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你,?!?p> 白厚栩目中露出回憶的神情,“三年前的中元節(jié),,在東華門外,,你曾為我二哥牽馬,,那時你穿的紫衣,頭上還簪了一朵白花,,似乎是在祭奠先人,。我聽二哥叫你小金,故而想你應(yīng)是金家的后輩,?!?p> 金元豹匍匐于地,恭敬道:“三殿下果真是過目不忘,,小的不勝敬佩,。”
“嗯……”白厚栩若有所思的凝視著金元豹,,淡淡道:“你此時應(yīng)在上京城里,,為何會來我燕國?”
金元豹回道:“稟殿下,,小的與岳飛章相交甚好,,此番來燕便是為了探望故友,?!?p> 白厚栩不置可否道:“燕國與上京相隔不下萬里,看來你與他倒是交情深厚,?!?p> 金元豹汗透重衣,回道:“稟殿下,,他幼時曾在上京桐梓學(xué)宮里讀書,,與小的乃是同窗,一向相交甚好,,多年未見,,小的……小的也是想念得緊?!?p> 白厚栩道:“原來如此,。”
金元豹心里七上八下,,他也不敢抬頭看白厚栩的表情,,趕緊又道:“岳飛章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殿下,,實在是罪該萬死,,但其人一向是個魯莽的性子,小的認(rèn)為他并非有意,,還望殿下饒他一命,?!?p> 話是這么說,但金元豹實則恨不得將岳飛章活活掐死,。
早知這岳小八不堪一用,,卻沒有想到這人竟是愚蠢無能到了這個地步。堂堂一國中尉之子,,居然連自家君上都沒見過,,面對面都認(rèn)不出來,還活著做什么,!
現(xiàn)在害他活生生的撞了個正著,,別說此番來燕的一番打算盡數(shù)落空,就連能不能有命出得紀(jì)城,,也成了未知之?dāng)?shù),。
可他不得不為岳飛章求情,否則前后對應(yīng)不上,,他就必定要陪對方一起死,。
岳飛章在一旁看得有些迷怔。聽到金元豹的話,,腦子里猶如一團漿糊,,不由問道:“金兄,你這是在做什么,?三殿下,?什么三殿下?”
白厚栩向金元豹說道:“他有何罪,,自然有廷尉府論處……”
金元豹心里頓時松了口氣,,既然白厚栩這樣說,那便是準(zhǔn)備依照法條辦事,,固然對于岳飛章來講沒有什么區(qū)別,。對君上大不敬,橫豎都是一個死,。那廷尉府便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徇私枉法,現(xiàn)在就看他那個中尉老子能不能救下其一條命而已,。
但對他而言,,卻是大大的不同。
須知他下樓來不過區(qū)區(qū)半刻鐘不到,,只是說了兩句話,,打了一個照面而已,怎么論罪也論不到他的頭上。
他趕緊回了一聲“是”,,而后抬起頭來,,向岳飛章厲聲說道:“岳飛章,你真是有眼無珠,!殿下當(dāng)面,,你還敢大放厥詞!還不跪地請罪,,更待何時,!”
岳飛章有些回過味來了,只覺兩條腿軟得跟面條似的,,下一刻就要軟倒在地,,但他還抱著萬一的希望,吃吃問道:“金兄,,哪……哪個殿下,?”
金元豹沒有再回答,心中覺得就這樣的蠢材,,還是早些去死比較好,,對岳家對自己乃至對太子殿下都是一件好事,自家每跟他說一句話都宛如是在自辱,。
白厚栩偏頭對魏征和房玄齡,,輕聲說道:“魏兄,房兄,,本想今日好生與二位暢論一番,,未曾想突生變化,,眼下看來,,今日之會似是不得不到此而止了。好在來日方長,,倒也不急于一時,。二位以為呢?”
