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樓大廳的喧嘩打擾不了三樓雅間里的絲竹聲慢。
門窗緊閉,,這里宛然就是另一方地界,。偶有一兩句尖著嗓門的話兒隱隱傳來,也被屋角那個豆蔻少女的琵琶聲悄然拂去,,不留一絲煙火氣,。
“想不到你們燕地的小娘子,也有這等技藝,。嗯,,尚可入耳。岳小八,,今晚也不勞你找別人了,,就叫她陪我罷?!?p> 輕描淡寫的語氣,,好似談?wù)摰牟皇且粋€人,僅僅只是一個貨物,。但彈琴的少女指法絲毫未亂,,俏臉上的表情也平靜如初。
岳飛章心里不禁暗罵,,就知道這金元豹嘴里從沒什么好話,,幸好自己把家里免得下人都趕走了,不然他把當初上京時自家的綽號叫出來,,這一口一個岳小八,,他的臉面往哪里放。
而且,,多年未見,,脾氣是一點沒改……換做往日倒也無妨,但現(xiàn)在可不行,。
“咳,,金兄,晚間小弟已有安排,,這紀城里邊兒雖不比上京,,但也有幾個好去處,到時候,,我給金兄你叫幾個當紅的姑娘,,讓你嘗嘗……”
“用不著。今天我就看上她了,,待會吃完飯,,就叫她跟爺走,,晚上咱們?nèi)ツ乃纷樱徒兴诜績?nèi)給我暖被窩,?!?p> 名叫金元豹的那個青年大約二十五六,長得其實還算不賴,,但此時擠眉弄眼的樣子,,便透著一股子說不出的邪味,他打斷了岳飛章的話,,又沖那少女嘿嘿一笑,,道:“小娘子,,你待會就跟著金爺走,,知道么?”
少女置若罔聞,,一臉認真的撫弄著琵琶絲弦,,金元豹的臉上閃過一絲厲色,便想要起身過去,。
岳飛章一把抓住了他,,說道:“金兄金兄,這樓里彈樂的小娘子一向都是這個德行,,一點兒不懂風情,,實在沒什么意思,吃過飯換個地兒,,小弟給你找個懂事聽話的,,保準你滿意?!?p> 金元豹愣了愣,,突然噗嗤一下笑了,道:“岳小八,,五年未見,,我金元豹什么脾氣你是忘了?老子什么時候喜歡懂事聽話的,,要的就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良家小娘子,。”
岳飛章道:“唔,,金兄,,那晚間我叫人給你扮一個?”
金元豹皺起了眉頭,,一屁股坐回了位置上,,上下打量了一下岳飛章,,道:“岳小八,當初在上京,,金爺是怎么對你的,,你可記得?怎地,,今日來到你的地界,,你是準備翻臉不認賬了?”
岳飛章頓時有些尷尬,,解釋道:“金兄,,你是有所不知,最近……真是有所不便,,大家都收斂著呢,。”
金元豹呵呵笑道:“有什么不便,,且說來聽聽,。怎么著?你爹如今不是燕國中尉,,好歹也秩比二千石,,區(qū)區(qū)庶民,怕得何來,,還要收斂,?”
岳飛章勉強笑了笑,輕聲道:“金兄誤會了,,咱們怕的可不是這些庶民,,而是……上邊兒?!?p> 金元豹怔了一下,,收斂起表情,也跟著嚴肅起來,,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是說……那位,?”
岳飛章輕輕的點點頭。
金元豹又道:“他……會管這些事,?”
岳飛章道:“之前是不管的,,可最近……金兄在路上可曾聽說科舉一事?”
金元豹道:“略有耳聞,?!?p> 岳飛章道:“科舉這是其一。其二,,近來城里的巡城司被上面壓得很緊,,要求征集民夫,,限期之內(nèi),將西城那里面的大街小巷給打掃一遍,,說是污濁不堪,,豈為人居。金兄你細品其中含義,。還有其三,,最近咱們燕國正在征集民夫去北面修墻,可那位發(fā)話,,不服勞役,,破天荒的給銀雇工。其他還有種種,,我也不細說,,就此三事,金兄,,你可懂了,?”
金元豹沉思了一會兒,,搖搖頭道:“不對啊,。”
岳飛章愕然道:“金兄,,有何不對,?”
金元豹道:“你回燕地的時候,那位還沒出府,,你是有所不知,,他在上京之時,雖說名聲不錯,,但都是天資才學,,可沒有什么愛民如子的名聲。你這么說起來,,那位封王之后,,倒像是變了個人似的?!?p> 岳飛章低聲道:“其實也不是一直以來,,也就這短短一兩月?!?p> 金元豹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須,,輕輕說道:“那你可曾聽說,那位身邊最近是不是多了什么人,?”
岳飛章?lián)u頭道:“未曾,?!?p> 金元豹微微頷首,對旁邊猶自彈著琵琶的少女說道:“小娘子,,沒你的事了,,你先出去?!?p> 那位少女起身,,默不作聲的斂衽一禮,而后抱著琵琶走出了門,。
廂房內(nèi)剩下金元豹和岳飛章二人,,金元豹沉吟了一下,放輕聲音說道:“岳小八,,這次我來,,是替哪位辦事,你可心里有數(shù),?”
岳飛章額頭上驟然出現(xiàn)了一些細密汗珠,,覺得嗓子又干又澀,沙著聲音回道:“大致猜到些,?!?p> 金元豹道:“那你現(xiàn)在就給我說句話,你準備……站哪邊,?”
岳飛章整個人都僵直住了,,他看著金元豹,嘴唇翕動,,卻是半個字也吐不出來,。
他少年求學之時曾去上京讀書,與這金元豹乃是同窗,,曾受了其不少的照顧,。
而這上京金家,歷來和當今太子交好,,聽說在前幾年那位和那位的奪嫡之爭中,,還出了許多的力氣,如今又輕身簡從的來燕國,,游說自己為太子效力……
老天在上,,難不成事情還沒完嗎?
這天下人不是都在說,,太子就位,,燕王去國,一內(nèi)一外,就此太平么,,難不成這都是唬人的鬼話,,之后還有什么變故不成?
金元豹哼了一聲,,道:“怎么著,,這還用得著想?告訴你,,要不是你老爺子屁股下面的位置,,你也配選邊站?一個在上京,,一個在燕國,,誰輸誰贏,早已經(jīng)見了分曉,,你可不要犯糊涂,。”
岳飛章摸了摸額頭上的毛汗,,低聲道:“不敢不敢,,只不過……我人微言輕,身上又沒有一官半職,,不知道那位究竟是要我做什么,?”
金元豹獰笑道:“岳小八,我看你真是膽肥了,,這話你也敢問,?你可別忘了,,這諸侯國雖說是聽調(diào)不聽宣,,看似安妥,但是,,咱們大周開國百來年,,封出去的地界可不少,但如今剩下的,,你數(shù)數(shù)還有幾個,?光是今上在位這些年,就撤了整整十三個公候王國,。呵呵,,你覺著若是到了那一天,這燕國國稷,,真還能萬世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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