雖然有點灰頭土臉,但是三萬多塊錢,,在一萬塊錢就能買個院子的高莊鎮(zhèn)也算是有錢人,,她蘇冬梅沒有理由不答應,。
第二、雖然有點跛,,但是除了不太好看,,也沒有太大的影響。
第三,、最讓馬建國顧慮的,,是幾年前是他馬建國甩了蘇冬梅,可是當時不是兩個人不在一個水平面上嗎,?不要說他馬建國,,就算劉建國,王建國也得分手啊,,現(xiàn)在兩個人又一樣了,,隔閡不存在了,這就叫時過境遷,。他覺得自己這個想法十分合理,,如果到時蘇冬梅不同意,他要把這個道理掰開了揉碎了講給蘇冬梅聽,。
第四,、當然他也不是沒想過蘇冬梅可能已經(jīng)結(jié)婚了,但他不在乎,,結(jié)婚了還可以離婚呀,,沒關系,只要沒有孩子,,他不會在意,。想到這,他為自己的寬容大度深深感動,。
馬建國已經(jīng)開始脫發(fā),,所以平時喜歡把頭發(fā)留得很長,不時甩一甩額頭上耷拉下來的頭發(fā),。為了讓蘇冬梅回憶起之前的馬建國,,來見蘇冬梅前,他專門理了發(fā),,刮了胡子,,只是跛著的腿沒辦法掩飾。
他深一腳淺一腳地來到鎮(zhèn)北頭的時候,,明黃的油菜花一家盛開,,在油綠油綠的麥子地里刺人眼睛,,一群群的蜜蜂在油菜花叢里鉆進鉆出,。麥仁開始灌漿,,再有一個來月就要收麥了。
馬建國抬頭看見蘇冬梅家的門頭上掛著“冬梅量體裁衣”的牌子,,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他知道蘇冬梅沒有裁縫手藝,就踮著腳伸長了脖子朝房子里面看,。果然裁縫不是蘇冬梅,,而是一個瘦男人。正準備進去,,卻看見蘇冬梅從里屋走了出來,。
“冬梅……”馬建國叫了一聲。
蘇冬梅站住了向外看,,一時沒看出來這個把自己名字叫得這么親熱的男人是誰,。她走出來,問:“你是,?”
“冬梅,,是我,建國,?!?p> “哎呀,怎么是你,?怎么會是你,?我都認不出來你了?!碧K冬梅說的是實話,,她差點就沒認出眼前這個頭發(fā)半禿,跛著一條腿的男人是當年的馬建國,。
“人家都說你去南方發(fā)大財去了,,你咋回來了呢?你這腿……是咋弄的,?”
“一言難盡,,慢慢再說。哎,,你這是……”他用嘴指了指鋪子和里面坐著的陳春生,。
蘇冬梅回頭看了看,發(fā)現(xiàn)陳春生正看著他們倆,,就拉著馬建國說,,“咱倆過去說話?!?p> 兩個人來到當年陳春生幫蘇老漢推車的坎坡前,,高高的坎坡下不知什么時候墊了幾塊青石板,。
“冬梅,這些年你過得好吧,?”
“好,,也不好,說不上,?!?p> 馬建國誤會了蘇冬梅的意思,他以為蘇冬梅在記恨當初的事情,。
“冬梅,,當初是我不對,可是……”他打算給蘇冬梅講道理了,。
“別說了,!”蘇冬梅厲聲斷喝。不過在馬建國聽來,,這斷喝似乎是在向他嬌嗔抱怨,。女人不是對自己愛的人才會嬌嗔,才會抱怨嗎,?于是馬建國大著膽子問:
“冬梅,,你是不是結(jié)婚了?”
“我為啥不能結(jié)婚,?你不是說分手嗎,?難道還要我守著你?”
“當年是你先說的分手,,我可沒說,。”
蘇冬梅聽了這話簡直要被氣笑了:“你的臉皮可真夠厚的......我看呀,,你不該腿瘸,,就該把你這厚臉皮扯爛!”說著就準備走,。
馬建國一把拉住蘇冬梅說:“冬梅,,你離婚咱倆結(jié)婚吧,我現(xiàn)在有錢了,,我?guī)闳ブ杏⒔?,我去過的,那地方美得很呢,?!?p> 蘇冬梅又被氣笑了,轉(zhuǎn)身盯著馬建國,“你有錢,?你有多少錢,?”
“三萬多呢......三萬是人家賠的,余下的是我攢的,。”
“日你媽虧你還讀過大學,!你這點錢就想讓我離婚跟你結(jié)婚,?你腦子進面湯了?”
“那你說多少嘛,?”
“多少,?三百萬!你有嗎,?”說完掙開馬建國的手就走,,突然又回過頭說:“你要是還有一點良心就用你這點錢給你媽買口棺材再立個碑子去——你媽臨死都沒看上你一眼!”
馬建國明白了自己的計劃很可能破產(chǎn),,但是他不甘心失敗,,他伸出手再次扯住蘇冬梅的衣袖,用力往回拉,。他還沒講道理呢,,他要給不開竅的蘇冬梅好好講講自己準備的道理。蘇冬梅急了,,想揮手甩開馬建國,,沒成想用力過猛腳底下猜到一顆雞蛋大小的石頭,腳底一滑便從高高的坎坡上摔了下去,,微微隆起的肚子正磕在突出的青石板上,。蘇冬梅慘叫一聲暈死過去。
蘇冬梅醒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睡在縣人民醫(yī)院婦產(chǎn)科的病床上,。麻藥的勁還沒過,她感覺不到肚子上的劇痛,。她動動胳膊動動腿,,扭扭脖子點點頭,一切都好好的,。她不明白為什么爹媽和丈夫陳春生一臉悲戚地圍在她的身邊,,她看看這張臉又看看那張臉,忽然她想到了什么,,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卻沒有了鼓脹的感覺,立時就像被一盆冷水從頭頂澆到了腳底。
她伸手抓住丈夫的手問:“我是不是流產(chǎn)了,?”
她多想得到一個否定的回答啊,。
陳春生握著她的手,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說:“沒事沒事,,咱還可以再要,。”
蘇冬梅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蘇冬梅邊哭邊罵:“馬建國,,我日你媽呀,你狗日的咋沒叫車撞死啊……你把我害死了……”然后對蘇老漢說:“爸,,你去打狗日的,,你朝死里打那個狗日的……”
蘇老漢這時候還顧不上埋怨女兒,全部的氣和恨都集中在了馬建國的身上,,他對蘇冬梅說:“你放心,,饒不了狗日的……”
“你朝死里打狗日的……”蘇冬梅繼續(xù)嘟囔著,突然又想起什么,,對蘇老漢說:“爸,,狗日的有三萬塊錢……”
蘇冬梅從高高的坎坡上摔下來,肚子剛好磕在青石板的角上,,她疼得暈死過去,。馬建國慌忙溜下坎坡,只見蘇冬梅兩腿間流出一團殷紅的血,。馬建國腦子里“嗡”的一聲就炸開了,,顧不得蹲下身子查看一下蘇冬梅的傷情,趕緊一瘸一拐的跑了,。
蘇老漢和陳春生把蘇冬梅送到縣醫(yī)院后沒多久,,婦產(chǎn)科的主任就告訴他們孩子已經(jīng)流掉了。更要命的是,,蘇冬梅已經(jīng)已經(jīng)三十歲了,,這次意外對蘇冬梅的身體造成的傷害很嚴重。
“有多嚴重,?”陳春生問,。
“可能會習慣性流產(chǎn)?!敝魅握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