魏征立時會意,,作揖道:“愿為君之臂膀,,鞠躬盡瘁,死而后已,?!?p> 房玄齡同樣躬身行禮,道:“吾不日便遷妻子,,移家祠,,此生永為燕臣,再不南顧?!?p> 白厚栩微笑道:“二君以此待我,,來日我定不負(fù)二君?!?p> 魏征和房玄齡齊聲說道:“謝過殿下,。”
就在這聲音之下,,只聽”噗通“一聲,,原來是岳飛章一下子雙膝跪地,伏在地上,,身體抖如糠篩,,好似犯了癔癥一般。
白厚栩沒有理會,,朝魏房二人微微頷首之后,,站起身來,向商思之說道:“走罷,?!?p> 商思之應(yīng)了一聲,小聲叮囑了左右兩句,,便沒再管地上的牛二以及岳飛章等人,,疾走幾步,準(zhǔn)備敢在白厚栩之前,,去將關(guān)上的酒樓大門打開,。
那天祿樓的掌柜呆立在一邊,商思之剛走到他身邊,,突然感覺袖子被拽住了,,抬眼看去,只見那花白頭發(fā)的老掌柜一臉恐懼,,同時又隱含著三分希冀,,結(jié)結(jié)巴巴的問道:“這位壯士……敢問這位殿下究竟是,是……哪個殿下,?”
商思之沒有回答,,微微用力,把袖子一抽,,從對方手里脫離出來,,走到門后,將門閂放下,,又將門板卸開,,把門外明亮的天光重新放了進來,,在地上的青石板上留下一片方形的白色光斑。
天祿樓的伙計們傻愣愣的站在一邊,,任由他施為,,沒有一個人說話,甚至沒有一個人動彈,,跟大廳里的其余人一樣,,每個伙計的眼睛都一霎不霎的看著他身后的白厚栩,神情異?;秀?。
事實上,此時一樓大廳里的所有人都仿若夢中,,心里都在反復(fù)回蕩著兩個字:殿下,?同時,也有著與那掌柜同樣的疑問:哪個殿下,?
這紀(jì)城里面,,似乎能夠被稱作殿下的人,只有一位,??赡俏弧鯐霈F(xiàn)在這里?
就在白厚栩即將踏出樓去之時,,終于有一個膽子大的食客發(fā)聲問道:“敢問……殿下是燕王殿下么,?”
白厚栩頓了頓足,回過頭來,,帶著微笑說道:“不錯……可有讓閣下失望,?”
“沒…沒有啊?!蹦侨讼乱庾R的回答道,。
旋即,大廳里有兩三個反應(yīng)快的一下子跪倒在地,,一邊叩首,,一邊哆嗦著嘴唇叫道:“草民見過燕王殿下,,殿下千歲萬安,!”
那人也驟然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究竟聽到了什么,,嚇得一下子伏在地上,,跟著喊道:“草民見過殿下,今日真是三生有幸,,得見殿下尊顏,,望殿下千歲萬安。”
這幾人之后,,大堂之內(nèi)頃刻間再無一人站立,,問安聲此起彼伏。而那天祿樓掌柜更是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叫道:“老朽有罪,,老朽罪該萬死……”
白厚栩說道:”都起來吧。孤今日身穿常服出宮,,諸位無需多禮,。“說完之后,,他見無人起來,,知道說也無用,也不再停留,,走出了天祿樓,。
“商卿?!?p> 白厚栩站在天祿樓外的臺階上,,只見路上不少行人都被天祿樓內(nèi)的動靜吸引住了,紛紛駐足看來,,而他也望著他們,,之前心中被激起的情緒漸漸的平復(fù)下來。
“微臣在,?!鄙趟贾氐馈?p> 白厚栩道:“你識得那金元豹,?”
商思之道:“是,,曾在上京城中見過?!?p> 白厚栩頷首道:“那他是誰的人,,你亦是清楚的了?”
商思之心跳加快,,道:“清楚,。”
白厚栩沉默了下,,隨后說道:“軍統(tǒng)局目前人手太少,,此番出關(guān)你便不要親自去了。這兩天你就再去軍中招募一些人,,加緊訓(xùn)練出來,?!?p> 商思之答應(yīng)道:“是,殿下,,微臣明日便去,。”
此時天高云淡,,艷陽當(dāng)照,。白厚栩目光從路邊的百姓移向高高的天際,嘴角突然翹起,,露出一個淡淡的笑,。
原來上京城與燕國縱然有萬里之遙,卻還是在同一片天空之下,。